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感觉头皮有点凉。

    他知道，这并非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客观事实。

    尽管是气温步步攀升的六月份，张牧在骑着小七共享电动车回家的路上，还是感到了丝丝凉意。

    然而他并不冷，公司发的POLO衫，早在他从地铁站出来后三分钟，就被汗水给浸湿了。

    凉意来自于他的头皮，这很反常，却又合乎情理。

    张牧控制着音量，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咒骂着顺走了电动车头盔的人。

    对方这种无耻的行为，不但增加了张牧被交警罚款的风险，还让他很悲哀地察觉到，自己的头发好像又少了一些。

    咒骂有什么用？

    无能狂怒罢了。

    除此之外，张牧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能做了。

    谢天谢地，今天交警并不在这里，这让张牧成功避免了五十块钱的额外损失。

    但这并没有让他的心感受到慰藉。

    回到家中，他急匆匆地洗了个澡，想了想，还是吹干了头顶并不多的头发。

    “差点把这个忘了。”张牧自言自语着，在出门前戴上了一顶鸭舌帽。

    他开上自己的二手高R，驶向了今晚的目的地。

    “抱歉，久等了。”停完车，抵达这家叫做“万道”的日料自助之后，张牧略有些尴尬地发现，对方比自己早到了一步。

    “不会，我也是刚到。”显然也是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的姑娘抬腕看了看表，“你没有迟到，是我到太早了。”

    这姑娘好像还不错——张牧默默地想道。

    毫无疑问，正在进行的是一场在这个年代司空见惯的相亲局。

    比起若干年前那种双方在介绍人带领下见面的模式，这年头推送微信名片，聊到位再见面的这种方式，无疑显得更为高效。

    今晚能有这场会面，说明张牧和面前这个叫做徐欣的姑娘，这几天聊得还不错。

    见面后，徐欣给张牧的印象很不错，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有一股自信和干练，正是张牧所欣赏的类型。

    在徐欣的眼中，张牧也同样有一番气度。

    双方的第一印象都相当不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点菜了吗？”尽管不喜欢吃日料，但因为职业的缘故，张牧对此类所谓高档自助并不陌生。

    或许是出于控制成本或是保证品质的需求，这种餐馆并非像普通自助那样，将食物铺陈得琳琅满目。

    顾客需要通过服务员提供的平板点单，点多少上多少。

    “我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先点了个刺身拼盘。”徐欣微笑道。

    张牧点点头，这是常规的操作，他招呼来服务员，又点了一些。

    “这个鳌虾不太好剥，我来吧。”张牧看到拼盘里的鳌虾，主动提出来道。

    “那就拜托了！”徐欣也不扭捏，将盘子推了过去。

    席间，两人相谈甚欢。

    虽然有着不同的学历背景，但是在社会上工作过几年的人，总能找到些许共同语言。

    张牧信手拈来的行业笑话，笑得徐欣花枝乱颤。

    他感觉自己一颗干涸了许久的心，仿佛有些悸动。

    直到——“张牧，你怎么一直戴着帽子啊？这么热的天。”

    “走得急，忘了摘了哈哈！”，张牧说着摘下了帽子。

    看着他摘下帽子，徐欣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

    但敏锐的张牧还是察觉到，气氛发生了一些变化。

    结账后，徐欣谢绝了张牧送她：“我也开车来的。”

    等红绿灯的时候，张牧听到手机震了一下，拿起一看，是徐欣的转账600元整，显然是A今晚的餐费。

    在这个年代，相亲AA并不常见。

    张牧毫不拖泥带水地收下了，这笔钱对谁都不是大钱，对方想A的话，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今天的晚饭吃得非常开心。”张牧发了段语音转文字过去，“下次约哪里？”

    他确认自己应该是对徐欣心动了，因此罕见地主动对下一次见面提出了邀约。

    “谢谢，我也是。”徐欣回复得很快。

    张牧脸上浮现出笑意，但不到三秒就凝固了——徐欣的下一条消息已经到了。

    “和你聊得很开心，但是我思考了一番，很抱歉，我们可能不太合适。”礼貌而又坚决的拒绝。

    “果然……”虽然有所预料，但张牧还是忍不住问道，“方便透露一下原因么？”

    “没什么不方便的。”，徐欣的回复仍然很快，张牧笃定对方大概也在开车使用语音转文字。

    “我对你其实挺满意的，但恕我不太能接受一个发量稀少的配偶。”徐欣回答得直截了当，却让张牧有些难以招架。

    他用力挠了挠自己的头皮想道：“也没有那么少吧？”

    如果是多年前，急于脱单的他恐怕在口不择言之下，连“我愿意去植发”的话都说得出来。

    可那是以前了。

    时过境迁，现在的张牧，已经不再愿意为了别人改变了。

    单身就单身吧，也挺好。

    正好这会儿绿灯了，他听到了后车的喇叭在催促。

    于是张牧轻轻踩下了油门。

    他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则是拿着手机准备回复一条：“好的，谢谢。”

    此时他没有看到的，是横向的那条路上，有一辆失控的土方车正在狂奔。

    “轰！”即便是进口高R坚固的车身，在数十吨重的土方车面前也同样不堪一击。

    张牧最后的念头是：“艹，头发少就是不好，头皮好像有些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