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随(上)
楔子
遣悲怀三首·其一
唐·元稹
谢公最小偏怜女,自嫁黔娄百事乖。
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
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
今日俸钱过十万,与君营奠复营斋。
阿言在悠闲地擦着那块都要被擦透了的玻璃,东东把两个茶叶罐在上下层之间来回的倒腾,张小乖坐在茶桌前,试着前两天刚从昆仑雪顶采来的含萃雪茶,尘土在阳光中飞扬,一片和谐悠然的景象,最近发生了太多事,甚至前几天难得放一天假都遇到了那青木青浩两师兄弟,所以今天这难得悠闲的时光,三个人很有默契的谁也没有打扰谁。
“那个您好,祝您新年行大运,我是推销产品的,那个能打扰您几分钟的时间吗?”一个女孩子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探头进来问道。
“哦,女孩子,您好请进请进。”本来还在摸鱼的阿言一听到女孩子的声音一下就来了精神,迫不及待的朝门口走去。“啊,那个小姐,不需要了,你去下一家问问吧”当阿言看到面前的女孩子的相貌后,态度立刻转变。眼前的女孩子虽然衣着干净,但是洗的发白的牛仔外套里,鼓鼓囊囊套着好多件衣服,从漏出的衣角大致可以推断出是因为买不起羽绒服,所以在宽大的牛仔外套里套了很多件衣服用来御寒,让不算高的身材显得更加的臃肿,小眼睛,扁鼻子,厚嘴唇,粗眉毛,满脸的雀斑汇集在那胖胖的脸上,让人一件就难以忘怀,虽然容貌干净但还是一直低着头,不敢把头抬起,“那个实在不好意思,就耽误您一分钟的时间”,那女孩似乎是刚做推销员不久,在涨红了脸之后,又鼓足勇气说出这句话。
“姑娘,你和他过来坐一坐吧,喝口茶顺便介绍一下你的产品吧。”张小乖抬起头,看着姑娘身后说道,可是那里在大家看来明明是空无一人。
“少爷!老爷托人从西域带回来的香料到了!”一个小厮匆匆忙忙的跑进房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听后匆匆往前厅跑去。少年是当今镇国公家的独子,镇国公是跟随当今圣上一起打天下的功臣,在五旬上下才得这一子,不仅镇国公爱若珍宝,出生那天当今圣上都亲临镇国公府前来祝贺,在当夜已经近十年滴酒不沾的圣上,在镇国公府上喝的酩酊大醉,“没想到你这个大老粗,生的孩子竟然如此可爱,看来取的这个漂亮的婆娘真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君上别打趣我老安啦,要不是当年在绝魂岭救下云妹,嘿嘿,我这一把年纪肯定是要打光棍的!”第二天圣上回宫后,又派人送来了长命锁,红珊瑚,安南国进贡的琥珀,交火国的安神珠等一大推奇珍异宝,据说很多珍宝,当今那几个亲王府添子嗣,皇上的几个皇孙出生时都没舍得赏赐,这次全给了镇国府,在当时也在朝堂之上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风波,不过鉴于君上和镇国公那过命的交情,那些御史大夫难得懂事的没有多嘴。毕竟为了几件礼物,得罪这尊杀神,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这镇国公家的小公子从出生以来就万千的宠爱在身上。
一眨眼十五年过去,镇国公家的小公子竟然风头不减依然是京城的一个传奇,主要是都没想到绝世的容貌竟然伴随着小公子一天天长大而愈加明显。据说去年跟随父亲进宫给皇上贺寿时,有几个公主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当天晚上直接跑到皇上面前,以死相逼,要招小公子为驸马,要不是镇国公以公子年龄尚小为由,百般推脱,当年就能发生一起多位公主,为抢绝美少年而火拼的戏码。不过经此一事,镇国公安家安道佑的名字也是彻底传遍产朝野了,从那以后,只要逢年过节,宫里的赏赐,都快把镇国府给填满了,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那几个公主,借着皇上的名义给镇国公送的,连镇国公都对儿子感慨道:“你老爹我,戎马一生受的赏赐,还不如你这小子这一年来收到的多。”
后来安道佑每次上街都要派不少人保护,要不然那些疯狂的女子分分钟就会把他抢回家中,京城有人戏称,幸亏这位小公子是投胎在镇国公家,没有人敢随便打他的主意,要是这个容貌,生在普通人家,早被那些达官贵人了家的小姐吃的渣都不剩了。
今日是镇国公夫人的生日,镇国公一生从未纳妾,而且是妥妥的妻管严,大家都纳闷在战场上那个人人闻风丧胆的安阎王,怎么在自己夫人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硬生生被安夫人从一个大字不识一斗的大老粗,调教成在朝堂之上与那些文官对骂时,让那些文官甚至有的回去要翻阅典籍才能知道骂的是什么意思,也可以堪称是教育史上的一个奇迹。以至于无数家长在教育孩子时都拿镇国公举例子,说当初大字不识一个,号称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意读书的安大人,都能变得学富五车,你再笨能笨过他。这话传到安大人耳中,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谩骂而生气,还是被当作正面的故事而感到开心。
对于儿子的婚姻大事,小公子的母亲曾当着来朝中那人山人海的贺寿之人面说道:“我家道佑的婚事,除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最重要的就是我儿子要喜欢,我和他父亲不会逼着他娶亲,更不会逼着他去不喜欢的女子。所以各位的好意我等心领了,还是等佑儿自己想要娶亲时,再提此事吧。”此话一出,众人虽然吃惊,但仔细一想,也倒是在意料之内,想当年这位安夫人那也是桃花马上威风凛凛的一位女将,自从被当时还年轻的镇国公救了后,就缠着要学武艺,可那时候哪有女子在战场上抛头露面的,岂不是被敌国笑话军中无人。可这安夫人看着柔弱,可性格泼辣,对着镇国公一顿收拾,硬生生把这安家的破邪枪从头到尾学了个遍,还曾经硬生生带领一支小队,连续驰骋三天三夜,突袭敌军后营粮草,解了当时大军被困的局势。被皇上御笔亲封一品诰命,特赐见官不拜,见君不朝的荣耀,后来回京之后,这镇国公的妹妹自恃哥哥从小宠爱,而自己所谓的这个嫂子,无父无母又是哥哥在军中成婚,所以回京百般刁难。结果第二天,这安夫人就当着全家的面一个过肩摔,两个大嘴巴,三顿窝心脚的把那刁蛮任性的小姑子从客厅一路踹到大门,其气势之大,眼神之凌厉,甚至连赶来劝架的打算执行家法的老夫人,都是看着女儿飞出去后,亲自端茶过来让她一会再打,省得累坏了身子。至于安大人从头到尾甚至都没敢露面,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早早的躲出去了。从那以后,小姑子给这嫂子早晚请安是从来没有落下过。以至于安夫人声音稍微大一点,腿都会打哆嗦。不过好在安夫人虽然性格彪悍,但胜在明事理,好几次这镇国公仰仗之前的功劳,飘飘然的时候,都是安夫人一巴掌把他打醒,所以才在朝中老将一个个或因为贪污或因为养兵自重等一系列原因被清算时,自己却能屹立不倒。
小公子安道佑拿到香料后迫不及待的换了身衣服,乔装改扮的跑出门去,小公子每次出门都会有不少女孩一路跟随,甚至有男子混入其中,所以不得不做了个面具戴在脸上,避免每次出门都被参观的悲惨局面。
佳人才子,双宿双飞的故事打动着每个待字闺中的小姐,这故事中的男主角大多都是安公子,可奇怪的是为小公子说媒的人都踏破门槛了,别说是一品宰相,江湖侠女,更甚是朝中公主,可小公子一个都看不上,还要让这么国公一把年纪挨个赔罪,说什么犬子无德,配不上贵府的千金。所以今天看到小公子拿着包香料急匆匆的出门,顿时激动的老泪纵横,心说这小子开窍了,只要他有喜欢的人,打算结婚生子,别说别的,就是路边的乞丐丫头都可以娶进门,毕竟以安家的能力,随便给个普通女子编造个显赫身份,也无人敢说什么,无非是找个朝中一品大员认个干女儿,这身份一下就上来了。所以老人家用颤抖着立刻去祠堂,给安家的列祖列宗上了柱香,感谢他们保佑安家有后,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在安老爷眼中,孙子什么名字都已经起好了。
正当安老爷幻想着儿孙满堂的时候,小公子安道佑却直奔京郊的一个深潭而去,那一日,小公子刚刚得到这易容面具,初看镜子时,也被镜中的人脸吓了一跳,别说跟小公子那原本惊世的容貌比了,就是跟普通人比,也是丑陋不堪的一张脸。不过好在顶着这张脸偷偷从后安道确实没能引起轰动,反而是人人避之不及,好在没了众人的围观,小公子也能好好的逛一下这山川美景,毕竟踩踏,还没出城门就被迫回府,可这几乎没出过门的坏处就是这一玩就忘了时间,镇国公也知道在这京城之内也没人敢对安家打什么主意,所以平时也没派人对公子过于暗中保护,结果就是因为那几个贴身保镖也没出过远门,所以安道佑一进山就跟丢了。
半月之前:
山中的雨总是来的特别急,不得已在山崖之下突出的岩石避雨,好在这个地方还有山中猎户留下的一堆柴火,点着后倒也不算太冷,主要是山中的蚊子太过吓人,安道佑想起随身携带的香囊有驱虫的香料,只是此刻被雨水打湿,一时半会起不到作用,于是把香囊抛入火中,顿时一股香味伴随着青烟散发开来,身边蚊虫一哄而散。
青烟缭绕之间,安道佑看到一女子身影在雨中缓缓走来,不过手拿青色纸伞遮着脸,一时间看不清容貌,不过看身形也是一娇滴滴的女子。在离小公子一丈处缓缓下拜:“公子有礼了,小女子与家人进山游玩,偶遇野兽与家人失散,又遇大雨,不知可否借此处一避。”
小公子看了女子半晌,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一脸开心的说道:“书上果然没骗我,我这香囊之中藏有犀角,犀角燃之可通幽冥。”那女子听完身形一愣:“公子不愿借地方与小女子避雨直说就好,何故凭空污人清白。既然如此,小女子另寻他处,不打扰即可。”说着就要退后离开,可刚退了没一步,身形一颤,立于原地。“每次府中先生上完课后,我都缠着他给我讲些山野怪谈,这深渊之边,焚犀角,有山灵精怪踏雨而来,青纸伞遮其面,以气息惑人,吸人精气害人性命。何以鉴之,火边无影,即可确定,公子我只是出门经验少,可我家各类先生不下数十位,江湖上的能人异士也是座中上宾,是不是动不了了,我这香中除了有犀角,还有醉魂引,精怪闻之一时三刻之内动弹不得。”
“公子果然好见识,不过小女子并未害人,只是潭中孤寂难耐,只是想趁着雨幕跟人说说话而已,公子若是不信,公子胸前戴着的玉牌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玄门的护身符吧,我若有加害之心的话又岂能安然无事的站在这里。”安道佑身上的这块玉牌,据他父亲所说,是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哭闹不止,有个穿黑色道袍的年轻道士所送,那道士说此玉牌可保佑公子不被妖邪所害,所有心怀不轨之精怪,自会护主,奇怪的是一戴上这玉牌,安道佑立刻停止哭泣,等全家人想转身感谢那道士时,却发现早已不见,所以从小到大,全家人经常讲这个故事,用来证明安道佑是上天所赐,所以派了个神仙前来送玉保护。并且要求这个玉牌不许离身。此后这玉牌每有阴魅鬼怪想要靠近安道佑时也总会微微发热。
今听这女子一说,果然发现并无反应。原本安道佑确实是焚香想做驱蚊之用,但当女子出现时,才察觉到不对劲,于是想起了家中先生所授内容。“这醉魂引的效果要一会才能散去,你倒不如说说你为何没有去投胎转世,而是出现在这山野之中。”安道佑从一开始初见鬼魅的紧张,到现在发现除了用伞遮住脸,身形看起来有些虚幻之外,与常人也并无什么区别。
那女子缓缓说道,“小女子姓崔,我原本也是前朝官宦之女,因父亲去世与母亲等一众丫鬟仆人扶灵柩回乡,只因当时连日多雨,回乡路途受阻所以暂时就在寺庙之中。后来寺中来了进京赶考的一位公子,后来我二人私定终身,他承诺高中之后回来迎娶我,但是”
“但是那男子始乱终弃对吗,让你苦等多年却没有回来找你是吗”安道佑说道。
“不,元公子并不是那样的人,后来高中之后,他专门托人送书信回来,邀我上京团聚,只可惜小女子命薄,没有那个福气,行至到半路途中,因遇山洪命丧深潭,因为生前怨气不散,又属横死,所以需寻到那替死之人方可投胎转世,可我深知这水鬼之苦,白天太阳猛,我等水鬼如同浸在油锅,晚上水则冰冷透骨。下雨则感觉万箭穿心苦不堪言,刮风如同刀刮筋骨生不如死。所以很多水鬼往往到最后变成见人路过就会攻击路人失去灵智的怨灵,但我深知水鬼之苦,所以不愿让他人再受此份苦楚,所以多年来从未寻过替身,但是阴阳相隔,需要种种机缘阴灵才能与凡人相见,若有机缘相见我必会询问元公子的消息,可是多年以来,所问之人都说不知,甚至有些轻薄之徒在这深山之中,见我一个弱女子起了歹意,我也不过是现出鬼形将他们吓跑,可不知何时起,就有了这深渊之边有女鬼害人的消息,所以几乎无人前来。今日有幸见到公子,愿公子也帮在下在意一下元公子的消息。”
“公子!公子!你在哪啊!”一阵阵呼喊声从远到近,几个随身保护安道佑的侍卫,终于发现了他。“还望公子,多多费心。”说完面前女子化做一阵青烟消失在原地。
“父亲,您知不知道朝中曾经有没有一位姓元的状元啊。”刚回到家中,小公子就迫不及待的问父亲。“哦,佑儿怎么会对这朝中之事感兴趣啊。”镇国公一脸欣慰的看着安道佑,安道佑从小就对朝堂之事不感兴趣,从小对诗词歌赋沉迷其中,对于朝中那些达官贵人从不屑于结交。认为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辈。而今天却主动询问这朝堂之事。
“朝廷三年一开科,这全国学子成千上万,才出一个状元。所以历届状元都是人中龙凤。举朝上下都在关注。为父虽然这几年不再参与这朝中之事,不过佑儿你所说的这位元大人,为父倒是有所耳闻,主要是这元大人的故事也颇具传奇,当时在朝中还引起一阵讨论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