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图志

第二十一章 亲请

    翌日,高靖远没再来,却派人送来了一份她所说的薄礼,整整一百两官银,光滑整洁,像一个个大饺子。

    余会秋甚是好奇,他之前接触的要么是铜板,要么就是散碎银子,有的已经发黑氧化,有的上面还沾着口水牙龈血,更多的是被剪成几角的碎银子,甚至很多人上街都会带个小秤和剪刀,现代货币中的角就是这么被剪刀剪出来的。

    每当这时,余会秋都非常怀念现代社会中的移动支付,不过还没有到感叹的时候,他现在确实很需要钱,没想高靖远如此直接,没有附庸风雅送些字画之类的。当下将周镇恶叫来,秘密嘱托一番。

    如此又过了几天,街上风声一日紧似一日,等到四月十七日,这天一个惊人的传闻在大街上流传:皇帝陛下亲自任命重用的、变法总旗手和总设计师,御前行走靖尤为,跑!路!了!

    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心头都浮现出几个词:大夏要变天了!

    下午时,余父匆匆从外面回来吩咐余会秋紧锁大门,余会秋却笑道说不必,还说之后会有贵客来访。

    余去劫深深看了余会秋一眼,也没多说,只道:“孩儿,切记谨慎本分。”

    余会秋笑笑也没多说,余去劫虽然帮不上忙却也不阻止自己行事,开明之处倒是出乎意料。

    等到夜色如墨,余会秋点起灯与周镇恶守在院中,虽然内心焦急却也不得不装作正定自若地等待。

    “周大哥,你说的哪位江湖朋友路途靠得住吗?”余会秋问道,他还是觉得不能孤注一掷的等高靖远,还是想着多找一条路。

    周镇恶劝道:“余公子,如果真的是事不可为,大不了咱们远遁江湖,总有容身之处,何必跑到海外呢,我那朋友经常说海外净是蛮子海盗,风高浪急,人物风景是远远不如中华的,实在不行去南越东瓯也能容身的。”

    余会秋暗暗摇头,却不再多说,周镇恶自然不知道海外究竟有多大,更加不知道已经开始的大航海时代将改变整个世界,他自己可以混迹江湖,父母怎么办呢?如果国家破亡,亡国之民必定凄惨无比,他又怎么忍心目睹而无动于衷呢?不如到外面眼不见心不烦,也见识见识波澜壮阔的大航海,不枉人世走一遭。以己之能,安生立命当不为难。

    正焦急等待间,只听门外轻轻几声敲门声,周镇恶大喜,说了句:“公子你真是神机妙算。”便急急急的前去开门,只见门前朦朦瞳瞳站着几人。

    迎进院中,就着灯光才看到几人俱皆头覆锥幕,不见面目,当先两人揭开锥幕,正是高靖远与那陈梁。

    余会秋一颗心终于落地,接着便将几人迎进屋中,有几人在门口并未进去,只有陈梁高靖远引着一人进屋,那人进屋后也即揭开面纱,只见那人面色略微苍白,似是生病,相貌平和,是个纤细白净的年轻人。

    “这是,呃,一位大人物,余兄请来拜见。”高靖远介绍道。

    余会秋心道:末路穷途来请教还装什么大叉,得,不说身份也好,也省的自己磕头了,余会秋高高兴兴的正准备弯腰行礼敷衍过去,哪知年轻人只是一笑,说道:“我今日是来向余先生请教的,礼不可废。”

    当下与余会秋相对一礼,平首坐下,高靖远与陈梁脸色都是微微一变。

    不知为何,当余会秋与那年轻人行过礼后,对视时只觉一阵强烈的熟悉感觉袭来,极其强烈,然而自己又却是不认识他,恍惚间已经稳稳坐在椅子上了。

    那年轻人说道:“之前听陈梁和高靖远说余公子神机妙算,智谋深远,不仅仅解开了圣祖遗迹,连近日形势变化都能一一预料,在下甚是久仰,只是事情繁杂,缘吝一见,没想到余公子如此年轻,敢请公子猜上一猜,在下是何身份?”

    这还用猜吗?余会秋道:“公子得陈官人护佑左右,连高小侯爷都随侍在侧,而且是大夏风云变幻之际前来,听说大夏天子年纪不大,难道就是阁下?”

    他这话风轻云淡,绝无惶恐之意,却把周镇恶吓得不轻,差点跳起来,看看高靖远陈梁脸色不变,甚是不好意思。

    而陈梁看着余会秋坐着稳稳的,丝毫不动,不禁大是佩服余会秋胆识。

    来人正是大夏天子刘存勖,自从年初亲政,本待招贤纳士振作一番国事,不想今日进退失据,深陷泥沼,甚至还有杀身之祸,他如今身边鸡犬散尽,本来束手待毙,待听高靖远说余会秋之前便将事情发展预料的八九不离十,大为震惊之下,心中不由得又升腾起一股希望,因此虽然深夜拜会一介白身有失天子威严,但情况危急,不得不听从高靖远陈梁之劝亲自前来。

    一是示之以尊重,二是余会秋自己太会拿架子。

    高靖远甚至用文王拜访姜太公之典故劝告刘存勖,才使得刘存勖放下顾虑,亲自前来。

    刘存勖看余会秋动都没动,心道此人见识怎么样不好说,倒是颇为有胆,便道:“没错,我便是当今大夏天子刘存勖,这位陈官人是御前指挥使陈梁,这位高公子是当朝魏王家县主,受封永宁县主,今日能知道先生大才,并来拜会,多亏他二人之力。”

    当刘存勖说道陈梁高靖远身份时,高陈二人都是微一欠身,余会秋笑道:“既然是为国事前来,何不落座?”

    刘存勖问弦歌而知雅意,便示意三人座下,道:“今日只说国事,不论君臣,”转头问余会秋,“如今形势紧迫,存勖内心忧急,还请先生教我。”

    余会秋默默演练了很多遍,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来,机不可失,他立即接口道:“陛下,当今之事,看似纠缠难解,其实说来也容易。”

    高靖远立即插嘴道:“那就请公子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余会秋脸一红,没想到高靖远如此直接,刘存勖笑道:“我这御妹自小与我一起长大,亲近无比,私下从来不问尊卑的,先生勿怪。”

    你不怪我就更不怪了,余会秋便接着继续说下去:“陛下近日不安,不过是因为担心薄太皇有废立之意,可是如此?”

    刘存勖默然。

    “陛下有振作之意,乃是大夏之福,即便是太皇太后也愿意看到的,然而靖行走等人施政太过操切,而且并未抓住主要症结,从权力分配上着手,不免激化了朝堂固有的矛盾,焉有不败之理?大夏国事不振不在于朝堂权利分配有问题,而在于国力发展有局限!

    自古新皇登基,为了营造自己统治集团,难免对辅政的大臣、皇太后,乃至先皇的遗政大加批驳,甚至推翻,这都会导致时局的动荡,倒不如先继承,然后慢慢小处着手,另立功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