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奶奶有先见之明，饭做的倒是足够，所以喻哲和商君会晚上都有饭吃。

    饭桌上两人偶尔也会斗几句嘴，奶奶便笑呵呵的看着两个调皮的孩子，时不时的也会维护一下喻哲。

    商君会虽然嘴上对奶奶偏袒喻哲的做法感到不是很满意，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至少这代表奶奶对喻哲还是比较认可。

    吃过饭后，两人一起帮奶奶洗碗刷锅，随后各自也洗了澡换了衣服。

    村里吃饭都比较早，收拾完洗了澡到现在，也才六点多，君会便提议喻哲跟他一起去奶奶房间里陪她看会儿电视。

    家里的电视还是早些年商爸担心奶奶一个人在家里晚上无聊，给她买的长虹彩电，当时刚买回来的时候，晚上还经常会有隔壁左右的老人们一起过来看，热闹的很。

    只是这两年，村里年轻些的都外出打工，赚了些钱，也基本都给家里买上了电视，老人们也就很少会晚上聚在别人家一起看电视了。

    这其中也不乏有些年轻人会觉得自己父母去别人家看电视显得很没面子，而强烈要求父母不能去的。

    总之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电视机给老人们带来的新鲜感与热闹，在生活日渐趋好的乡村里，逐渐被淹没了。

    君会叩开奶奶的房门，发现奶奶并没有在看电视，而是端着那本老旧泛黄的本草纲目细细研读。

    自从村里学校因为教学质量不达标被关停之后，奶奶平时没事就喜欢独自坐在房间里看这本本草纲目，起初家里人以为奶奶是对中医比较感兴趣，后来给她买了些现代化的中医书籍，她却也不怎么翻看。

    后来为了不让儿子浪费钱，才说只是有时候闲着无聊翻一翻，很多东西她其实也看不懂。

    君会爸爸随后又给买了一些适合老年人读的书籍，她也没怎么看，总是端着这本很多书页都被翻的有些残缺的本草纲目。

    直到家里买了电视后，她才慢慢放下了那本书，时常邀请隔壁左右的邻居过来一起看电视。

    “奶奶，你怎么不看电视啊。”君会走过去趴在奶奶肩膀上：“你这书上很多字迹都模糊的看不清了，要不我再给你买一本吧。”

    “不用不用，我又看不懂，只是闲着的时候拿出来翻一翻，打发时间，你爷爷才看得懂，喜欢研究这些东西。”奶奶轻轻合上书，用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旧报纸包起来，轻轻放在抽屉里，然后拉着孙女的手关心道：“你们今天也忙了一天，怎么不早点休息啊。”

    “这才六点多，还早着呢，我们来陪陪您，看看电视聊聊天。”君会说话间拉着奶奶坐到床沿上。

    电视是放在奶奶的房间里，正对着床，起初是为了冬天的时候老人靠在床上看。

    喻哲也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插上了电视插头，按开开关，随后拿起一旁的遥控器。

    但按了几下都没反应。

    “电池没电了吧。”奶奶这时提醒道。

    喻哲反应过来后也连忙抠开后盖准备检查一下，一打开才发现，压根就没有电池。

    奶奶神色也有些茫然，电视她很久都没打开过了，所以遥控器里的电池去哪了，她当下也想不起来。

    好在那会儿的电视还是自带按键的，喻哲放下遥控器，用电视上的按键调到了一个正在唱黄梅戏的频道。

    喻哲印象里，老人们大概都喜欢看这个。

    “现在太晚了，明天再去买电池吧。”

    奶奶和君会都点了点头。

    随后三人看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奶奶便一直讲着君会小时候的糗事，喻哲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的还对当时商君会干傻事时的内心想法做一番解读。

    当然，这样的做法也没让他少挨揍。

    至于电视里放的，倒真没怎么去看，只是偶尔话题接不上的时候，电视里的戏腔让气氛也不至于变得很安静。

    但君会小时候的糗事不多，并且跟着奶奶的时间也不算特别长，那些事情总有讲完的时候。

    可除了这些，奶奶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是那种喜欢在孩子们面前议论村里这样那样事情的人，后面只能重复着每次见面都要提起的好好学习，好好吃饭睡觉，尊重父母之类的关心话语。

    君会自己也不知道该跟奶奶聊什么话题，虽然她真的很想跟奶奶说说话，很想跟她待在一起。

    但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跟奶奶之间再难找到小时候那样依偎在她怀里的感觉。

    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心里，她跟奶奶之间正在随着时间进行某种角色互换，渐渐的需要轮到她来关心奶奶，叮嘱奶奶注意身体之类的。

    只是以她现在这个年纪，恐怕还不能完全理解奶奶这个年纪所需要的是什么。

    这让在学习上骄傲的商君会有很深的挫败感。

    这种挫败感是来源于下午喻哲离开那会儿。

    她看着老人们离开后留下的满地垃圾，知道奶奶爱干净，不可能放着家门口的垃圾不管，便劝说奶奶在门口放几个垃圾桶，让大家把垃圾都丢在垃圾桶里，这样奶奶就不用每天在地里忙完，回来等他们聊完天走后，自己还要再忙活一次。

    但奶奶却笑着拒绝了这个提议，说：“扫个地，不累的。”

    .......

    晚上从奶奶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君会把这个事跟喻哲说了。

    喻哲自然是能理解她的，毕竟她才十八岁，此前的十来年里，一直都在为了考大学努力，想法天真一点很正常，便解释：“如果真这么做了，那以后谁还敢来奶奶家门口坐。”

    “这样不挺好的吗，以后奶奶就不用总是打扫门口的卫生了。”

    “那以后奶奶每天出去干活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家门口也是冷冷清清的了。”喻哲觉得这会儿的君会单纯的样子很可爱，说话间还伸手揉着她的脑袋：“村里其他家，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个伴，奶奶自己一个人，她其实不在乎打扫个卫生、干个活有多麻烦、多累，只是希望家门口能多有些人气儿。”

    “可是我还是觉得奶奶这样很辛苦.....”商君会拨开喻哲的手，很没底气的反驳了一句。

    “但是孤独比辛苦更可怕呀。”喻哲又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君会这会儿倒没有阻止他，也没有反驳，只是耷拉着脑袋跟他一起上楼。

    但到了房门口分别的时候，她突然又扭头说道：“那你以后可不能死我前面。”

    “........”

    喻哲的白眼翻的稍微慢了一点，大概是商君会关门的速度比较快。

    “我都已经死在你前面一次了......”他轻声嘀咕着，然后关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