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我的文艺时代

第207章 为民是个好同志啊

    头疼欲裂,口干舌燥。

    林为民怀疑自己是不是再度穿越了。

    往身边摸了摸,嗯,没有温香软玉,那应该没穿越。

    睁开眼睛,是天花板,朝四周看看,应该是一间宿舍,看样子是筒子楼。

    林为民的记忆回溯到他失去意识之前,对了,他在跟任豪喝酒,工作那么忙,也不知道他哪来的酒兴,拉着自己喝个没完,不喝都不行。

    床旁边有个暖水瓶,林为民找了个碗,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咕咚咕咚喝完,总算是有了些精神。

    脑海里继续回想着昨天的事。

    对了,壮壮也在,那看来应该是壮壮把我送到宿舍来的。

    他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快八点了。

    今天周一,得上班了。

    来不及想别的事,急忙出门。

    迎面差点撞到一个男人,对方一手捏着馒头,一手端着粥,看清楚林为民的脸,他忍不住叫了一声。

    “林为民!”

    林为民定睛望去,斯文中带着几分憨气,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梁晓声。

    去年全国优秀中短篇小说颁奖大会的时候见过面,他那篇《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得了优秀短篇小说。

    林为民热情的伸出手,发现无手可握,笑了笑收回了手。

    “你怎么在这?”

    梁晓声道:“这里是我单位宿舍啊!”

    “你是燕影厂的啊!”

    林为民跟梁晓声不过是点头之交,对他没什么了解。

    “你这是……”梁晓声看着林为民一身有些邋遢的造型不禁问道。

    “别提了。《潜伏》在伱们厂的摄影棚拍摄,我过来看看,结果导演请吃饭,喝多了,在宿舍睡了一晚上。”

    梁晓声了然的点点头,见林为民这个样子,肯定是没吃饭,便邀请道:“我刚做的早饭,一起吃点?”

    “不用了……”林为民正要拒绝,肚子却不争气的响了。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笑,林为民道:“那吃点!”

    梁晓声的宿舍在筒子楼的阴面,跟林为民昨晚住的那间宿舍一样的格局,只有十几平方。

    宿舍里不仅住了梁晓声,还住了刚结婚不长时间的妻子焦丹,林为民有点不好意思的朝对方点了点头,“打扰了!”

    “没事,没事!”

    焦丹听梁晓声介绍了林为民,脸上绽放笑容,她也看过不少林为民的小说。

    丈夫虽然也写小说,算是薄有名气,但跟林为民这种已经扬名立万的作家来说,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早饭很简单,粥、馒头、咸菜。

    可能是因为昨晚喝多了酒的原因,林为民早起喝粥吃馒头感觉格外的香。

    梁晓声夫妻俩的早餐本来是两人份的,多了一个林为民,三人都没够吃,让林为民更加不好意思。

    吃完饭,焦丹去洗碗,刚在人家蹭完饭,林为民也没好意思马上就走,跟梁晓声闲聊了几句。

    梁晓声现在是燕影厂的编辑,每天的工作非常轻松,时间也比较随意。

    这是这个年代很多文化单位的常态,反倒是《当代》这种广受欢迎的刊物,根本不存在偷懒的可能性。

    没办法,太忙了。

    聊了几句,林为民抱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想法问了一句,“晓声最近写了什么新作品没有?”

    梁晓声老实道:“手里正在写一部,刚刚写完。”

    “哦?”林为民顿时来了兴趣,“答应了哪家刊物吗?”

    梁晓声摇头,“还没,我想修改修改,等修改好了再拿出来见人。”

    林为民笑道:“你的稿子,多少刊物巴不得要呢!”

    梁晓声将稿子拿了出来,这会儿林为民也不着急了,就坐在他们家饭桌旁的凳子上看了起来。

    梁晓声是写伤痕文学起家的,更准确点来说,他的作品应该是知青文学。

    跟这个年代很多伤痕文学那种歇斯底里、走火入魔的对过去年代的控诉不同,梁晓声的作品虽然也是在讲知青生活,但较少冷峻灰暗的批判,更多的是积极乐观的颂赞。

    在负能量集中爆棚的伤痕文学作品当中,他的风格算是独树一帜。

    《今夜有暴风雪》这部中篇小说也是如此,小说的女主角裴晓芸生来就是一个不幸的人。母亲生下她便去世了,父亲被迫害致死。

    但这种不幸并未击垮她,她自卑却又倔强,雪夜急行军,她宁愿冻掉双脚也不甘掉队后撤。

    成立战备分队,她用指血写就申请书:“我要一支枪”。

    有了出国继承亲属遗产的路摆在面前,一抬脚就是通天大路,她却毅然的选择了留在北大荒。

    暴风雪之夜,是裴晓芸二十五岁的生日,她第一次以战士的身份站岗。暴风雪裹挟着严寒降临,所有人都知道今夜有暴风雪,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已经撤离。

    然而,等他们在暴风雪过后,看到的却是像高高矗立的“六号座标”一样坚守在岗位上的哨位,裴晓芸在暴风雪的夜晚壮烈牺牲。

    林为民看完小说,心情有些沉重。

    《今夜有暴风雪》的故事听起来有点扯,但就跟《让子弹飞》里的六子为了一碗面而选择剖腹来证明自己的明白一样。

    信念也好、理想也好,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能是虚妄的,但就是有那么一小撮人,他们用实际行动践证着自己心中的神圣。

    沉吟片刻后,林为民征询梁晓声的意见,“这部小说,能给我们《当代》发表吗?”

    梁晓声在拿出这份稿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种准备,但做的更多的还是被拒绝的准备。

    “能发表吗?”

    “当然能了,这部小说,写的很好!”

    林为民的赞扬让梁晓声情不自禁的露出几分带着憨气的笑容。

    “好。”

    林为民心中高兴,没想到,喝酒喝多了还能组个稿。

    他的脑海中浮现任豪的形象,老兄可真是我的福将啊!

    哼着小曲儿,林为民出了筒子楼。

    找到摩托车,一路疾行来到了国文社。

    林为民将摩托车停到车棚里,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正好十点五十,这个点儿挺好,进屋喝杯茶就该吃午饭了。

    上到二楼,进了办公室,同事们看到他表情怪异。

    “什么情况?”

    “老蒙来找你两遍了!”

    林为民表情淡定,“有事啊?”

    “不知道。”

    正说着话,蒙伟宰推开了门,看到林为民,他的脸黑了下来,众同事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大周一旷工半天,还让老蒙逮了个正着,少不了一顿批评,最好是写个检查,大家都知道这方面是林为民的强项。

    “这一大早干什么去了?”蒙伟宰语气生硬的问道。

    大家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的前奏,心中有几分期待。

    林为民依旧是那么从容淡定,“嗨,别提了!大早上跑去见了个作者,写了个稿子非要投给咱们《当代》,不好拒绝啊!”

    众同事心中哂笑,为民这瞎话真是张口就来。

    蒙伟宰脸色彻底黑了,这小子满嘴酒气,一看就是昨天晚上喝多了,早上没起来,居然撒谎撒的脸不红、心不跳。

    “哦?稿子呢,组来了吗?”蒙伟宰的语气冷冽,他如同一个举着猎枪的猎人,此时猎物不仅已经进入了他的视野,更是在他猎枪的射程之内。

    扣下扳机,便是猎杀时刻!

    “啪!”林为民往包里掏了一把,一叠稿子甩在办公桌上,“新鲜出炉的稿子,您老瞅瞅!”

    嗯?

    嗯嗯嗯?

    办公室内,除了林为民自己,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带着疑惑和不解。

    这稿子,你是从哪弄来的?

    明明就是一身酒气,满嘴胡咧咧,怎么就突然变出了一份稿子呢?

    不用蒙伟宰亲自动手,柳荫迫不及待的捡起稿子翻了翻。

    “梁晓声?”

    梁晓声之前可是获得了全国奖,大家惊奇万分,居然还不是随便拉来凑数的作者?

    一群人凑到柳荫跟前欣赏稿子。

    蒙伟宰的扳机扣不下去了,不是我军无能,实在是敌军太狡猾啊!

    他怎么也想不通,林为民到底是从哪弄来的这份稿子呢?

    明明前天上班的时候还没提过这事呢!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昨天周末,林为民并没有休息,而是趁着有时间跑去了梁晓声家里或者单位去组稿了。

    节假日不休息,还在忙着工作,放在后世那叫内卷,放在今天这叫劳模!

    “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蒙伟宰看向林为民的眼神柔和了起来。

    为民是个好同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