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周围的人全都朝这边看过来，他们的眼神中有欣喜和崇拜，甚至还有几个人跃跃欲试想来帮忙。

    杜太白仔细扫视每个人的表情，久经商场，他看人的眼光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没费太大力气，他就在人群中锁定了一个男人。

    这个人见他被压倒，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惊吓，随后缓缓退了半步，下意识看向站在机舱门口挟持小付的男人。

    “抓住那个灰衣服的，他才是同伙！”杜太白指向那个人，大声道。

    人群接连取得战绩，信心空前高涨，还没等那个人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周围的人死死压制在座椅上，连藏在衣服里的匕首也被搜出来丢在地上。有个警卫怕再生事端，直接一手刀将他敲昏了过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站在机舱门口的中亚男人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自己怎么会多出一个同伙，也没想到同伙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不要逼我，我真会杀了她！”他慌张地大叫，匕首在小付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印子。

    小付狠狠地瞪了地上的杜太白一眼，用眼神传递信息：“这个月工资翻倍。”

    杜太白微微点点头，也用眼神回复：“算工伤。”

    “杜总大气。”

    “那必须的。”

    直到这时，压在杜太白身上的警卫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到底是不是同伙？”

    杜太白举起双手：“我是参会代表杜太白，如果不信你可以验指纹。我刚才这么做，只是为了揪出真正的同伙。”

    又经过一系列繁琐的身份认证，杜太白终于恢复了自由身。在远程谈判专家的建议下，茨安临时找来冒充自动驾驶技术人员的演员也已就位，但他和歹徒语言不通，又要再找一个翻译来。

    杜太白看着“虚弱”的小付，叹了口气。

    说到底，这两个歹徒之所以能混进来，大概是因为偷了他的身份牌。那个行李箱之所以会弄丢并不是因为他粗心，完全是歹徒有意为之。他们用了某种心理暗示的手法，让他忘记行李箱的存在。

    由于参会代表规定只能带一个随从，所以他可以确定，歹徒应该有两个。只要找出藏在人群的那个，就能瓦解他们的计划，让他们陷入被动。

    现在，只剩下解救小付这一件事了。

    他再次靠近挟持小付的男人：“兄弟，他们给你多少钱？只要你放弃，我可以给双倍。”

    那人红着眼睛，不为所动。

    杜太白面不改色：“十倍。”

    那人依旧不为所动。

    “那么我明白了，你们的目的不是钱，那么就剩下威胁了。你有家人在他们手上？”杜太白一边说，一边观察男人的神色。说到家人的时候，男人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看来你也不是受人胁迫，呵呵，那就只剩下一条搞笑的理由了。你想报复社会？”

    杜太白此言一出，歹徒、小付，以及远在视频电话另一头的谈判专家同时变了脸色。

    谈判专家的声音微微颤抖：“茨安，我们被他骗了，他并不想改变飞机的航线。他的真实目的是拖延时间，让飞机上的所有人一起去死！”

    “什么？！”

    茨安一把抓住身边的协会成员：“现在距离坠落还有多久？”

    协会成员看了一眼时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茨安会长，距离坠落还有四十分钟，我们……我们时间不够了！”

    按照之前的预计，全机四百多人全部跳伞大概需要半小时时间，现在只剩四十分钟，如果不能在十分钟内制服歹徒，就必然有人会给飞机陪葬！

    茨安甩开协会会员，恨不得把脸贴在和谈判专家视频通话的手机上：“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平时你们遇到这种人的时候会怎么做？”

    谈判专家顿了顿，他倒是想直接找狙击手直接把歹徒送走，可这情况发生在飞机上。就算让战斗机把狙击手送上天，也没法隔着飞机开火。

    “茨安，我很抱歉，作为谈判者，我无法给出好的解决方法。但是……作为老朋友，我可以给你一点建议……”

    谈判专家停下来，盯着茨安的眼睛。

    茨安眉头紧蹙：“我明白，接下来的决定都由我负责，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那么，我只问一个问题。人质是什么身份？”

    “是参会代表的秘书……”

    “唉，歹徒太紧张，不小心失手杀了人质，这是我们谁也不想看到的。没有人质，即使他有刀，也绝不是警卫的对手。接下来整架飞机的人都得救了……”

    谈判专家说完，茨安的眉毛终于舒展开。他挂断视频电话，对协会会员交代道：“按照原计划开始跳伞撤离，但撤离的位置从机舱后门改成前门，让前门附近的人做好安全措施。另外，帮我给机尾待命的警卫拨个电话。”

    协会会员愣住了，但在茨安的耐心耗尽之前，他还是点头应了一句：“好的。”

    ……

    “没错，你说对了！哈哈哈，我就是要报复！”

    歹徒突然笑了，笑得非常大声。笑完，他透过舷窗朝飞机下面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但很可惜，飞机下面除了被一号红山吞噬过的地壳和红山本身外，别无他物。

    他收回目光，神情突然有些哀伤：“18年前，这东西刚掉下来的时候，我还有个妹妹。如果她还活着，现在应该长大了，成了美人。有大眼睛，大长腿……

    “那天晚上我们刚刚经历地震，一家人挤在帐篷里过夜。我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大怪物已经吞掉了我们帐篷的篷顶！我和母亲逃了出来，可妹妹脚受伤了，她的灵魂永远留在了怪物身体里。”

    杜太白微微有些动容，原来这个男人是一号红山坠落时的第一批受害者。

    他悄悄朝歹徒靠近了半步：“可你现在在做什么？看看你正拿刀抵着脖子的那个女生，她叫小付，和你妹妹差不多大的年纪，她也是别人的妹妹。你这样对待她，你死去的妹妹会原谅你吗？”

    歹徒愣了愣，拿刀的手颤抖起来。

    眼看他即将把刀放下，杜太白看准机会正要扑上去，他却突然拿稳刀，再次大笑起来：“你以为我会放下刀认罪？笑话！我妹妹？我巴不得她死掉！哈哈，18年前，我妹妹的脚并没有受伤。是我和母亲为了活命，把她献祭给怪物！她的死，我一点都不在乎！

    “她死之后，我们一家人过得很好，比以前更好！”

    这个男人已经疯了，杜太白和小付对视一眼，两人都欲哭无泪。

    可能是即将死亡让人变得异常兴奋，歹徒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最初的两年我们过得最好，各个地方都在给我们捐赠物资，不工作也不会挨饿。他们承诺会找到杀死怪物的方法，在被吞噬过的土地上帮我们重建家园。

    “后来的三年，重建的楼房经常被吞噬，没人赔偿我们的损失！直到把所有人都变成穷光蛋之后，你们才说，要用什么轻的元素盖房子……你们为什么不早说？呵呵，我知道，就是想骗钱！”

    杜太白摇摇头：“科学需要严谨的实验和论证，红山不会吞噬轻元素的猜想直到灾难三年后才被证实。而且即使证实了，想完全用轻元素建筑也很难。相当于钢材1/4硬度的硬化木料直到五年后才被发明……”

    “你闭嘴！我不需要解释！那些被骗的都是傻子，我才没有被骗！”歹徒毫不留情地打断杜太白的话。

    “再往后，你们开始完全不管我们的死活，甚至不接受来自雨林的难民！有能力的人都偷渡走了，当然，我也是有能力的人之一。”

    说到这里，歹徒下意识昂起脖颈，似乎很骄傲。

    能离开雨林的都是人中龙凤，这也能解释为什么这两个歹徒能顺利通过安检和人脸识别，带刀混进警卫如此森严的对地外协会第三次会议。

    “我在外边混得顺风顺水，原本以为能一直这样过一辈子……可是你们为什么要假惺惺的签这个条约！让它自生自灭不好吗？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拿出矿场80%的产能，把我挖的铁喂进怪物肚子里？”

    听到这里，杜太白终于了然。

    《重协条约》签订之后，每天50多万吨重元素如果全部用沙石，挖掘和运输的投入将会异常巨大。与之相比，铁矿场有现成的技术和设备，并且同样质量下，铁矿体积比沙石少了一半还多。

    再加上近年来化工技术突飞猛进，大部分铁质物品被取代，很多铁矿场都处在产能过剩的状态。所以，用铁矿石上缴给红山再合适不过。恐怕在此之前，很多地方已经提出了强制性政策。

    这个歹徒应该是铁矿老板，他的财路被《重协条约》切断，这才产生了报复的念头。

    杜太白啧了一声：“说到底，你寻死觅活，只是因为别人碰了你的利益。

    “妹妹死的时候，你无动于衷，因为死的不是你。

    “住房被吞噬的时候，你无动于衷，因为你没买。

    “雨林被抛弃的时候，你无动于衷，因为你早已离开。

    “现在全人类团结起来对付红山，本来是件好事。可就因为征用了你的东西，你就要报复所有人？恕我直言，即使上缴矿场80%产能，剩下的20%也足够你活得很滋润了吧？”

    “你！你……”

    歹徒完全被杜太白激怒，脖子上青筋暴起，他正要开口，突然听到一声巨响！

    “砰！”

    随着这声巨响，机舱内的空气几乎是瞬间被吸出舱外，温度骤降。强烈的气流不仅卷走了所有没固定的杂物，还让人根本无法呼吸！

    “有人打开飞机舱门？”

    杜太白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座椅靠背稳定身体。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一声尖叫吓得猛一激灵。

    歹徒没有防备，被气流吹得砸到了旁边的舱壁上，他手里的刀则直接砍进了小付的肩膀！

    “去死！”歹徒反应过来，扬起刀。

    没有任何犹豫，杜太白冲向歹徒，直接用手握住刀刃。

    他几乎感觉不到疼痛，只能感觉到刀刃扎到骨头的阻滞感。顶着这种阻滞，他朝歹徒的太阳穴和脖子接连砸了不知道多少拳，终于和歹徒一起跌倒在地。

    机舱内的气压和外界平衡了，只是海拔较高，呼吸有些困难。

    彻骨的疼痛从浑身上下传来，杜太白感觉自己要死了，就在这时，他脑中却突然蹦出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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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中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正十二面体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