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失落岁月
长夜君王看着浑身带着火焰,朝自己走来的妻子,脸上充满了怜爱。
而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恨意。
“我的妻,你觉得我该拿他们怎么办?”
李往矣和金斗斗也很好奇,不过进入长夜城后经历的一切,也让他们多少猜出了一些。
长夜王后的残魂十分虚弱,她已然无法说话。
听到夫君询问,她只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而后就在火焰中,彻底化作了飞灰。
长夜君王的脸色,再次冷了下来。
他将爱妻的骨灰收起,握在左手中,而后看向地上跪着的民众。
包括黑纹飞鱼袍刀客在内的五位王宫统领,尽管满身血浊,伤痕累累,却还是从城头走来,单膝跪在长夜君王面前。
“君上,未能保护好王后,我等死罪!”
作为君上最信任的禁卫统领,没能守护好王后,是他们的失职,他们一起跪地求死,无有他念。
然而长夜君王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理会。
而是望着满城下跪的民众道:“尔等身为长夜国臣民,大敌来袭之前,只因一个谣言便犯上作乱,捣毁社稷,戕害王后,罪无可赦。”
“依长夜律令,全部处斩,并株连九族!”
听到这一王命,所有参与躁动、叛乱的民众,都面如死灰。
长夜君王却直接大袖一挥,数百道黑雾如鬼蛇一般涌出,瞬间便弥漫了整座长夜城。
所有叛乱民众,都被黑雾鬼蛇吞去了脑袋和魂魄,化作了一只又一只的无头魅影。
黑纹袍刀客等五位王宫统领,在这一刻,心情都变得无比复杂。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君上,已然入魔。
顷刻之后,偌大的长夜城里,只剩下五位统领,还有那些身高不足三尺的儿童,还活着。
这些儿童,是那些躁动叛乱者的后人。
长夜君王冷冷地看着他们,眼里并无一丝慈悲,只有淡漠。
他右手一探,这些儿童三魂七魄中的二魂五魄,纷纷离体,没入他左手中的王后骨灰里。
“你们的祖辈、父辈,叛国作乱,害死王后,那孤就用你们的魂魄,来复活王后。”
“不仅是伱们,你们的后人,你们后人的后人,世世代代都将献出二魂五魄,直至王后复生为止!”
被抽去魂魄,早已失去神志,如同活死人一般的儿童们,并不能理解这番话,也不知道他们未来将经历什么。
画面之外,地宫中的李往矣与金斗斗,则终于明白长夜城中的民众,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变得茫然,失去神志了。
原来是长夜君王所为,是在“还债”、“赎罪”。
到此,长夜城的大部分隐秘,皆已揭晓。
但是画面里的故事,却并没有就此停止。
处罚完叛乱罪人的后代后,长夜君王又对五位王宫统领道:“你们守护王后不利,亦是死罪,念在你们不为叛乱所惑,一直矢志不渝,忠君守国的份上,孤饶你们不死。”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孤罚你们永远镇守在长夜城中,看守这些罪人后裔,直至王后归来。”
黑纹飞鱼袍刀客五人,不敢违逆,也无力违逆,只能俯首应诺。
而后长夜君王又将化作无头魅影的民众,留下的躯体,全部抓取,淬炼为生之血气,融入王后的骨灰之中。
同时又将飞舞在城中各处的黑雾鬼蛇,也全部投入王后骨灰中去,有了这些黑雾鬼蛇的牵绊,这些躁动叛乱的民众,即使如今变作了无头魅影,亦将每日献出一缕本源魂力,作为长夜王后复活的养料。
但这些,还不够。
想着爱妻生前绝美姿容,想象中爱妻被烈火焚烧时的痛苦,长夜君王走向了城外。
被隔绝出来的下城之中,包括妖邪之主的残骸在内,躺着无数妖邪尸身。
长夜君王将王后的骨灰,收入自己的命海之中,大手一挥,所有妖邪尸身纷纷起身,如同重新活过来一般。
只是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团团黑气,昭示着这是一支死亡大军。
而且还是妖邪死亡大军。
然后这支妖邪死亡大军,在长夜君王的驱动下,走出了长夜城,走出了长夜国度,去往了人间。
“他这是要做什么?”金斗斗问道。
她毕竟没怎么读过书,见识比较浅薄,有些东西一时看不明白。
李往矣蹙眉道:“他要复活王后,而长夜城中这些魂力和血气都不够,所以他要带领这支妖邪死亡大军,去掠夺他处的生灵。”
金斗斗惊骇:“以他的境界,这么做岂不是会带来生灵浩劫。”
“是啊。”
李往矣感慨,他也猜不到后面是怎么收场的。
九大洲的百家书籍,都没有记载这场浩劫,如果真的发生了,应该会留下一些痕迹才对。
他又想到了进入秘境之前,风娘说这是一段失落的岁月。
莫非这段岁月,被哪位大神通者截断了?
那这场生灵浩劫,发生了么?
无从猜测,只能继续往下观看。
……
已然死去又“复活”的妖邪大军,在半残的妖邪之主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开向了临近的国度。
与长夜国毗邻的是一个小国,很快便被妖邪大军覆灭了。
从国王到军队,再到普通国民,小国里的所有人都化作了魂力和生之血气,被注入进长夜王后的骨灰中。
唯有国君最小的女儿,被临死前的国君,用国都地下隐秘的传送阵法,送出去了。
小公主当时不过五六岁,长得精致玲珑而楚楚可怜。
看到这个小公主,李往矣神情微异。
金斗斗好奇:“怎么了?”
李往矣回道:“你不觉得,这个小公主有些熟悉吗?”
红披风少女摇了摇头:“没觉得。”
李往矣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回想画面中,乘坐传送阵法远去的小公主,很快便明白过来了。
金斗斗却更加不解:“怎么了。”
李往矣微微摇头,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小公主,应该是神主娘娘?”
“神主娘娘?我没看出来。”
这次李往矣没有再解释。
刚刚画面里只有五六岁的漂亮小姑娘,确实与风华绝代,又高大威严的神主娘娘不太像。
但红披风少女没认出来,是因为她没有见过神主娘娘,年轻时候的模样。
而李往矣,恰好在碧落天的明月之上,见到了少女时期的东华山神主。
那时候的少女云暮色,还是个美丽而活泼的少女,一袭白衣胜雪,灵动仙气,却会打趣他。
通过刻字道韵相遇的她,与刚刚被送走的小公主,眉眼之间,十分相像。
而这个长夜城秘境,又是神主娘娘选定的,如此叠加在一块,李往矣不相信这是一个巧合。
只是涉及到老龟洄游与碧落天的隐秘,有些事情,不好说与红披风少女听。
当初在碧落天的明月之上,李往矣与少女云暮色相谈多时,还真没想到,她是这等出身。
一个亡国的小公主,到参与洄游的天才少女,再到主宰一洲的无敌神主,这中间经历了多少事情?
“如果这个小公主,真是神主娘娘,那她为何要让咱们进入这长夜城中?”金斗斗不解道。
李往矣摇头:“我暂时也猜不出来,继续往下看吧。”
……
画面中,长夜君王目光深邃,穿过小国的护国大阵,看见了国君在临死前,将小公主送走。
但他却并没有去管。
在收取所有魂力和生之血气后,他又驱使着妖邪大军,开往下一个国度。
当第三个国家,即将被死亡的妖邪大军攻破时,一个腰系酒葫芦,衣衫褴褛的老头出现了。
“师弟,住手!”
老头破空而至,落在妖邪大军前面。
“老酒瓮?”
这回金斗斗一眼便认出了这突然出现的老头,正是他们在街头遇上的,神神叨叨的老酒瓮。
没想到他与这长夜城,竟是这般渊源。
“师兄?”看到老酒瓮,长夜君王眉头微皱,道:“师兄,你为何会来?”
老酒瓮看着他面前的妖邪大军,又看看他满身黑气,神情忧愁地道:“师弟,何苦这般?”
长夜君王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道:“师兄,晴儿被他们害死了,我与晴儿之间的感情你是知道的,我要复活晴儿。”
老酒瓮回道:“我已经知道晴儿弟妹的事了,也推算出了长夜国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师弟,你如果只是给晴儿弟妹报仇,或者只在长夜国中复活弟妹,那师兄我自是不该阻止你。”
“可是你现在,已经毁掉了两个国家,让无数生灵无辜枉死,如此作为,有悖天理,师兄必须阻止你。”
长夜君王微笑道:“师兄,从小你最疼我了,我的这一身本事,也大多是你教的,我视你如兄亦如父。”
“如果是一般的事情,只要师兄开口了,那我万万不敢拒绝,只是今日这事——师兄不应该来的。”
“我一定要复活晴儿!”
老酒瓮看着昔日最疼爱,也最听话的师弟,老脸上浮现了一抹痛苦之色。
如果他前几日没有喝醉,早从黄昏城过来,就不会有今日这出惨剧,晴儿弟妹不会死,长夜国不会破,这临近的三国,也不会受到牵连。
“师弟,是师兄错了,喝酒误了事。如果我不喝醉,应该能预感到晴儿弟妹这一劫的。师兄愿意赎罪,弥补这一切。”
长夜君王却摇头,道:“师兄,这怎么能怪你呢?是那些人太愚蠢了,我为了他们,与妖邪之主厮杀十数载,可谓是披荆斩棘,付出所有。”
“结果他们只因一个谣言,便抛弃了自己的国度,残害了我的晴儿。”
“所以,是他们的错,与任何人无关。”
“他们的错,他们便要受到惩罚,付出代价。”
“而且长夜国已毁,我的晴儿已死,根本不可能弥补。我知道师兄你想做什么,你做不到的,逆乱时空,让一切回到事发之前?就算是咱们师父还活着,也不可能做到。”
老酒瓮默然。
他确实想试一试施展他们这一门的终极神通,逆乱时空,重塑岁月,让一切回到长夜国乱之前。
黄昏、暮夜、白昼,他们这一门的大道神通,都与时间与日夜交替有关,师父兵解之前,更是曾将一道终极大神通,传授给他。
他还没有学会,但为了师弟,为了晴儿弟妹,更为了三国枉死的民众,他愿意一试。
“师兄,那道终极大神通,根本是假的。除非到了传说中的那个境界,否则人间没有一人,能够逆乱时空,重塑岁月。”
“如果真有可能,师弟我岂会不来找师兄?”
长夜君王作为师门中天赋最高的小师弟,十分清楚那道终极大神通,是什么情况。
老酒瓮道:“总要试试,或有希望。”
长夜君王满脸笑意道:“我只是入魔了,并不傻,师兄莫要诓我,也不要自欺欺人。”
“那道终极大神通乃是禁忌之术,师兄境界不到,只要尝试,便会身死道消。”
“我已经失去晴儿了,不想再失去师兄。”
老酒瓮喟叹:“既然师弟一切都明白,那便收手吧,你应该也清楚,你这复活弟妹之术,也是行不通。”
“以万千魂力与生之血气为引,根本不可能让一个神魂寂灭的人归来,只是徒增杀戮。”
“晴儿弟妹,已如师父一般,归天了。”
长夜君王回道:“但我想试试。”
师兄弟俩,几乎说着同样的话,但语气却不同。
老酒瓮一双枯眉紧锁,他看着面前的师弟,又看看被妖邪大军围困的国都,心里微微叹息。
“师兄,你走吧,暮夜城和长夜国已经没有了,师姐陨落,白昼城也大不如昔,只剩下你的黄昏城了,咱们师门还得靠你传承下去。”
“师弟,收手吧。”
“我不。”
“那师兄只能阻止你,你别怪我。”
长夜君王看着脸色变得凝重的师兄,最后一次笑道:“师兄,我从小就敬爱你,崇拜你,自师父仙逝后,一直未再请师兄指教过。”
“今日,就让我再向师兄讨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