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真实的直斗
已经明白了所谓“游戏”的内容,陶阳和白钟直斗便开始在白钟家宅邸内四处寻找。
通过找到藏于各处的卡片、从上面解开一个又一个的谜题,他们接连获得了侦探七道具中的“拥有手电筒功能的钢笔”、“可以当做小型望远镜的单片眼镜”、“装着玩具刀刃的刀子形状的发电机”、“能放出迷惑烟雾的乒乓球烟雾弹”。
之后,他们在书房内发现了第六张卡片,而这是用密码文写就的,不难推测出暗示的文字都在书架上的书里边。
他们费了一番功夫翻阅书籍,通过摘选一个个文字重新组合,终于得到了提示文字,最终在其中一个书架空层的角落找到了某样东西。
“这个手表……好令人怀念啊……”白钟直斗手上握着的,是对小孩子来说有点大的电子表。
她对着陶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举着电子表介绍道:“这个还挺厉害的哦,是‘侦探七道具’之一,屏幕会发出强烈的光芒,紧急时刻可以用来扰乱对方的视力……也是我小时候自己改造的。”
陶阳看得颇为惊奇,尤其想到前面找着的好几个也都是白钟直斗的杰作,不由得赞叹道:“小小年纪居然能自己改装这么多东西……你还真厉害啊。”
得到陶阳的肯定,让白钟直斗既自豪又开心,接着又不由自主地缅怀起过去,说:“是啊……我从小就很喜欢这种东西,相较于布偶和娃娃,我更喜欢机器人和车子。读了各种侦探小说后,渐渐的,对一些特殊的小道具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就自己琢磨着如何手作或改装。”
说完她顿了顿,自嘲一笑:“所以说我啊……就连爱好都和女孩子无缘呢。”
接着她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喃喃道:“我……为什么不是男儿身呢?如果是男人,就能活得更自在了,也可以抬头挺胸做我喜欢做的事……”
“喂喂,你这么说也太绝对了点吧?”陶阳不解地歪了歪头,“我以前是学格斗的,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那是男人的竞技。可实际与我同期的学员当中,也不乏有女学员存在……难道她们就没办法抬头挺胸地练习格斗技了吗?”
“说到底,限制一个人自由的不是性别,而是自己的心。”他一脸认真地说道,真心不希望白钟直斗拘泥于此。
最后一句话的确让白钟直斗陷入了沉思,或许多少还是产生了些微的触动吧。可好一会儿后,她还是摇摇头,说道:“我明白道理是那么一回事,然而现实毕竟不是那么简单的……”
陶阳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心说确实不能指望自己几句话就能解开一个人长久的心结。
想了想,他凭着感觉又说:“可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很高兴,你是女孩子这件事。”
“诶……?”白钟直斗听了当即浑身一震,一下子满脸通红,又不由得遐想: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是在暗示着什么吗?难道他对我……
诶?诶?诶?
她宕机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说:“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真、真是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事啊!”
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显然因陶阳的话而产生了强烈的动摇,心里越想越是觉得心慌意乱,于是气呼呼地扭头就走:“总、总之该走了!去找下一个谜题!”
“喂,直斗!别一个人乱跑啊,很危险的!”陶阳赶紧快步追上去。
——他们在这个宅邸里行动并不是完全没有危险,这里同样徘徊着阴影。
白钟直斗这时候却觉得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快步走在最前面,不希望被陶阳看到她此刻的表情,还伸手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羞怒地自言自语道:“真是的……那个人到底想让我一天脸红多少次……!跟他在一起,真的总会打乱我的步调……讨厌的家伙!”
然而听到身后那个让她不禁咬牙切齿的声音,她还是特意放慢了脚步,气鼓鼓地等着那个“讨厌的家伙”追上来。
她恶狠狠地瞪了陶阳一眼,言不由衷地警告道:“你呀……下次再说那种无厘头的话……我、我真的会生气的!”
“好吧、好吧……我保证以后不会乱说的就是了。”陶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心说自己刚刚那一句话,确实容易引人误会。
可是接着他又扪心自问:自己刚刚那句话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的无心之语吗?
……
最后一个谜题,解开了。
那是一个字符谜语,而且颇有难度,一度让陶阳和白钟直斗束手无策,最终靠着陶阳的灵光一闪和白钟直斗细腻的推理成功破解。
“哈……哈哈哈……”白钟直斗畅快地笑了起来,“解谜游戏啊,记得好像是从小学毕业以来很久都没玩过了。”
“不过不同的是……以前只有我自己一个人玩,现在却有佐藤你跟我一起……”她说着扬了扬手中的第七张卡片,“要不是有你在,最后一个谜题我怕是想破了脑袋都解不出来吧。”
陶阳也笑了,接道:“哪有那么夸张,解谜游戏还是你更擅长一些,我大概是歪脑筋比较多吧。”
白钟直斗笑着轻摇了摇头,像是在否认陶阳的话,然后拿起了解谜后获得的物品——
“侦探七道具中的最后一个,侦探手册,这里写满现在的我几乎要忘记的东西。”她一边翻动着手册,一边对手册上面的孩童笔记跟涂鸦的内容露出会心的笑容,那些都勾起了许多关于她过去的回忆。
“这么孩子气的游戏,真的很任性呢,事到如今还让我想起这些,我一直……拼命的……”她翻动着手册翻到了后面的内容,似乎多了些她没见过的字迹。
可是她没有太过在意,而是单纯深陷在完成解谜游戏后的感想和感受里,说着说着突然激动起来:“不要侮辱家名、不要被看不起、不断地努力一路走来……我……到底……”
看到白钟直斗情绪似乎有些失控,陶阳忍不住上前安抚,站在白钟直斗的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什么话都没说。
此时无声胜有声,白钟直斗也没有抗拒,感觉到身旁有人的陪伴,反而能让她获得宽慰、而渐渐冷静下来。
好半晌后,恢复了平静的她才说道:“好了,是时候该出发了……”
她分析道:“我们被困在这座宅邸里,只能按照要求完成了里面的七个解谜游戏。如果我所料不差,在这里获得的七道具很可能是离开这个地方的关键。如今东西也到手了,接下来就是找到活用这些道具离开这里的方法了。”
陶阳点头赞同,说:“嗯,我们走吧。”
两人下楼梯走到玄关大厅,正准备推门而出。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奇异的声音:
『不要!不要!不要走!』
两人同时一惊,不约而同地转身看去,入目所见的便是——
一个和白钟直斗一模一样的身影!
陶阳一眼就看见了对面那个“白钟直斗”一双金黄色的眸子,顿时惊道:“直斗的阴影?!”
同时,他心底里冒出了不详的预感——这和他在现代遇到的情况简直一模一样!
他甚至有些慌乱起来。
“另一个自己”与本体性命相关,不能强行消灭;
承认,获得人格面具之力固然好。可是若没有发自内心的承认、或者完全拒绝接受,在现代的影时间会变化成【众生之相】,在这个电视世界里会引发什么后果还不得而知,但也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若是在现代,陶阳还能在事情无可挽回之前、利用【驱逐指令】救白钟直斗一命;
可是在这个时代的电视世界里,他的能力不起作用怎么办?
往更消极的方面想,万一自己战败、白钟直斗被自己的阴影杀害,那么本人会如何呢?
——没由来的,陶阳想到了发生在这个时代小镇上的杀人事件。
他的心里渐渐焦急起来。
这时候,便听对面的阴影哭诉道:『为什么?为什么就丢下我?我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我好孤单……好孤单啊!』
——她和白钟直斗有着相同的面容、毫无疑问地是白钟直斗的阴影,然而说话的语气、口调,包括肢体上的动作,看上去都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
“和我长得一样……这就是所谓的‘个人阴影’吗……”白钟直斗皱起了眉头,她已经从陶阳那里听说过“另一个自己会从内心里跑出来”,可当真正看到象征自己内心真实的阴影时,发自心底里的抗拒便油然而生。
她不想承认眼前的这个“小孩子”就是自己,试图辩解道:“不,我和你是……”
『你想要掩饰什么啊?我……就是你啊!』“白钟直斗”忽然切换成了和本人一样的少年口吻说话,『像小孩子一样的举动,并不是装出来的……那就是真正的你啊。』
她说着冷笑一声:『因为大家不都是这么对你说的吗?‘不过是个小孩子’、‘不过是个小孩子’。』
她紧紧盯着自己的本体,看着本体的脸上渐渐变了表情,也随之露了许哀悯之色:『不管你破了多少案件,多么地去拼命推理,只因为还是小孩的年纪,就没人会打从心底真正认可你。』
『周围人需要的,只是你的‘头脑’而已!』
白钟直斗浑身一震,她无法不承认——阴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她早就认知到的事实。
而对面的“白钟直斗”还在滔滔不绝:『他们也只有需要你的时候,会把你当做名侦探。等到没你的事了,就又把你当小孩子看待,傲慢地说着‘小孩子还是快点回家吧’……面对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现实社会,你根本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只不过是个孤单的小孩子罢了!』
“直斗……”陶阳听了不由得上前,有些担心地看向白钟直斗,同时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今天在警署的经历。
白钟直斗烦恼的事情,他大致有所察觉。本人不想去说的话,他也不好深入打探太多,如今却从白钟直斗的阴影口中知道了详细。
『我,想要成为大人……』“白钟直斗”又切换成了“小孩子”模式,『我现在就想成为成年男人,我希望他们可以认同我……我想要……存在的意义……』
仿佛被说到了最关键的要害,白钟直斗再也无法淡定:“住口!自己的存在意义,我自己会去寻找……”
『呵……不是跟你说过那是不可能的吗?』“白钟直斗”又跟精分一样的换成了“冷静侦探”模式,『对于现在明明就还是小孩的这个现实,你该怎么办?』
“咕……”白钟直斗无言以对。
『老实说,你很向往对吧?向往既强壮又帅气的、侦探小说中经常出现的那种成熟男子。』“白钟直斗”说着,目光看向了陶阳。
一米八的陶阳,身形健硕、孔武有力、性格沉稳、遇事果决,最重要的是拥有令人称赞的才智与判断力,能和“少年侦探”白钟直斗一起完成解谜游戏……和她向往中的男性简直完美匹配啊。
或许是因为这个,才让她更容易对这个认识还不到两天的人产生好意与亲近感。
『可是反过来说,就表示在你心底还是认为自己是个小孩啊。』“白钟直斗”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道,『承认吧,说穿了你还只是个孩子而已,而你对此根本无计可施。』
说到最后,她终于展露出危险的倾向:『来,问诊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开始进行人体改造手术吧。』
她的话音刚落,整座宅邸发生了剧烈的震动。紧接着内部建筑的机关翻转,玄关大厅变成了科学怪人的手术台模样的场景。
“白钟直斗”冷冷地看向了自己的本体,一字一句地强调说:『没问题吧……‘白钟直斗’君?』
白钟直斗咬咬牙,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迫使自己不开口反驳。因为她听陶阳说过关于自身阴影的说明,知道这时候绝不能被阴影的话给挑拨了。
『哼,白钟‘直斗’……好一个男性化的帅气名字啊?』“白钟直斗”讥嘲一笑,『不过,事实是无法扭曲的,性别的隔阂更是无法跨越的。』
说到这里,她看向了陶阳,又问:『你已经知道了吧?她本身就不是男人,怎么可能成为所向往那般强壮而成熟的男性呢?』
对于自己的生理性别和内心向往上的冲突,白钟直斗沉声说道:“我并没有因此而打算无理取闹,那对解决问题一点帮助都没有……”
『呵……呵哈哈哈哈——!那不是别人对你说过的话吗?』“白钟直斗”大笑道,『‘就算无理取闹,也解决不了任何事的啊,直斗君!’……那次你好像哭了对吧?』
『事到如今却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你还想保全什么颜面吗?』
“你……说什么……”白钟直斗有些被激怒了。
『好了啦,不用再勉强自己了,正因如此我才会为你准备‘人体改造手术’啊。』“白钟直斗”突然沉下了脸,『面对现状只能选择无理取闹,什么也做不了……我很懂你的心情。』
『因为我就是你啊……』
“才不是!”白钟直斗下意识地大声反驳,可话刚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当即脸色急变。
一旁的陶阳刚想提醒“不能再说了”,可刚准备搭向白钟直斗肩膀上的手却在半空中顿住了。
——白钟直斗已经将那个禁句说出口了,如今木已成舟,他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善后。
更何况……
让白钟直斗就这么发泄出来吧,否则……她说不定会一直痛苦下去。
“直斗,退到我身后去。”陶阳轻轻地拉了拉白钟直斗,“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呵呵……啊哈哈哈哈!』“白钟直斗”开始了猖狂大笑,笑声扭曲而张狂,『还真敢说呢,瞧你神气活现的!』
陶阳不爽地指着“白钟直斗”,斥道:“我家直斗(ウチの直斗)才不会笑得那么难听!再用她漂亮的脸蛋做这种事,别怪我饶不了你!”
后边的白钟直斗羞怒地甩手打在陶阳的老腰上:“你又在胡说八道了!”
白钟直斗的阴影也微微红了红脸,神色在一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不过她很快隐藏了去,哼道:『好啊……那就来吧!你这个……讨厌的家伙!』
黑红色的雾气朝着阴影聚集,最后显现出异样的姿态——
好似电脑奇侠一般的机器人模样,身后装载着向两侧展开的机翼,两手也拿着未来科技风的激光枪,很像是科幻小说里会出现的奇特形象。
『吾既是影,真实之吾。』阴影说着,看向了陶阳,似乎窥破了陶阳的内心,『怎么?你也是厌倦自己的人吗?虽然你现在多少已经改变了自己,但似乎不够彻底呢……』
陶阳听罢脸色有些怪异,这句话还引起了白钟直斗的好奇。
『既然如此,我也帮你做个特别手术吧!』阴影大喝着,举枪便朝陶阳俯冲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