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我的文艺时代

第60章 结业

    在文讲所即将毕业的时候,史铁生出院了。其实主要是因为临近国庆,史铁生的病大有好转,选择了出院。

    出院当天,林为民会上瞿晓伟一起去帮忙。住院期间,史铁生因为经常出现尿潴留导致肾盂积水,便做了膀胱造瘘。

    临走前,史铁生问了大夫一个问题:“柏大夫,我还能活多少年?”

    柏大夫说:“乐观估计,至少还有十年。”

    史铁生听完很高兴,说:“我赚了十年。”

    林为民最佩服史铁生的便是他的这股豁达。

    帮着史铁生回到雍和宫大街26号的家,史父张罗着吃顿饭,去去晦气。

    吃饭时,聊起文讲所快要毕业的事,史铁生又关心起林为民的工作。

    “都安排妥了,就等毕业了。”

    听到林为民的话,史铁生脸上浮现出欣慰的表情。

    瞿晓伟用羡慕嫉妒恨的语气说道:“你就甭担心他了。认了曹禺先生当老师,去了《当代》做编辑。咱们班里,属他混的最好。”

    史铁生点头,“确实,这样的际遇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为民是个有福气的人。”

    “我算什么有福气的人?顶多算是有运气。”

    “甭管是福气还是运气,反正是让人眼气。”瞿晓伟总结道。

    “哈哈,说得好。”

    在史铁生家待到下午,林为民和瞿晓伟回到文讲所。

    眼下所里一片慌乱,谢师宴那天是文讲所生活的一个高|潮,从那天之后,班里的同学们似乎都在等待着结束的这一天。

    从四月份开学到十月份结业,半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明天就是结业的日子了。

    蒋子隆和张林挨屋串门,到了林为民他们宿舍,两人将几个本子递给林为民。

    “为民,你们几个留一下家庭住址和通讯方式,以后有事还可以联系。”

    乔运典几人依次将住址和通讯方式写到本子上,到林为民的时候他却犯了难。

    他不知道该写什么。

    龙江农村那就是个插队的地方,自己不可能回去。奉天老家除了一套老旧的房子,连条狗都没有。

    他倒是留在燕京了,可现在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想来想去,他只能把地址写成“朝内大街166号《当代》编辑部”。

    “为民,你这……”

    林为民留在《当代》当编辑的事,班里只有宿舍的几个人和瞿晓伟知道。

    林为民解释道:“以后就留在燕京了。”

    联想到之前林为民还跟《当代》沟通给班里同学出专辑,蒋子隆和张林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人家肯定是留在《当代》工作了。

    “恭喜恭喜!”

    “恭喜啊,为民!”

    两人笑着朝林为民道喜,心中不免有些羡慕。

    林为民这样的际遇真不是人人能有的,班里三十多个学生,要说来文讲所变化最大的,无疑就是林为民。

    蒋子隆和张林走后,林为民即将去《当代》工作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文讲所。

    让林为民在临近结业之际,又出了一把风头。

    同学们争相跑来向他道喜,顺便还不忘表达一下羡慕嫉妒之情。

    翌日,文讲所结业仪式。

    跟开学时的花团锦簇相比,结业的场面略显萧瑟,做鞋来了几位领|导,但主要还是所里的师生们。

    领|导们讲完了话,就开始颁发结业证书。

    那一本本红色的小本子,是这半年时间的见证。

    林为民手中握着结业证书,心中百感交集。

    仪式举办到这,基本就算是结束了,不过蒋子隆、张林这帮班干部却不干了,非要让老师们给大家讲几句话。

    主管学生工作的张玉秋老师、驻校的刘晓珊老师、黄懿芬老师、打字员小林、图书管理员小井……

    每个人都在大家的点名中走上讲台,还没等说几句话便红了眼眶。

    经过半年时间的相处,大家早已熟识,面临离别,自然伤感莫名。

    老师们断断续续的讲完,学生们又自发走上讲台,诉说着这半年在文讲所学习生活的收获和感触。

    一时之间,台上台下,泪水涟涟。

    好不容易等大家都讲完话,仪式终于迎来了尾声。

    所长徐钢上台和大家说了一个好消息。

    “所里替你们每位学员都向工作单位请了三个月的创作假,你们一直到年底都可以写东西不用去上班!”

    台下瞬间响起一片欢呼声。

    对于学员们来说,眼下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在文讲所度过了半年时间充裕的学习生活,冷不丁回到工作岗位,大多数人确实需要一个缓冲,这三个月的创作假期就是再合适不过的缓冲了。

    说完了这个消息,结业仪式真的要结束了。

    大家情不自禁的互相握手、拥抱,真情流露。

    林为民跟班里几个处得来的男生抱完,转头看见王安仪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他想也没想,主动上前抱了她一下,王安仪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周围一片起哄声。

    结业仪式就这样结束了。

    众人回到宿舍,不少人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车票基本也都是买的今明两天。

    简短的道别后,大家齐齐背上了行囊。

    那些明天才走的同学送着他们来到十八路公交站,当初大家来时,也是坐的这辆车。

    同学们一个个上车,转身、挥手、告别。

    十八路公交车在眼眸中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在宿舍留宿的最后一晚,大家凑了钱买了酒菜,一直喝到天明。

    一早,十八路公交车站再次重复昨天的情景。

    这一次,文讲所第五期的学员们,真的走光了。

    林为民身边只有瞿晓伟这个燕京本地人,他望着公交车的背影嘴里喃喃自语。

    “再见了,老乔!”

    “再见了,老王!”

    “再见了,老郭!”

    站在原地怔了好一会儿,林为民才在瞿晓伟的叫声中回过神来。

    “行了,别伤感了,又不是见不着面了。”

    林为民淡淡道:“见又能见得着几面呢?”

    瞿晓伟沉默了。

    是啊,即便以后再见面,又如何能找回当年的感情呢?

    “行了,不说了,走了!有空上我们家玩!”

    瞿晓伟留给林为民一个潇洒的背影。

    林为民回到文讲所,往日里热闹非凡的景象消失了,只有空旷和寂寥,他坐在宿舍的床上,怅然若失。

    “为民!”门口传来张玉秋老师的声音。

    “张老师!”林为民应了一声。

    “《当代》的电话打到了所里,你的工作调令已经发往东北,你得回去办一下档案调动和户籍调动。”

    林为民精神一震,之前忙活了那么长时间,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我知道了,张老师,我这就准备一下。”

    “好,回去的路上小心。”

    “好的,谢谢张老师。”

    林为民收拾好东西,走出了文讲所。

    D校门口,小井正拿着扫帚收拾院门口的卫生,今天结业仪式,门口糟蹋的不成样子。

    “为民,走了?”小井冲林为民打了个招呼。

    “走了,小井!”

    林为民朝小井说了一句,迈开大步向前,一如他来时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