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清风明月
“是是是,仙爷您别生气,这都是那王家家主指使我干的啊,小人虽然也该死,但那王家家主比小人更该死啊!”
一听眼前这人发怒,王黑虎更是颤抖着身体连连作揖,牙关都在打颤,已然觉得自己站在了万丈深渊的旁边,稍稍失足便是粉身碎骨。
“还……还求仙爷给小人一个活路,小人愿意指认罪魁祸首啊!”
柳沧海强压下心中怒气,令自己轻轻一叹,目视着这万恶贼首。
“被你伙同王家一起杀掉的无辜之人,可有计数?”
“这,这,没有一百……也该有七八十了……”
“那你带着这山寨贼徒截杀的无辜路人与商贾又有多少?”
“这……小人……”王黑虎连连眨眼,汗水落在地上都发出响声,紧张得话都说不出了。
“说!”
伴随着一声怒喝,王黑虎身体一缩,一咬牙,赶忙大声回应道:“该有几百了!”
“那你说,我为何饶你!”
柳沧海的语气陡然平复,只是话语中的阴冷恰如腊月寒冰,扎在王黑虎的心上令他如坠冰窟……
王家该死,这王黑虎更是该死!
“您大人有大量,把小人当个屁放了吧!求您,求您了!”
剑锋陡然从王黑虎的脖颈上撤开,但他没有感到丝毫安全,反而立刻叩首在地,连连磕头,几下之后脑门就已经血肉模糊。
“这些话,与我说无用。”柳沧海目露寒光,他今日本就没想在这寨子上留下任何一个活口,“且等你下去,跟那些枉死的冤魂说去吧!”
便听一声清澈剑鸣,一道清风剑气如白鸟袭月,陡然穿过王黑虎的脖颈,就看那张脸上的绝望与哀求立刻凝滞,眼睛倏地失去了光彩,而后随同着整个脑袋一道从血肉模糊的脖颈上出走,落在了地上!
柳沧海上前抓起王黑虎滚着的脑袋,扯下他身上的那身虎皮大氅,将首级包裹住,做完这些,便看一道灵气自王黑虎的尸身上倏地飞起,蹿入了柳沧海的掌中。
“前人所留馈赠,却便宜了万恶贼徒。”
他凝视着手中灵气,这灵气呈出一股淡淡的青色,和整体纯白却呈现淡淡湛蓝的观雨灵气完全不同,所以自己也不能贸然吸收。
“待在这等贼酋的手里,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我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
柳沧海低声念叨一句,随即看也不看倒伏在地的无头尸身,归剑入鞘,迈步而出。
…………
宿家姑娘吃完了手中的馍夹驴肉,也喝光了水壶里的水,恢复了些力气,也能从被水流湿润过的嗓子里挤出几句话了,她本想立刻跑下山,去找自己的家人,但一想到那道白衣身影,再看看吃剩的油纸与空荡荡的水壶,姑娘不知为何还是待在了原地,老实地等着。
她没有太多等,兴许都没有半炷香,那青衣剑客便手提虎皮包袱,负剑而归。
然而姑娘敏锐地觉察出,这剑客面上的神色却不似离开时那般好看了,宿家姑娘本想对救命恩人表现出的热情也就僵在了那里,只能站在原地,无措地搓着手。
所幸这股怒意并不是针对她的,柳沧海一看见少女,还是面露微笑,打量了下空掉的油纸,又捡起水壶掂了掂。
“可是好受些了?”
“好受多了,多谢您!”少女连忙行了一礼,声音空灵清朗,只是还伴随着一丝沙哑,但已经恢复许多。
“那便好。”
“敢问恩公名姓?”
“嗯……”柳沧海下意识地就想编个假名,但一想到自己这次旅程的目的,还是说出了真名,“我姓柳,柳沧海,姑娘呢?”
“柳沧海……”宿家姑娘沉吟一声,记下恩公名讳,随后又回答道,“小女名宿澜,清河镇人士!”
“宿澜,好名字。”柳沧海颔首,笑着客套了一句,然而对面少女的脸颊上却是泛起红光。
“不知姑娘是否着急下山,我在这山上还有一事要办。”说罢,柳沧海提了提手中被包袱裹着的首级,“姑娘且放心,那贼酋已被我斩了,只是听说他还亵渎了我一前辈的居所,我想去看上一看,打扫祭拜一下。”
“要是姑娘想下山,我先行护送姑娘便是!”
宿澜的目光这才在柳沧海手中的包袱上流连一下,便看一双柳叶眉微皱,恰如秋水的眼眸当中满是惊色,斩了?这就斩了?
不过那不断滴落的血迹做不得假,宿澜惊讶过后更是敬佩不已。
“不,小女不急,怎么能折了恩公的意愿,还望恩公允许小女子随行,一道祭拜前人!”
“好,那便有劳姑娘一道,随我去后山转转!”他回礼一笑。
眼见这姑娘很是客气懂理,使得柳沧海的心情都好了一些,他不禁摇头想道,人啊,还是多见一些好人,多跟一些好人说话话,至于那些恶人,就让长扬剑去跟他们说话吧……
于是两个人就转过身,一道往后山行着。
“不知……不知姑娘是因何上到这黑虎山?”
“恩公不必顾忌,有话直说便是,小女子乃是随着家中商队外出,谁想一出镇子便被这恶贼逮住掳上了山。”
“姑娘一定受了莫大的委屈,可有受伤?”柳沧海点点头,低着头问道。
宿澜闻言先是稍稍一愣,随即便是眼圈一红。
是啊,委屈……该是委屈的,只是没想到眼前这男子最先在意的竟然不是自己作为女子的清白,而是自己受了委屈……这来自生人的最大善意,令宿澜心中暖洋洋的。
“委屈当然是有,只是小女子也并非被父母常养于深闺之中,在去年年满十七的时候就抛头露面,帮着家中打理商铺了,所以这委屈还是能咽得下,那贼徒三番五次想让我与他行那苟且之事,都被我拼死抵抗败了兴致,于是就将我关在屋中不给吃食,想让我自己求饶。”
“但姑娘一直坚持到现在。”
“没错,只是若无恩公出现,小女子今日也是凶多吉少了……”宿澜说到这里鼻子又是一酸,但还是摇摇头,脸上一副坚强模样。
“此事于我,只是举手之劳,姑娘莫要放在心上。”柳沧海摇摇头,淡然一笑,“自助者天助之,正是因为姑娘一直没有放弃,才能等到自由的这一天,姑娘最该谢的应该是自己!”
是吗?宿澜摇了摇头,她忽然发觉眼前这人高尚得有些可爱。
“敢问恩公,后山的那位前辈与您是什么关系?”
“姑娘莫要恩公恩公的叫了,说起来,我比姑娘还要小上一岁……后山那位前辈与我应该并无关系,只是同道之人,未曾见面也当有三分敬意,作为晚辈,自当为其祭扫。”
“嗯……原是如此。”宿澜点点头,她知道眼前这位剑客年轻得有些过分,但没想到比自己还小上一些,“不如,莫要让前辈在这黑虎山上与土匪为伴了,迎一些遗物出来,我宿家可以摆上灵位,年年上供祭拜!”
“这,这合适吗?”柳沧海没想到这宿姑娘能为了一名素未谋面的人做到这种地步,一时有些无措。
“当然合适!”
只见宿澜注视着柳沧海的失措面容,掩嘴一笑,美目顾盼,心中暗想。
当真是,清风明月,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