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司机鼓起掌来。

    “很不错，我允许你在我面前成为真正的自己。”司机伸手托着半边脸，微妙地笑了起来：“但我不希望你对我露出可笑的獠牙。”

    万忍收敛的表情，冷冷道：“你不得好死。”

    司机耸了耸肩：“真听话，毕竟地狱不存在，可我的确不得好死，所以……算了，来，下车，换我开。”

    交界线。

    武馆，长草流。

    吴逊坐在院子里，头顶上挂着一枚灯泡。

    桌上摆着一盒香烟，他手里还夹着一支，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屁股。

    灯光下映照出一缕缕青烟，他的脸色有点憔悴了，眉头也一直皱起，时而会舒展一下，同时神态也恍惚。

    名之为过往的大幕在他精神脑海里徐徐拉开，旧日的余晖恍如昨日，一幕幕都开始在脑海里上演。

    曾经少年时，意气风发与人血斗，师父让他跪键盘。

    痴迷于武道，心仪的女孩子与人交往，他意难平，把两人双双送入医院，随后被师父拎起来登门磕头道歉。

    那个身影如此高大，但却已经不再如今。

    可自己为何又如此渺小？种种事情都摆不平，武道之路还被断绝。

    是时代变了吗？还是那些原本就是虚幻的镜花水月？

    最近一个人的时候，经常就会莫名回忆起这些。

    他举起手，望着掌心，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是自己的手吗？好像一只老人的手。

    忽地，他把手放下去，烟头也掐灭掉，手机往桌上一摆，撑起来，点开网络电视，上面是晚间新闻。

    咚咚咚——马上，敲门声就响起了。

    “老吴，我回来了，好消息，事情解决的差不多。”路成的声音响起。

    吴逊咳嗽一声，随意道：“门没锁呢，进来再说。”

    路成把门推开，看见吴逊笑呵呵地坐在椅子上，似是在收看新闻。

    这种晚间新闻会通过城市网络免费播放，内容也不严肃，汇报一下城市状况，还有比较大的事件。

    他一进门，吴逊便笑呵呵道：“先坐，跟我说下你们怎么解决的？”

    路成坐了下来，略作思索，此事说起来还挺麻烦，他环视一圈，目光便在桌上手机的晚间新闻中定住。

    接着，他抬起头一指：“诺。”

    晚间新闻里在大肆报道高新开发区的近况。

    主持人，一个容貌姣好、秀气的小姐姐正在做介绍：

    “高新计划会开发出第二个青石市，与老城相连，创造上十万个就业岗位。”

    荧幕里面还有现场连线，连线记者，一个穿工装的年轻人正在采访灰狼。

    “第二新青石市。”灰狼说：“不仅是地上，连地下也会打通，进行特殊的防污染处理，将室内污染降低，我们还会进行高薪人才引进，聘请来自于中远市区的高端人才。”

    “什么意思？”吴逊满头问号，目光从上面移开。

    “这人帮我们解决的。”路成解释道：“当然，也因此承下人情，日后就是花花轿子人抬人，我这边会想办法处理好。”

    且还挺简单的，用演武之间休息时间去搞就行了。

    那之后他盘算一下，提高强度真的可行，因为锻炼双线进行。

    一边累积武道元力，同时他也要锤炼自己，免得变成一个实战废物。

    吴逊听完，整个人都陷入惊疑不定中，忍不住问：“那可是青石的议员，而且是出了名的实业家，这是真的吗？”

    路成略作思索，眼睛一转，然后指着荧幕道：“老吴你看，钱议员要招揽中远的人才，事实上中远的人才也是有等级的，吴旋可是老师，云龟开拓的教官之一，如果以他为核心建立一个学校，就等于是学生在接受中远等级的教育了，意义特别重大。”

    “哦哦哦。”吴逊点头连连：“难怪是这样，这也就可以理解了，毕竟钱议员这事十多年前就在推动了，现在终于开始动工，说是起步就有内城区的规格，要建立环区域交通，还要弄悬挂地铁列车，但是……”

    他又叹了口气：“神火帮卡着某些东西不撒手，看样子是前阵子同意了，开发区那边又开始招人了。”

    路成一听，心中讶然，先前灰狼跟周云升的交易，居然是如此。

    不过听说，李德被周云升纳为关门弟子，类似于干儿子，这是当做左膀右臂来培养的。

    “卡着什么了？”他好奇地问。

    “火电厂。”吴逊理所当然道：“神火帮在外面弄了好几个大型火电厂，钱议员要弄一个高新区，就要城市级别的供电，昨天新闻上就说了，高新区得到了一个大型火电厂的配额，所以可以重新动工了。

    你看啊小路，建材那些东西钱议员自己就有厂子，而且先前白阳废弃的那个大矿坑，他们其实只挖了原生矿，其余的伴生矿那些都没有动，那些对我们来说也都是好东西，是非常可靠的建筑材料，不仅抗腐蚀能力强，与玻璃纤维等材料混合之后，又可以做成其他建筑材料。”

    他说着说着，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些笑意。

    路成却疑惑道：“那么大个地方，青石就六十万人，给谁住啊？”

    吴逊苦笑一声，随后语重心长道：“小路你初来乍到，不清楚也正常，六十万人是内城区，外面的都没有统计，但在实际上，外面的人比里面的人多十倍以上。”

    路成瞪大眼睛，居然有这种规模吗？他没有飞机，也没有见过青石全景，实际上这些日子只是在比较小的区域内活动。

    “你以为外城区就是全部？”吴逊白了他一眼：“在更外面还有许多村庄，都是在这边过不下去的，真正意义上去外面开垦荒地，然后支个作坊起来，制作一些东西来卖，省了铺子租金那些，实际上赚的还不少，就是风险很高，如果碰到亚生种，那就要全都被吃掉。”

    路成见识过亚生种的恐怖，一个营的编制，手里都是荷枪实弹，也几乎就像一桌自助餐。

    且根据灰狼的说法，那种玩意吃饱饭，自己就走了，懒得管你那么多。

    只有强者可以对付那些东西，连机炮对他们都没作用。

    或许战略武器有用，诸如小型化的核子武器，几千吨当量的那种，或者新一代战略武器，‘约束武器’，但那些东西可以拿来开垦，或者保卫安全吗？

    难怪许多人即便是活的不像个人，也要呆在城市范围内——他心底暗暗想着，便站起身。

    他站起身后简略道：“老吴，等下就会有人登门道歉，然后给你一堆东西，你就照单全收，我还得上楼练功。”

    “是万忍巡长吗？他要来道歉？”吴逊心底一惊，这种人居然会在他面前低头吗？

    路成点头道：“我就不出面了，我不是很喜欢跟这种人交流。”

    “行，交给我，年纪大了新东西没学会，看人、打太极的路子倒是越会越多。”吴逊站起身，感觉前路又清晰了，未来或许不至于因为某些资源窘迫。

    路成已经上去了，吴逊看着自己的手，叹了口气。

    他记得以前，曾看见师父一个人的时候叹息，认为自身太弱。

    但在吴逊看来，他的师父已经很厉害了，起码比他强太多。

    然而，在自己的师父看来，师父的师父更厉害……现在就轮到自己了，发出类似感叹。

    吴旋也没有回来，他也没有问，人总归有自己的选择，那些人已经不适合自己去管了。

    年老者管好自己，再做点喜欢的事情，例如开武馆，这就可以了……

    楼上，路成吃了点东西，略作休息半小时，状态很好了，迅速开始推演。

    他打开计时器，打算持续一小时的高强度训练，后面可以继续打养功。

    拍、拉、扯、靠——云龟六式一套，他主动提升动作速度，浑身的肌肉都鼓起，泛出铜色。

    打完一套，他感觉结果喜人。

    先前一套要打一分多，现在被压缩到了四十五秒，而且还兼顾了发力，没有使得动作完成度降低。

    他继续打，整个人都忘我了，没有察觉到时间流过，等回过神他已经气喘吁吁。

    气喘吁吁的路成脸色涨红，主要发力部位，诸如三角肌，都冒出血点，这说明肌体愈合速度跟不上，是超高强度的体现。

    他看了一下。

    元：0.3。

    已经增加两个0.1了，往后肯定更慢了。

    明天就去修行新的武学！他心底想着，开始调整呼吸，使身体静态下来，睡觉之前他还打算再打一轮四季养功。

    静动结合，以此生生不息！

    但就在这个时候，楼下嘈杂声引起他注意。

    他走到窗边，便看见院子外有一排排黑色轿车停在那里，列成一条龙，足足有几十辆。

    然后从车上下来人，几十个人都穿着正装，整整齐齐站在门外。

    万忍赫然就站在这些人面前。

    万忍的司机也下车，但手里拎着一个东西，这个东西让路成瞳孔缩了缩。

    因为那似乎是……

    一个人？

    这个人遭到五花大绑，然后被横着拎在手中，期间腿部与肩颈还在扭动，似是在反抗。

    “万家拜上！”万忍喝了一声，随后——轻轻敲了敲门。

    “没锁。”吴逊笑呵呵的看着，丝毫没有被门外阵仗惊到。

    姜还是老的辣，大场面老吴肯定见过一些……路成就在楼上看着。

    此外，周围的人都避嫌了，唯恐有事牵连到自己，便躲的很远。

    一些邻居、对面楼上的，还在开窗看着，像在看戏。

    万忍拉开门，一个个穿正装的男人便鱼贯而入。

    只是这些进来的人，手中纷纷都捧着类似文件的纸，站在了院子两边，最后让开道路，万忍与他的司机走了进来。

    啪啪啪——万忍拍了拍手，司机便把手里的人放在地上，然后捏住他的脖子，摁在吴逊面前。

    那人剧烈挣扎，但嘴巴也被堵住，四肢皆遭捆绑，可是……被绑住的地方都挣扎出血，皮肤红肿，导致挣扎出来的伤口更严重，然而那人还在不断挣扎着。

    “吴逊先生，哦不，老吴！”万忍严肃道：“先前发生的事情想必您已有所耳闻，而我在深入调查之后，发现判断有误，我该罚！”

    吴逊笑呵呵的点了点头：“怎么有误啊？”

    “都是误会！”万忍细心解释道：“我儿子闹的事，结果导致自己死亡，我还以为是令公子的手段，结果深入查完，发现是另一个儿子在争夺东西。”

    他声音陡地拉高：“是亲兄弟内斗！如此严重，必须给予惩罚。”

    “原来如此。”老吴仍旧是笑呵呵的：“我就看你怎么罚了，总而言之，此事于我而言，是无妄之灾，从头到尾我都不是很清楚，但我儿子在外被欺负，我就很生气，现在还我一个公道，当然自在人心，万家有诚意是好事。”

    “感谢理解！”万忍举起手，敲了个响指。

    啪！

    司机掏出枪，然后对着在挣扎的人开枪了，那人的脑袋被打破一大块，血与奇怪事物都溅出来一点，落在地上，随后整个人趴下去，只剩下四肢在抽动。

    四肢抽了半分钟，便就再也不动了。

    楼上路成倒吸一口凉气，那人也是万忍的儿子吗？难道他的儿子只是消耗品吗？

    真相如何他这个亲历者怎么不知道？就这样被万家拿出来抵债？

    他抿着嘴，牙齿咬起来，如此的事情列于眼前，让他极为不适，就这么静静看着。

    很快他就看见，一个穿正装，捧着文件纸的人走到吴逊面前，念道：

    “吴先生，这是建筑承包队的契约书，他们会负责翻新您的武馆。”

    他把文件摆在桌上，另一人上来：

    “这是相邻两块小地皮的交易合同，可以用作武馆扩建。”

    这份文件同样列于桌上，桌边坐着的老吴虽然仍旧笑呵呵，但手已经完全僵住了。

    “这是一份青石银行的存单，可以用作武馆开支。”文件增加。

    文件不断增加，都是一些以武馆为核心的东西，可以让长草流建的更大，更好。

    又是一人上来：“这是武馆注册的许可证书，已经由武政局领头者卢先生签字，从此刻开始，长草流就是具有正规资质的武馆，擂台可以免除。”

    老吴还是笑呵呵，但嘴唇动了动，现在他什么都没做，武馆已经被开好了？

    这种事情简直难以想象，同时他也心底悲哀，自己以往的努力都算什么？

    且他也不想说什么了，几十份合同摆上桌，他已经麻木了。

    此时此刻，就还剩下一个人没有上来。

    那人马上也走了上来，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

    万忍亲自上前，把盒子打开，里面是六块大小不一的金属块。

    金属块是银色的，最大的像大号文具盒，最小的有香烟盒子那么大。

    “吴先生，这是特调的记忆型暗影装甲，给您的大弟子使用刚刚好，所有东西里就这个最贵了，虽然是S9的，但也让我们大出血了。”

    万忍说着，在吴逊面前深深鞠躬。

    咔嚓咔嚓咔嚓——远处楼上有人在拍摄这边。

    此时，吴逊可以看见他的头顶，上面的一点皮肤。

    数秒钟后，万忍便直起身子，颔首道：“此事便就揭过了？”

    吴逊点了点头，“揭过了。”

    他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这是钱文真议员的面子，不能太惊讶。

    楼上，路成也保持缄默了，他看见对面楼上的人震惊的眼神实在太明显，因为边上的路灯照亮了那边，也感叹吴旋还是给他要了一堆东西。

    万忍似乎是故意叫的那么大声，好让周围的人都清楚这件事，以此体现自己的诚意，让事情变得更加圆润。

    同时，还有闪光出现，疑似是有人在拍照，然后打算发出朋友圈等内容，散播这件令人惊讶的事情。

    呼啦——路成关闭了窗户，开始演练四季养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