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饿而脑袋不怎么灵光的林卫东也没发现妹妹的异常，只当她是回光返照，并没有把这要求当回事。

    在这年月，像林小曼这个状态，他林卫东为了吃顿饱饭去给人哭席的时候也没少见。

    村里的老人临死前，都有那么一刻好的像是个正常人似的！

    甚至比正常人还要好！

    而这也预示着，人应该是真的灯枯油尽不行了。

    这种事见多了，也就不稀奇了。

    生死也就那么回事吧。

    林卫东并没有因为妹妹的求救而生出希望，只是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道。

    “妹，你安心走吧，哥对得起你，但哥真的没办法！”

    是的，这个状态下的林卫东对于妹妹的情况真的无能为力；面对妹妹的请求，他真的只能让妹妹放弃。

    但妹妹似乎不这么觉得，她一把抓住林卫东的手腕，急躁的道。

    “哥，有办法的！”

    那抓住林伟的手腕的手，力气大的让林卫东都没法挣脱。

    显然，林小曼的求生欲望是满满的。

    “哥，你只要去村东头的卫生所，让大夫给我打一针退烧针就行!”

    孩子越说越急，似乎要一口气把这辈子要说的话都说完。

    “退烧针只要一毛八，还给一把烤黄豆让病号补身体，有了这个，我就能活！”

    说完，林曼曼直勾勾的看着林卫东，那眼神容里展现出来的坚毅，容不得林卫东拒绝。

    不只是容不得拒绝，甚至过于自信了。

    可是林卫东还是拒绝了。

    “妹儿啊！一毛八啊！你把哥卖了，哥也凑不出来这个钱啊！”

    他这个当哥哥的，但凡有一分八都会给妹妹想办法的，但可惜，他没有！

    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听哥哥这么说，林小曼依旧没有放弃。

    这个姑娘似乎从那个急头白脸只知道大喊大叫瞎胡闹枪崩货，变成了一个很有主意家伙。

    “不用钱的哥，卫生所能赊账，咱们能欠着！”

    “哥，你帮我去请卫生员吧，她肯定会来的。”

    “只要我好了，我赚钱还！”

    女孩说的干脆，虽然依旧有气无力，但是一点也不彷徨，似乎生病了就该这么做。

    可此言一出，给林卫东惊出来一身的冷汗。

    他根本就没听到妹妹所言的等她好了她赚钱还这档子事，耳中只有“赊账”二字。

    “欠账？！你疯了？咱们的户口可挂在奶奶家，这账可是要挂在老林家头上的，奶奶要是知道了你欠债治病，会活活的打死你的.....”

    听了妹妹的打算，林卫东一下子就炸毛了。

    虽然他不知道妹妹怎么那么确定卫生所能赊账，毕竟他也没有和那里打过交道。

    但怎么说他也是半大的小子了，对于奶奶的了解还是透彻的。

    别管卫生所能不能赊账，即便能赊账，没有奶奶的允许敢去欠，那是真的要被打死的。

    林卫东没有开玩笑，他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治病的问题，而是妹妹的作闹不服管教，让奶奶容不下她。

    甚至说，但凡家里奶奶想给妹妹治病，就不会有现在林小曼等死这么一档子事。

    拖到现在了眼睁睁的看着孩子去死，就知道这兄妹的家庭地位如何，也能明白奶奶的权威不容掺沙子。

    他可真的不敢指望奶奶会仁慈的等妹妹好了赚够一毛八还债。

    甚至林卫东觉得，即便妹妹好了，赚到了一毛八，在老太太眼里那也是吃家里饭给家里赚的，她林小曼要是不得病，这一毛八不就攒下了。

    一个鸡蛋才二分钱，鸡屁股银行要攒多久才能攒出这一毛八啊。

    就林小曼这搅家秧子还想看病？那家里的一毛八算谁的？

    这样的孙女就该认命。

    这可不是林卫东诋毁老人，类似的事情在这兄妹二人身上没少发生。

    别以为农村人多淳朴，他们的淳朴是因为无知，可无知不代表心中没有算计啊。

    长久以来那老颠婆的算计，让林卫东太明白自己和妹妹要面对的是什么了，于是当妹妹说出赊账的话的时候，林卫东下意识的就拒绝了。

    林卫东拒绝的倒是痛快，随之而来的就是妹妹那绝望和痛恨的眼神了。

    这样的哥哥确实让人喜欢不起来！

    可林卫东也是迫不得已啊！

    是自打到乡下来，就没人为他撑腰过。

    无论是反抗，还是讨好，都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七八年的岁月，别说一个孩子了，即便是成熟稳重的大人棱角也都磨平了。

    环境塑造性格，他林卫东没有折腾的本钱。

    无法，这个当哥哥的只能怯怯的和妹妹对视，心里如刀绞似的。

    相对于林卫东眼中那无力的空洞，林小曼的眼神却要精彩的多。

    是哀其不幸，还是怒其不争，是同情哥哥的疾苦和不幸遭遇，又愤怒他不觉悟的逆来顺受。

    总之很是复杂。

    可惜，林卫东看不懂。

    只是觉得妹妹的眼神有点扎人。

    面对这样的眼神，林卫东终究有些触动的。

    倒也不是对妹妹的爱战胜了了林卫东对奶奶的恐惧。

    而是他突然发现，再这么下去，也许妹妹的今天，就是他的以后。

    小小年纪的他，莫名的明白了什么叫晚景凄凉！

    第六感告诉林卫东，今个要是不帮妹妹，往后在这个家里，连个陪他一起挨收拾的人都没有了。

    这难道就是阶级同志的同理心？

    林卫东不懂！

    但是他明白在这个家里，他只能和妹妹相依为命，救妹妹就是救自己。

    在与妹妹的对视中，这个哥哥败下了阵来。

    面对提出要求和解决方案后一言不发的妹妹，林卫东咽下要对妹妹说的那些后果如何的话。

    要是欠账了，什么奶奶会如何，叔叔会如何，此刻都不重要了。

    不等妹妹开口，林卫东从她的身上拿下自己给她盖着的衣服，干净利索的下了炕，没再多言语。

    他甚至都没想想为什么妹妹能了解卫生所能赊账这回事。而是抓紧时间穿上了衣服，把炕席裹起来给妹妹盖好，看了眼妹妹道。

    “哎~行吧，算你能耐！你挺住了，我去卫生所。这个时候卫生所要是有人，就算丫头你命大。往后的事，等你好了咱们再做打算吧！”

    说完，林卫东没看妹妹的反应，长叹了一口气，借着月色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