“也好。”范文光点头回应，似乎是个很好说话人。

    “你呢？”徐谚看了一眼刚刚进入除魔司体制内的赵行璋：“道士能喝花酒吗？”

    “呃···”赵行璋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说道：“我无门无派，倒不需要守三山的戒律···”

    实际上哪怕是道门三山，戒律也是极为宽松。

    修行中人求的就是逍遥自在，条条框框约束得多了会不会激起逆反之心先不说，长期生活在清规戒律里的人也容易失了灵气。

    道门在漫长岁月的传承中虽然产生了诸如五戒、八戒、二十四戒各种名目繁多的戒条，但大部分都已经不再做实际约束了。

    比如戒酒。

    婚嫁则更是寻常。

    至于上教坊司喝花酒，八大戒条中虽然不提倡，但也管不到天下千千万万赵行璋这样的野道人头上来。

    和范文光约好时间后徐谚带着赵行璋回到属于自己的那间办公室。

    当然这个时代并不叫办公室，因为除魔司里的人多数都是佩刀，掌令者的办公室也称【刀房】。

    如果你自己有兴趣，也可以重新挂牌匾。

    除魔司占据宣德坊近半土地，虽然外表并不张扬，但内部却是乾坤暗藏，除了接待办事的主衙之外，左右两侧的土地都是除魔司所有。

    有些是作为驯养异兽，有些则是作为校场库房。

    最里层的位置则是一座已经闲置了九年的大狱，怀王所说的“黑狱”就是那里。

    赵行璋跟着徐谚一路，看了一路。

    除魔司这地方，天下人谈论起来要么闻风丧胆，要么垂涎三尺，可真真走进来之后却平静地犹如普通富贵人家的院子一样。

    虽然心里好奇这里面到底有多少强者，但赵行璋却并不敢直接通过望气观察。

    在修行界，擅自望气是十分无礼的举动。

    就好比两个不认识的人在大路上各走各的，其中一个人突然去脱另外一个人的衣服。

    当然，除魔司外出公干的时候只要觉得对方有嫌疑是可以望气的。

    之前在长田县衙的时候徐谚就毫无顾忌的查看江自珍的生机。

    但那时江自珍通过敛息的法门骗过了徐谚。

    而且望气也不是百分百准确的，低境界者看境界比自己高的人通常都是十分模糊的，而且很容易被对方察觉。

    一旦被对方察觉就很容易产生恩怨。

    回到刀房，徐谚把自己的佩刀丢在桌子上坐下之后示意赵行璋随便坐。

    等他坐下之后徐谚才开口问道：“我看你对玉京城、对除魔司的门道都清楚的很，想必规矩你也懂，说不定比我懂的还多。”

    赵行璋尴尬一笑：“除魔司名震八荒，这些规矩天下人大多都是知道的。”

    “嗯，”这个解释也说得通，徐谚也没有过多纠结，又随口问道：“你是跑江湖的，你说说十八年前在吴家庄的那个人是什么想法？”

    虽然徐谚打定主意不再管这件事，但他却想听听赵行璋怎么看。

    毕竟这家伙···嗯？

    之前徐谚一直没怎么注意过赵行璋的长相，最开始在吴家庄遇到他的时候，他虽然有几分行头，可那杆“消灾解厄”的布幡让他看着就像是江湖骗子。

    至于后来则更是没有多注意他。

    如今赵行璋坐在他左下方凝眉沉思的样子倒是有几分飘渺出尘的道家气息。

    他面容消瘦五官却棱角分明，山羊胡配上八字胡不仅不猥琐反而看着十分顺眼，加上他一头黑发中夹杂着些许白发，更加显出几分历经沧桑的气质。

    也难怪，毕竟是跑江湖混饭吃的，要是卖相不行早就吃不了这碗饭了。

    就在徐谚胡思乱想的时候赵行璋缓缓开口：“说不好，也看不太明白，除非去骊山书院问问江自珍。”

    “嗯，算了，没这个必要。”

    昨天从长田县回玉京之后徐谚问过嬴衡那个神秘人是谁，但嬴衡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而且如今江自珍被骊山书院带走了，去查他也没有太多意义。

    两人东拉西扯开始聊些有的没的。

    徐谚两世为人，而且在信息爆炸的时代生活过数十年，因此侃起大山来天花乱坠。

    赵行璋凭借着自己多年来游历四方的见识也能勉强应付。

    “你早年既然生活在定州，那肯定是去过龙虎山的？”

    龙虎山——道门三山之一天师道的道场。

    “大人说笑了，龙虎山的山门哪里是能随便进的。”赵行璋尴尬一笑：“天下自称天师道统的修士无数，但真正能认祖归宗的寥寥无几，况且···”

    况且除魔司一向严禁各大门派无序扩张，尤其是道门三山。

    而道门三山对此也持无所谓的态度。他们收徒的条件原本也十分苛刻，除了天资之外还要讲究一个缘法，有时候一年到头下来收不到一个徒弟也是常有的事情。

    只是三山底蕴浑厚，加上修行者结为道侣之后生下的孩子，这些年虽然被除魔司限制了，但道门不仅未见丝毫没落，反而更加华光内敛、深不可测。

    “我在除魔司藏室里看了很多书，也问过很多人，大家都说这世上并无真仙？”

    徐谚起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以为这个世界到处都是能飞天遁地的仙人，但他加入除魔司之后又发现这个世上几乎没有所谓的仙人。

    并且包含大秦、南疆、北漠等地一律没有所谓的神庙。不管是山神土地又或是城隍龙王，这个世界似乎一律没有。

    除了西方佛域之外，大家统一供奉的都是先祖。

    这与徐谚所知的修仙世界相去甚远。

    之前在吴家庄见到的阴庙就属于邪祀，在大秦乃是与十恶并肩的重罪。

    徐谚曾经问过嬴衡，这世上有没有神仙，嬴衡的回答却很奇怪。

    “或许有吧”嬴衡这样回答他。

    而那是徐谚已经对嬴衡有了一定了解，他知道既然嬴衡这样回答他，要么他真的不清楚，要么他不想告诉自己。

    后来徐谚除了查阅除魔司的藏卷之外也会看一些稀奇古怪的旧本，但哪怕是说书人的话本中也极少提及关于【神仙】的内容。

    这让徐谚有些失落。

    毕竟在有数的记载中，人的寿命都是有穷的。

    “神仙之说过于飘渺了，而且神与仙原也不一样。”赵行璋见徐谚想得出神，忍不住开口说道：“我游历四方，除了西方佛域喜好吸食香火之外，便是北漠魔门也不屑于此。”

    “嗯···”徐谚微微颔首，吸取香火念力在道藏中确实是下下等的修炼之法，而且芸芸众生念力繁杂，轻则反噬，重则神陨。

    “传说神明乃是上天册封，可天就在这里，却从未见它偏好于谁。至于仙···”赵行璋摇了摇头：“小人确实未曾听闻过，或许有吧。只是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赵行璋的说法也是当世共识，徐谚在除魔司翻阅了无数藏卷才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大约一万年前，初代人皇绝地天通，世间再无神明。也绝了生灵成仙的路子。

    但这种说法只是记载在一本大约三千年前的古籍中，而且还是异志杂谈，根本称不上是官方记载。

    就在两人东拉西扯的时候陈榆走了进来。

    “京州府那边办妥了？”

    “办妥了，他们说会尽快派人过去，不过长田县是怀王封地，还得去怀王府上走一遭。”

    “晚上一起去教坊司喝酒？”

    “教坊司？”陈榆愣了一下，教坊司他并不陌生，只是有些好奇。

    最初徐谚刚到除魔司当值的时候经常会去教坊司光顾，可这一两年来他都没有再去过了。

    他曾经一度怀疑是不是最初那几个月徐谚在教坊司里征伐过度把身体掏空了。

    “不去？”

    “去。”

    听到陈榆答应徐谚哈哈一笑：“那你记得多带些钱。”

    “哦。”

    陈榆并不是徐谚扈从，也不是灰令巡使。

    按照徐谚的看法，他应该属于是【实习生】之类的角色。不过大家只是同事关系，有些事情别人不说，他向来也是不问的。

    但有一点，这家伙巨有钱！

    但凡两人沐休出去消费的时候陈榆都会主动付钱，而且陈榆身上的金票都是面额极大的那种。有时候他嫌店家找给他的零碎银子放着不方便索性就不要了。

    这让徐谚对这位富二代又有了新的认识。

    谁不想和富二代交朋友呢？

    “那我先去练功了，散值的时候你叫上我。”说完之后陈榆就出去了。

    他也不太明白，除魔司紧挨着皇城，灵气充裕，有这样的好地方却从来没见谚哥在除魔司修行。

    大概这就是天才吧。

    谁不想和天才交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