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牧的反应，完全出乎钟芸的意料。

    她设想过很多场景，比如张牧可能痛哭流涕后悔没有接受告白，请求和自己在一起。

    或者故作淡定无所谓，也在她预想范围内。

    可张牧现在这一脸茫然的样子，并不在她预料之中。

    因此，她本能地觉得，张牧肯定是装的。

    张牧当然不是装的。

    虽然前世在职场，因为那些蝇营狗苟，他没少装。

    可现在他真没必要在小姑娘面前装什么。

    他之所以愣住，是因为真没看懂今天的剧情。

    一个前几天被自己婉拒过告白的女的，莫名其妙跑到自己面前说要撤回告白。

    撤回也就算了，张牧犯不上跟一个高中生计较，笑一笑也就过去了。

    可莫名其妙来句“配不上”，属实让他感到非常无语了。

    自己从头到尾啥都没干，甚至还因为生怕拒绝会影响到人家高考，所以连婉拒都没有，只是推脱到高考后。

    本来这事不了了之最好，还能落个清净。

    可谁成想，他不找事，事儿反而来找他了。

    “对不起，可能这么说不太礼貌，但我觉得，你是真的配不上我。”钟芸自顾自说着，全然不顾其他人的反应。

    “前两天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因为你的鼓励，我超水平发挥了。”

    “可是今天，当我从同学那里得知你只考了六百二十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你这种成绩，今年别说TOP级别的高校了，估计双非都不一定能上。”

    “而我却能考上985，前途一片光明。”

    “我知道你会说我势利眼，但我不在乎。只是我觉得，你实在太幼稚太不成熟，竟然为了成绩能刚好和我进一所大学而弃考。”

    “你对得起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吗？”

    “你这种行为，说明你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

    “跟你在一起，我肯定不会幸福的！”

    最后这句话，钟芸几乎是用喊出来的。

    这番话听得张牧一愣一愣的：“这都什么跟什么？”

    再看看周围人都开始窃窃私语，纷纷向自己投来震惊的目光。

    饶是经历过社会上的摸爬滚打，他也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说我幼稚？为了你放弃高考？”

    “你本名应该不叫钟芸，叫梁静如吧？”

    这番话引起了一阵窃窃私语，陈栋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梁静如？那不是个唱歌的吗？”

    张牧淡淡一笑：“因为她是真的很有《勇气》哦。”

    这年头这个梗还没有广为流传，围观群众都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钟芸却并没有像其他人以为的那样气急败坏，而是面色平静地说道：“别装了。”

    “张牧，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痛哭流涕。”

    “我也知道，你在因为没有答应我而后悔。”

    “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人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而且，就算那次你答应了我，我们在一起了，我知道你干出这么幼稚的事情之后，一定也会第一时间和你分手的。”

    “你想和我去一所学校，完全可以考出一个很高的分，然后选择和我一起啊！”

    “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一种最蠢的方式呢？”

    张牧一脸黑人问号地看向了同样一脸黑人问号的陈栋。

    在这所学校，没有人比陈栋更加了解张牧了，他知道，张牧绝不会是那种恋爱脑上头而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的人。

    如果张牧真蠢成这样这样的话，两人也不会成为好朋友了。

    陈栋：这人脑子有病吧？

    张牧：我也觉得，甚至还有点慌，精神病杀人不犯法的！

    短短的一瞬间对视，两个人得出了结论，此事无解。

    “其实，你如果真的非常想和我在一起的话，也不是不行。”，钟芸又开口了。

    这一次张牧已经麻木了。

    爱咋咋吧，随你妈的便吧。

    “我听我们老师说过了，学校是有复读政策的，像你这样的可以免费复读。”

    “等你复读考上了复交或是钱大，如果我还单身的话，一定会认真考虑和你在一起的。”

    张牧：“你……”

    他是真看不懂这个人的脑回路。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觉得我太现实了，但张牧，我们不是活在真空中的，必须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你或许想问我为什么不等你，我想说的是，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不要陪一个男孩长大。”

    “我不想把我宝贵的青春，浪费在虚无缥缈的等待上。”

    “我知道你家条件不好，但是我不会因此瞧不起你。人没有钱没关系，可以挣！我最瞧不起的，是你现在这样，自甘堕落。”

    “所以，你好好考虑一下，然后去复读吧，等你考上了，我会给你机会追我的。”

    张牧已经从先前的呆滞状态恢复了过来：“等等，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情，是你在追我，而不是我在追你！”

    “你为什么会这么自作多情？”

    “钟芸，我真的很羡慕你。”

    “你这么普通，长相普通，成绩普通，却又能那么自信。”

    张牧转向陈栋：“陈栋，你要是她，你能这么自信么？”

    不愧是好兄弟，心意相通，陈栋一点犹豫都不带地接过了话茬。

    他一脸沉痛地说道：“要是我的话，估计早就自卑死了。”

    对于张牧这夹枪带棒的话，钟芸恍若未闻：“你去复读吧！我会给你机会的。”

    “对不起，我已经迫不及待把我的天赋带到大学校园了。”张牧微微一笑。

    “就你？了不起也就是个二轮秀，准备把天赋带到哪个二本？”许家豪终于找到插话的机会，忍不住嗤笑道。

    “我也不知道啊，落选秀同学”，张牧耸耸肩，对许家豪这低级的嘲讽并不当回事，“至少不会是城院吧。”

    听到张牧的话，周围的人，认识不认识的，都笑出了声。

    城院并非什么垃圾院校，而是钱江大学下属的一个独立学院，俗称的三本。

    对于普通高中的学生来说，不失为一条出路。

    可重点高中的学生，普遍都看不上城院。

    这年头的城院，被大家戏称为“差生收容所”，就足以说明它在重点高中学生心中的地位了。

    “你懂什么！”，许家豪涨红了脸，有些恼怒。

    在他看来，张牧刚才提到城院，分明就是在暗示他许家豪只能去城院。

    可这却偏偏说中了他的心声：“城院不差的好吧，还有机会直升钱大呢！”

    “你以为轮得到你？”大概率要报钱大的陈栋看不惯许家豪这样的傻子。

    他轻蔑地看着许家豪：“你是不是在指望那个传说中的立交桥计划？”

    “那个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人有机会升上去，你还是算了吧？在城南中学都排不上号，还是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立交桥计划，是钱大给下属两所独立学院——城市学院和明市理工学院的一个特殊待遇，每年的大一新生，根据大一学年的学分绩点，以及“立交桥”的两门考试，取各专业大类前百分之二的学生进入面试。

    最终，通过笔试和面试，择优录取各专业前百分之一的学生转入钱大学习。

    进入钱大的学生只要在一年试读期内修满12个学分，就可以在大三开学时正式获得钱江大学的学籍。

    这样的话，在毕业的时候，获得的就是钱江大学的毕业证和学位了。

    正是因为钱江大学有着这样的口子存在，因此每年都能引得一些分数远远超过二本线的学生，乃至一本线的学生报考城院。

    但是大多数高分但不足以进入钱大的人，通常都会选择去其他985或者211院校，不太愿意去冒险，只有极少数尖子生愿意为了钱大的毕业证而搏一搏。

    但再怎么看，许家豪这种明显就是去混三本学历的人都不在这两种人里面。

    看到许家豪被陈栋怼得哑口无言，钟芸对张牧说道：“张牧，要是你不知道去哪儿的话，也不肯去复读的话，就去申城吧。”

    “？”张牧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娘们又在发什么批疯。

    “我打算报华师大，你的成绩的话，虽然去不了复交济和提篮桥这些个92，读个申城的二本肯定没问题的。”

    “到时候，你经常来找我玩，没准我就被你感动，答应和你在一起了呢？”

    “谢谢，不考虑。”张牧表示拒绝。

    脑子抽了才会把钟芸当一回事儿。

    贱不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