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还是痛的好，比那麻痒可舒服多了。”他牙齿咬得格格直响，在草地上来回疾走。

    连叫：“痛得好，他妈的，这小子真有点儿本事。不，周少侠，我姓简的得多谢你才成。”

    众人见简捷的头痒立时见效，纷纷向我求治。

    这时有一人抱着肚子，在地下不住打滚，大声呼号，原来他是被逼吞服了三十余条活水蛭。

    那水蛭入胃不死，附在胃壁和肠壁之上吸血。

    想起医书上载道：水蛭遇蜜，化而为水。蝴蝶谷中有的是花蜜，于是命药童取过一大碗蜜来，命那人服下去。

    如此一直忙到天明，纪晓芙和女儿杨不悔醒了出房，见我正忙着替各人治伤。

    纪晓芙便帮忙着包扎伤口，传递药物。

    只有杨不悔无忧无虑，口中吃着杏脯蜜枣，追扑蝴蝶为戏。

    直到上午，才将各人的外伤初步整治完竣，出血者止血，疼痛者止痛。

    我便用山甲、归尾、红花、生地、灵仙、血竭、桃仙、大黄、乳香、没药，以水酒煎好，再加童便，治好那个体外无伤，但腹内瘀血胀壅，脸色红肿，昏闷欲死的人。

    至于那个被人左耳灌入铅水，右耳灌入水银，眼中涂了生漆的人，我便用水银灌入他左耳，铅块溶入水银，便随之流出。

    再以金针深入右耳，水银可附于金针之上，慢慢取出。

    至于生漆入眼，试以螃蟹捣汁敷治，均是顺利解决。

    纪晓芙所受的内伤原来乃是中毒。这次细察之下，以生龙骨、苏木、土狗、五灵脂、千金子、蛤粉等药给她服下，解毒化瘀，再搭她脉搏，便觉脉细而缓，伤势渐轻。

    好治的一俩日便见效，有些法子不能见效，便潜心思考，另拟别法。

    这时众人已在茅舍外搭了一个凉棚，地下铺了稻草，席地而卧。

    纪晓芙在相隔数丈外另有一个小小茅舍，和女儿共住，那是我请众人合力所建。

    那十四人本是纵横湖海的豪客，这时命悬我之手，对我的吩咐谁都不敢稍有违拗。

    这番忙碌虽然辛苦，但也却是好好实践了一番，也可说大有所获。

    刚见众人伤势有所好转，不日晚上就抓到胡青牛的妻子给外边的人下毒。

    随即带着她去找胡青牛，待到胡青牛卧室之外，砰的一声，推开房门。

    叫了两声，无人应答，就在桌上摸索，找到火石火镰，点亮了蜡烛，只见床上被褥揭开，不见胡青牛的人影。

    忽听得床底有粗重的呼吸之声，弯腰举蜡烛一照，只见胡青牛手脚被绑，赫然躺在床底。

    我忙将他拉出，同时还哈哈大笑，并戏谑道：“你们夫妻俩真会玩。”

    随即取出他口中胡桃，便去解绑住他手足的绳索。

    胡青牛忙问：“快，周齐，你别先解我绑缚，你先取三颗‘牛黄血竭丹’给她服下，在第三个抽屉中，快快。”

    他不住口的催促，神色极是惶急。

    我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敢耽搁。取了牛黄血竭丹，倒出三颗，说一声：“嫂子，得罪了，一手捏嘴，一手就硬塞下三颗丹药。

    才转过身给胡青牛解绑，并问道：“老胡，你和嫂子玩什么呢？我怎么不是太懂啊？”

    胡青牛也不理我，只是给那女子取过几味药物，细心的喂在她口中，然后抱着她放在床上，轻轻替她盖上棉被。

    胡青牛脸上爱怜横溢，向那女子凝视半晌，轻声道：“这番你中毒，若是我能给你治好，咱俩永不再比试了罢？”

    那女子笑道：“我服的是甚么毒药，你怎能知道？你要是当真治得好我，我便服你。就只怕医仙的本事，未必及得上毒仙罢？”说着微微一笑，脸上神色甚是娇媚。

    瞧得出两人相互间实是恩爱缠绵。

    胡青牛道：“十年之前，我便说医仙万万及不上毒仙，你偏不肯信。”

    “唉，甚么都好比试，怎能作践自己身子。”

    “这一次我却真心盼望医仙胜过毒仙了，否则的话，我也不能一个人独活。”

    那女子轻轻笑道：“我若是去毒了别人，你仍会让我，假装不及我的本事。”

    “嘻嘻，我毒了自己，你非得出尽法宝不可了罢。”

    胡青牛给她掠了掠头发，叹道：“我可实在担心得紧。快别多说话，闭上眼睛养神。你若是暗自运气糟蹋自己，那可不是公平比试了。”

    那女子微笑道：“胜败之分，自当光明磊落。我才不会这样下作。”说着便闭了双眼，嘴角边仍带甜笑。

    两人这番对话，只把我听得呆了。

    胡青牛转过身来，向着我深深一揖，说道：“周兄弟，多谢了。”

    “哎，老胡，你不详细说说。”我连忙拦着，并说道。

    胡青牛请我坐下，说道：“今日之事，既已如此，也不便相瞒。拙荆姓王，闺名叫做难姑，和我是同门师兄妹。”

    “当我二人在师门习艺之时，除了修习武功，我专攻医道，她学的却是毒术。”

    “她说一人所以学武，乃是为了杀人，毒术也用于杀人，武术和毒术相辅相成。”

    “只要精通毒术，武功便强了一倍也还不止。”

    “但医道却用来治病救人，和武术背道而驰。”

    “我衷心佩服拙荆之言，她见识比我高明十倍，只是我素心所好，实是勉强不来。”

    “都是因我顽固横蛮，不肯听从她良言劝导，有负她爱护我的一片苦心美意。”

    “我二人所学虽然不同，情感却好，师父给我二人作主，结成夫妇，后来渐渐的在江湖上各自闯出了名头。”

    “有人叫我‘医仙’，便叫拙荆为‘毒仙’。”

    “她使毒之术，神妙无方，不但举世无匹，而且青出于蓝，已远胜于我师父，使毒下毒而称到一个‘仙’字，可见她本领之超凡绝俗。”

    “也是我做事太欠思量，有几次她向人下了慢性毒药，中毒的人向我求医，我胡里胡涂的便将他治好了。”

    “当时我还自鸣得意，却不知这种举动对我爱妻实是不忠不义，委实负心薄幸，就说是‘狼心狗肺’，也不为过。”

    “‘毒仙’手下所伤之人，‘医仙’居然将他治好，不但有违我爱妻的本意，而且岂不是自以为‘医仙’强过‘毒仙’么？”

    我当下心中暗笑，不知道他是故意说给他妻子听的，还是自己就是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