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我要上二本了？”张牧眯起眼睛，盯着许家豪一字一句地说道。

    或许是因为他话语中那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淡漠，许家豪有些被震慑到。

    他竟是愣愣地说道：“大家都在这么传，说你考砸了，只能上二本了。”

    张牧心神一动，看来想看自己笑话的人并不少啊！

    他从公交站的遮阳棚底下探出头，望了望来车的方向，却只能看到空荡荡的路面，还有盛夏即将来临的炙热。

    面对此情此景，张牧有点后悔过早出来了。

    非但没能早点到家，还被俩莫名其妙的人败兴。

    他觉得有跟小孩子斗嘴这功夫，不如在教室再吹会儿空调，或者拉着陈栋去篮球馆打会儿球也是极好的。

    或许是因为迟迟没有得到张牧的回应，许家豪终于从愣神中恢复过来：“不上二本你还想干嘛？你这分数还想上清北？”

    “关你屁事。”张牧云淡风轻，并没有用“你行你上”这种话术来对付他。

    他不配。

    “我看你就是考不上985，自知配不上钟芸，才在这里大放厥词吧。”许家豪哈哈大笑。

    张牧扶额，眼看公交没有要来的迹象，他决定停止和傻逼浪费时间，于是抛出了杀手锏：“那我要是考上了985，你准备吃点啥？”

    “985，就你？”

    许家豪一脸的难以置信，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虽然自己的成绩和一本相去甚远，却也听同学说过，今年这试卷偏简单，上985估计得650以上，像张牧这个分数，打死都上不了的。

    “刚才陈栋的话，我现在转送给你，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对于许家豪的反应，张牧并不意外，这正是他的目的所在。

    他表情平淡：“那我要是考上了，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这年头男生打赌的时候，为了表达自己的强烈信心，常用的吃屎之类的事情做赌注。

    这种涉及到“吃点什么”的赌约，一般人都轻易不敢接下。

    谁又真愿意去吃屎呢？

    可如果输了赌局又不吃的话，又必然会背上骂名，从此在同辈群体中抬不起头。

    所以可以说，只要赌局输了，不管吃不吃，都是输了。

    正是因此，张牧笃定许家豪不敢接。

    他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让许家豪真的吃屎，只是某著名文学家说过，想要开天窗，就得先提出拆屋顶。

    张牧要给许家豪一个教训！

    尽管许家豪确信，张牧这分数肯定是考不上985的，但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想冒险。

    “大家都是同学，动不动吃屎多难看？”不出张牧所料，许家豪并没有接下这个赌约。

    “玩不起直说，别BB。”张牧没有说话，他的好兄弟陈栋接过话头。

    “要不这样，我跟你赌一万，怎么样。”许家豪提出了新的赌约，“你考上985的话，我给你一万。没考上，你给我一万，怎么样？”

    张牧摇头：“不怎么样，我没有一万块，有也不会和你打这样的赌。”

    拥有一颗三十岁的灵魂，张牧说这话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只有小孩才会羞于承认自己穷。

    陈栋闻言，想替张牧出这一万块赌注，但想了想张牧大概有自己的计划，自己开口反而会破坏张牧的谋划。

    “那要不这样，你赢了，我给你一万，我赢了，这个暑假你就来我家厂里上班，工资照给。”许家豪眼珠子一转，又有了新的主意，“别说我欺负你，大家同学一场，就当让你整点学费。”

    张牧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自己居然被许家豪这种学渣看不起了。

    好笑的是，这娃还有几分淳朴，能想到的最大的羞辱就是让自己去他家的厂里上班。

    可这区区一万块钱，他是真看不上。

    觉得没意思的张牧正准备开口拒绝，就听到钟芸说道：“许家豪，你在干什么！我跟张牧约好了暑假一起练车的！”

    张牧并不记得有过这样的约定。

    虽然他不知道钟芸是被他刚才的形象勾起了过往回忆，但能看出来对方是想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张牧理解，但并不打算领情。

    钟芸今天的精神状态，让他感觉离得太近可能会遭遇精神污染。

    于是他打算把两个人都回绝掉。

    只是张牧没有预料到许家豪的反应。

    “你们约了一起练车？”许家豪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涨成了猪肝色，拳头也攥得紧紧的。

    “你看起来情绪有些不稳定。”看到对方在情绪爆发的边缘，张牧好心提醒道。

    “五万，我出五万跟你赌！”许家豪大喊道。

    张牧完全没有料到，钟芸的打圆场，非但没有打消许家豪的念头，反而激得他主动加注了。

    这年头手机还不好玩，也就没那么多低头族，因此许家豪的喊声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

    在迈入2010年代之后，五万块算不上一笔大钱了，却也不是一个学生能轻易拿出来的。

    比如像张牧，他就连一万块都拿不出来。

    “许家豪你疯了！”钟芸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家豪，“你爸会打死你的。”

    听到钟芸提到自家老爸，许家豪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可他强自镇定，梗着脖子说道：“这是我的压岁钱，他管不着！”

    这种坑傻子钱的事情，张牧干起来还是有些道德包袱的。

    可是没容他多想，许家豪又喊道：“我还有条件。”

    “你差不多得了，你看张牧理你吗？”陈栋看到张牧没有回应，就像赶苍蝇一样在空气中甩着手臂。

    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公交司机是睡着了还是半路出状况，迟迟都没有到。

    许家豪示意张牧附耳过去。

    “就这么说嘛，都是男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很重要，你答应了我才跟你赌。”，许家豪再三坚持，张牧只好点点头。

    “还有个条件就是，只要跟我赌，不管输赢，你都不许和钟芸一起练车！”许家豪声音小得跟蚊子叫似的，目光却完全放在了不远处打电话的钟芸身上，唯恐被对方听到。

    合着这才是许家豪的真实目的啊！

    得知对方的真实意图，张牧甚至有点被感动到。

    在尘世漂泊多年，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纯粹的舔狗了。

    老弟，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啊！

    他很想说“强扭的瓜不甜”，但是想了想属实没必要。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张牧心道，索性帮他一把吧。

    于是他掏了掏耳朵：“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你不许和钟芸一起练车！”

    “听不清！”

    许家豪大声喊道：“你！不！许！和！钟！芸！练！车！听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