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松涛夜谈
“雍凉书院位居河西,一直被中原的四大书院压着一头。岳麓书院、白鹿洞、嵩阳书院、应天学府都有学问一道上的领军人物,唯独雍凉书院差着一个可以在学问一道上登堂入室的人,这次张诺来凉州,说不定也是雍凉书院的机遇。”惠济和尚缓缓说道。
之前就说过,不管是武学还是佛学,所有人都在寻找那个入道契机,学问一途也是如此。大道三千,攀登者又何止三千,只有窥得大道根本,才能超凡脱俗,另上一层境界。不然终究是凡俗之体,人力有限。
“现在在以学入道的天下书生学子里,其实顶峰人物也屈指可数。无非是岳麓书院的俞天石、白鹿洞的姜子和、嵩阳书院尚志光和应天学府的司徒云等人。现在再加一个雍凉书院张诺,估计最先闻道的就在这几人之间。”鸠摩罗应道。
“也不要小看天下英雄了,或许还有学问精深的山林隐士,不为我们所知。”惠济和尚倒是不同意鸠摩罗的说法,抚须笑着说道。
自百家争鸣之后,天下已经许久未曾出现闻道之人了,三千诸多登山者都在苦寻道路,看能不能走出前人未走出的路。
又或许人人都是登山,而不自知罢了,道在平凡处,天下人苦登山久矣!
于诸众生,恒起大悲。
又或言:我见诸众生、没在于苦海。
两人随兴闲聊,谈了谈凉州城的近况。
鸠摩罗又向惠济和尚问道:“惠济大师是否可再为我解’大慈大悲‘一言。”
“‘大慈大悲,常无懈倦,恒求善事,利益一切。’在我药僧一脉看来,大慈大悲,其实无我。”
惠济和尚顿了顿接着说道:“世人都说我佛慈悲,其实不是佛有慈悲心,是众生有慈悲心,若众生有大慈大悲之心,反而无我相、佛相、众生相。因为慈悲不是慈悲,是空无一物,是佛心自求。佛已放下我执,何来大慈大悲。”
鸠摩罗皱着眉头仔细听,略作思量接着问道:“若我非佛,我应如何。”
“阿弥陀佛,佛说不可说。”惠济和尚缓缓说道。
鸠摩罗苦笑几声:“唉,说不可说之说,难啊。”
“大师所言极是。”惠济和尚合掌应道。
一灯一寺一菩提,何方求得般若意。既然苦海难着力,因果罢了休再提。
松涛夜谈,两个和尚,一场冬雪……
凉州地处河西,比起京城是要冷上几分,幸好老马提前备好了过冬的柴火,凉王又差人送来一些上好银骨碳,这银骨炭“出近京之西山窰,其炭白霜,无烟,难燃,不易熄,内务府掌之以供御用。选其尤佳者贮盆令满,复以灰糁其隙处,上用铜丝罩爇之,足支一昼夜。入此室处,温暖如春。”是上好的木炭,也是齐皇爱惜凉王,特此下令送到凉州的。
此时在凉王府上的书房里,凉王和张诺相对而坐。眼看入了腊月就是年,按理朝廷要开大朝会,宣四处官员进京叙职,但封王无故不得离开封地,虽然说凉王兼着武职,但也不用进京,只需上一份奏折说明情况就行。两人聚在一起就是在闲聊此事。
掐指头一算,张诺已经到凉州三月,见了西北的秋,也经了几场西北的大雪,据老凉州人说,今年雪下的格外厚,是个瑞雪兆丰年的好年景。
凉王笑着对张诺说道:“眼看就是过年了,张先生这次还要回去吗?”
张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今年刚来凉州,就不回去了。”顿了顿又笑着开口说道:“家中其实也没什么人,只有个老仆守着几亩薄田,所以这些年我们都是在外面过年,算是‘四海为家’了。”
“那感情好,张先生可以一起来府上一起过年,咱们人多也热闹些。”
“哈哈哈哈好,到时候一定来打扰王爷。”张诺笑着应道。
凉王笑着点点头,接着又闲聊道:“我这几天得去军中转转,给将士们鼓鼓劲,让大伙收拾收拾都过个好年。”
“辛苦王爷了。”
凉王摆摆手,“我就是个武人,都是该做的,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王爷此番要去几天?”张诺向凉王问道。
“我得先去阳关、玉门关,再去甘州、肃州走一趟,估计快的话也得半个多月,回了正好就是腊月二十六左右,刚好赶上过年。”
“王爷一路小心,毕竟快进年关了,一切还是小心为好。”张诺提醒道。
“嗯嗯,多谢先生,这一路都是跑熟的地,没什么问题的。凉王倒是不在意地说道。
凉王常年带兵,军伍的事情都很熟悉,所以张诺就也不多言,又聊了些其他的凉州事物。这些日子张诺偶尔去雍凉书院讲学,偶尔和老马带着张宁熟悉凉州的风俗人物,也算过的悠哉。
张家走的是杂学一脉,融天下百家之长于一身,所以特别注意行万里路与阅人无数,试图在细微处做大学问。张诺也不要求张宁刻意学什么所谓的“家学”,只要是张宁感兴趣的,张宁都可以去学去看,不过每天晚上都要求抄书三页,抄写的内容也不局限于儒家经典,什么道家的青词绿章,佛教的禅理机锋,不管是三五句还是整本经文,反正写就是了。
这几天张宁又迷上了江湖武侠小说,拿着几个画本一天天看的乐呵,还跟着赵光启一起扎马步,被老马笑称为“大小双侠”。刚才张诺在房里谈话,张宁就找赵光启“探讨”武学,老马蹲在房檐下看他们俩比划招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