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M子游
贺太太送我出门时,让我带给还贺翔龙一句话,帮他去解决唐荣的问题。
我坐车回到降香树这里,触摸树身,回到现实世界。
此时,贺翔龙屁股才刚刚坐到椅子上,还没坐稳,就听到我说:“好了,走了。送我去上海!”
他还不太适应这种时间差,看着我愣在那不动。
这家的女主人,听到我们这就要走,也很惊讶,说:“才刚来,就要走了?喝杯茶再走吧!”
我催促着说:“不了,改天喝。走吧,快,我要去上海。”
姜晓晓扯了扯贺翔龙的袖子,他才太反应过来,尴尬的对主人家说:“算了,改天再来吧。我这位大哥有点急事。谢谢了!”
离开院子坐上车,我直接了当的对贺翔龙说:“你在上海有没有认识的人?帮我安排一下,我需要车,住处,还要树。”
贺翔龙马上回答:“有。我打个电话就行。”
我接着说:“帮我买张机票,越早越好。”
贺翔龙应声说:“好。我会安排的。”
“对了,你奶奶让我给你带话。她让你去查一查,唐荣以前在美国时的经历,如果没猜错,她在那里有过不光彩的事。拿到把柄再出手对付她。你奶奶还让你提高警惕,唐荣只是明面的敌人,解决她很容易,但她背后是日本和美国的势力,需要格外小心。”我把贺太太的话告诉贺翔龙,同时也告诉他我的想法:“你先调查,如果没进展,就等我回来,我帮你去查。”
贺翔龙感激的说:“谢谢岩大哥。”
姜晓晓问:“岩大哥,我陪你一起去吧?有什么麻烦我也能帮帮手。”
我拒绝了她,对她说:“你就留在这儿。这次我只能一个人。”
贺翔龙办事很有效率,几个电话打完,一切就都安排妥当了,他开车把我直接送到机场,坐上了飞往上海的飞机。
等我达到时,已经有一辆车等在出口,接上我就送往酒店。
我没有急于动身,而先调出那时候资料查看,熟悉当时的环境和局势,同时让人为我准备出发的物资。
根据资料来看,1948年正是国民党彻底失败的前夕,国统区经济秩序完全处于崩溃的状态,流匪盗贼、溃兵乱民到处都是。
拦路抢劫,越货杀人更是司空见惯。
上海作为大城市,秩序也只能说比荒郊野外好一些。
尤其是国军正在大批撤往台湾,城里的每个码头,都聚集了无数想要逃走的人,兵痞军棍比比皆是,那里的场景可想而知,若不做好万全准备,就冒然过去,很可能连小命都难保,更别说找人了。
我用了两天时间,准备了所需物品,出发的前一天我做最后的审视,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必须留下一份记录,万一出了意外再被困住,回来时总得有个回忆的东西才好。
我找来电脑和打印机,开始把这些年所有的经历都打出来。
从我如何发现时间圆环,并学习掌握利用树,进行时间旅行开始,到荒诞的发财致富行动,最后被莫名其妙困在明朝,接着又被神秘人送回来,然后邂逅了姜晓晓,阴差阳错接手了贺太太的调查工作,直到现在出发去一九四八年的上海,一件件全都打出来,记下来。
我把打好的厚厚的一叠纸页装入一个文件袋,用记号笔在袋子上写下:
姜晓晓收!
如果我失去了记忆,请把这些拿给我看。
如果出了任何意外,我没能回来,请你打开自己看。
做完全部这些后,我背上背包,带着决绝的,壮烈的心情出发了。
我在背包里,装的全是罐头和压缩饼干,这些除了供自己食用外,还有一个用处,那就是向饥民买路。
我认为那个时候,钱不一定好使。
当然,我也准备了三根小金条,藏在身上各处,以备不时之需。
除了这些,我还在衣服里面穿了一件凯夫拉的防弹背心,带了一把防身的匕首。
本来想找把枪的,可惜难度太大了。
在最外面套上一件黑色大风衣,好方便融入那时的人群中。
现在的黄浦江码头,已经改成了商业街,周围仅有的植物就是绿化带,根本没有上年头的树。
为了找到合适的树,受托的人到处探寻,终于在黄浦江老码头,以北五公里的杨浦公园找到一棵。
那是一棵两百年树龄的大榕树,就在公园内的湖泊旁,我特意做了打听过,这棵树一直在这里,从没被移动过,这点非常重要,一定要问清楚。
我来到杨浦公园,站在榕树前深吸一口气,伸手触摸树身,手指轻轻前推,进入到时间圆环之中。
接着,触摸廊壁缓缓滑动手指,把时间轴转到1948年8月9日,然后再轻轻一推,眼前树纹猛然扩张,包裹过来,下一刻我进入到树世界中。
这次不需要费劲弄钱,也没有复杂的操作,我只需要找到贺太太,把一切真相问清楚即可。
来之前我已经预估好了距离,从现在所处的位置出发,到码头只有不到六公里,即使找不到车,步行过去最多也就半个小时,我还有余量时间观察地形,熟悉环境。
进来后发现,天空乌云密布,正下着瓢泼大雨。
我正身处一片荒地之中,周围凌乱的散布着一些砖瓦平房,看不到有人的身影,下这么大的雨,人都在屋里待着。
冰冷的雨水很快就浇透了我的衣服,渗进去,顺着我的后背和大腿向下流淌。
我太急了,根本没多想会是雨天,也没有准备雨伞雨衣,所以只能把风衣裹紧,来抵御大雨侵袭。
我用手抹掉脸上的雨水,从兜里取出指南针,开始寻找方向,按照资料,码头就在我的南面偏西一度的地方,只要找准方向走,就一定能到。
我选定好方向,开始出发。
脚下的土地早已经被雨水浸湿,每一脚踩下去,都是稀软的烂泥,走起来很费力。
从荒地向外走了几十米,有一条路,不是混凝土的大路,只是夯土的小路,但也比烂泥地要好走。
沿着这条路又走了一公里,前方迎面走来一高一低的两个人,他们带着斗笠,披着蓑衣,肩上背着步枪。
我不想招惹多余麻烦,于是低下头快步走自己路,希望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
可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我与这两人擦肩而过,本以为没什么事情,谁知对方却突然开口喊我:“唉,你站住!”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们,语气平和的说:“您叫我?”
两人中,个子高的那人走过来,站到我身边,打量着我说:“你打哪来的?准备去哪?”
我恭顺的回答,说:“我是外地来的,去黄浦江码头坐船回家。”
那人在我手臂和腿上捏了捏,点着头说:“嗯,身体不错。这样吧,你也别回家了,我带你去吃军粮,领军饷!”说着他撩开蓑衣前襟,露出里面的军装。
我这才看清,两人都穿着国军军装,高个子的士兵一脸凶恶相,应该是老兵,低个子的士兵长着娃娃脸,看着最多只有十七八岁。
听这个老兵话里的意思,是要把我当壮丁拉走。
没想到,这才来不到十分钟,就体验到了民国的著名特色,抓壮丁。
我心中着急,表面上和顺的应付,说:“军爷,您高抬贵手,我家里人还等我回去呢。您就放我走吧!”
老兵一瞪眼怒吼道:“国家都快完了,你还惦记自己的小家?再废话老子崩了你!”
就在说话这功夫,那个小兵绕到我的身后,摸索着拉开了背包,伸手在里面掏,很快就掏出来两盒午餐肉罐头。
小兵拿着罐头递给老兵,说:“班长,你看。罐头!”
老兵粗糙的大手,一把抓住了我的领子,凶狠的说:“好啊,敢偷拿军事物资,你活的不耐烦了。根据战时条例,东西没收,你充军。”
他们强硬的取下了我的背包,我则继续申辩说:“罐头是我买的,不是偷的。”这话绝对真实,超市小票还在呢。
老兵根本不听我的解释,拿走背包后,对着小兵说:“搜他,看他还藏了什么!”
我心里暗骂,这两个不讲道理的兵痞,同时想起来第一次去明代时,抢劫我的那个士兵,心里越发气愤。
此时我身上藏着三根金条,腰上还别着匕首,要是被搜出来,这老兵难免起贪心,肯定要杀人越货。
如果我还是一个无力反抗的普通平民,恐怕免不了被害的结局,万幸此时我已经拥有一身不俗的武艺,而且经历过战场厮杀,要对付两个没有戒备心的兵痞,还是不在话下的。
我抬高双手配合小兵搜身,趁小兵搜我后背的时候,突然出手,闪电般抽出匕首,一刀刺进那老兵的胸口,这一刀直接扎进他的心脏,他只痛苦的喊了一声,就倒地死了。
那个小兵肯定是才入伍不久,没参加过战争,被眼前一幕吓的呆了,连取枪都忘记了。
直到我抽出匕首看向他,他才清醒过来,哇呀怪叫一声,转身想跑。
我离他只一步,一伸胳膊就勒住他脖子,噗呲一刀,从他后心扎了进去。
小兵痛苦的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我把他放在地上,看着他稚嫩的面庞,因为惊恐而扭曲,我心里五味杂陈,只能用手轻轻合上他的眼皮。
我把他们的尸体和枪拖到附近的土沟里,用蓑衣蒿草盖住,这里比较偏僻,估计发现也要几天,那时我已经走了。
做完这一切后我背上背包重新出发,在这里耽搁了二十多分钟,我必须加快步伐把时间赶回来。
大雨已经转成了小雨,稀稀拉拉的下着。
我快步急行,赶往黄浦江码头,随着越来越近,周围也越来越繁华,街道两旁是联排的水泥大楼,道路上行人比肩接踵,黄包车被车夫拉着飞跑,黑色小汽车从路上驶过,滴滴的响着喇叭,抗议那些在马路中间行走的人。
越靠近码头,人流就越是拥挤,等我走到码头门口时,人已经密集到春运挤绿皮火车的程度。
人群中有坐船的旅客,有穿军装的士兵,也有想混进去上船的难民。
我挤到人群前面去,被一道拒马拦住,几个军警模样的人正在检查票据,有船票的放过去,其余的人会被赶到外面。
一个军警拿着棍子抵住我的胸口,粗鲁的大声喊着:“拿船票,拿船票。”
我把背包甩到前面,拉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给他看,同时对他说:“行行好,放我进去。”
军警看了一眼,更加粗鲁凶恶,拿棍子开始驱赶我。
我见他不为所动,赶紧从衣服里摸出一根金条,摊在手里给他看,继续对他说:“行个方便,放我进去。”
那军警果然心动,一把捂住金条拿在手里,用袖子护住,送到嘴边咬了一下,确认是真金后面露喜色。
他伸出手抓住我的领子,把我从人堆里拽到拒马后面,我一过去他立马拿走了我的背包,然后跟更里面的军警说:“这是我亲戚,给放进去。”
我终于进到了码头,里面的人也有很多,但总算不用紧紧贴在一起。
我在人群中挪动,很快找到了圣玛利亚号的登船牌子。
岸边是空的,站着很多人,说明船还没有来。
我在牌子对面,找了个台子站上去,从这里可以看到全部旅客。
我扫视着,寻找贺太太的身影。
很快,人群中的一个身影进入我的视野,那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
她侧对着我,面前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两人正在说话。
我聚焦视野,仔细观察,虽然她是侧脸对着我,但是仅仅半边的面容就足以惊艳到我。
精致纤瘦的嘴唇,说话的开合间,露出洁白的牙齿。
光洁细腻的皮肤,像发着圣光一样吸引人。
俏丽的鼻子,灵珠般的眼睛。我从没见过这么完美的五官。
我挪动位置,看清了她的全貌。
乌云遮日,世界犹如黑白色,独独她发着亮光,充满色彩。
虽然样貌变化很大,可从眉宇间的气质,我还是认出,她就是贺太太。
我现在也管不了那些,径直就向她走过去,直视的目光,很快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也盯着我,看着我走到近前。
我在她面前站定,说:“你好,贺太太,我从一九九六年来赴约了。”
她警惕的盯着我,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继续说:“您给了我一个名字,M子游,您说只要我给您说这个名字,您就告诉我真相。”
贺太太脸色一变,看向刚才和她对话的男人。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个陌生男人,但是有一说一,这人长得非常英俊,如雕塑般棱角分明的面庞,身材挺拔笔直,有一股军人做派。
我不知道贺太太看他是何意,又追问说:“贺太太,我就想问几个问题,请您务必解答我。这对我非常重要。”
贺太太说:“你要的真相我回答不了。但是他可以。”
说着指了指那个英俊的男人,然后继续说:“既然我告诉了你M子游的名字,那你就找M子游亲自问清楚吧。”
她用眼神示意那个男人,我明白过来,这个男人就是M子游。
贺太太说这里有人能回答我的所有疑问,指的其实是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