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求艺术的态度吗……”

    堀江敬三怔怔地看着夏凡的手机屏幕……

    “黑川翼”的虚拟卡通形象，正摇头晃脑，喜悦地放声歌唱。

    这模样，不禁让他回忆起了，女儿幼稚园时，自己陪她参加家庭合唱表演时的开心笑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父女关系，僵硬到了这种程度？

    “我知道了……希望，第二次的录音，能给我一点惊喜。”

    过了一会，他叹了口气，点头允诺。

    “等等，为什么她可以录两次，就因为是您的女儿吗？”佐仓祈终于忍不住，低声抗议道。

    “我们尊重歌曲创作者的意见。如果佐仓小姐有更好发挥的可能，也可以一起再录一次。”

    土屋春雄看了她一眼。

    佐仓祈顿时不吱声了。

    刚才那一版，已经属于她的“超水平发挥”，嗓子现在还有些疼，再录就不太礼貌了。

    “那，就辛苦大家，各就各位，再录一版。”

    土屋春雄拍了拍手，一众工作人员风急火燎地再次开始了录音准备。

    “班长……等下录制的时候，请务必忘记角色的束缚，根随着自己的本能，以最符合歌曲的音域去演唱，将最真实的自我，展现给堀江老师。”

    夏凡认真地向堀江翼叮嘱道。

    “喔？你就对我那么有信心？”

    堀江翼秋水般的双瞳，玩味地注视着他。

    “当然了，你可是‘班长中的班长’，怎么可能让同学失望。”

    夏凡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么，你相信的，是堀江翼，还是黑川翼？”

    堀江翼双手环胸，身体前倾，靠上他的胸膛，眼中暗蕴着某种复杂的情愫。

    “我信任的是你，是堀江翼，也是黑川翼。”

    感受到身前的“不可承受之重”，夏凡默默退了半步。

    “那么，这‘开关’，就先寄存在你这里。”

    “希望那老头子，听见我‘解放天性’的歌声，不会被惊掉下巴。”

    堀江翼将黑框眼镜挂在夏凡领口，优雅地将麻花辫散成黑瀑般的长发，走进了玻璃录音室内侧。

    “开关……班长，果然，和我猜测的一样吗？”

    低头看着那副黑框眼镜，夏凡默默叹了口气，站到了录音棚外。

    那一天，送堀江翼回家后，他就怀疑，对方患有人格分裂症。

    人格分裂症，又名身份识别障碍，或多重人格障碍，患者显示出两种或更多的身份或人格状态，以交替方式控制自身的行为。

    而堀江翼人格“交替”的契机，正是手中这副眼镜。

    “开始吧，老头子……”

    录音棚内，堀江翼冲玻璃墙另一侧的堀江敬三，比了个“OK”。

    “咳咳……”

    堀江敬三额头青筋冒起，却还是敬业地播放起了伴奏。

    『知道了，变强的理由……』

    堀江翼开口的前半句，比上一版更加柔弱，好似稚嫩温柔的少女。

    『带着我，前进吧!!!!』

    但后半句，她的声音忽然如山车一般九十度上升，浑厚嘹亮似狂怒的女王！

    “G4到D5，真的跨了八个半音，没有断层！”

    “不止是音域，就连语气和感情，都存在强烈的反差，简直像两个人在接力唱这一句一样……”

    只这一句，就让在监听的众人，身上泛起了鸡皮疙瘩，内心仿佛被点燃了一团火焰。

    “确实是两个人……因为，是堀江翼和黑川翼，在合作唱这首歌啊……”

    参与监听的夏凡，低声喃喃道。

    『沉醉于，泥泞不堪的走马灯。』

    『逞强的心，颤抖的手，想要抓住什么，仅此而已。』

    『夜晚的气息，睥睨着天空，能改变的只有自己，仅此而已。』

    开口之后，堀江翼似乎进入了某种状态，完全沉浸在歌曲中。

    她的声线不断变化，语速时快时慢，感情时而柔和，时而澎湃……

    音域高低转换如急速起伏的过山车，却又被她以稳定的气息驾驭自如。

    『……被世界所击垮，知道了败北的意义。红莲之花，绽放吧！照亮命运吧！！！』

    歌近尾声，堀江翼以冲破天际的高音，忽然转到重锤落地般的怒吼，结束了演唱。

    “结、结束了？这么快？”

    “因为，堀江老师，好像一次都没有叫停过……”

    监听的众人，仿佛自过山车上下来，如梦初醒的游客，恍惚地看向堀江敬三。

    “因为，根本没有叫停的必要。”

    堀江敬三依旧是那副严肃的模样，但微颤的下巴，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

    妻子去世后的这些年，父女二人的生活，总是显得生硬而沉闷。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女儿，如眼前这般全情投入，眼中洋溢着喜悦与狂热的模样。

    “怎么样，夏凡，人家可没有辜负你这首歌，要怎么奖励我？”

    堀江翼推开录音室门，昂起下巴，娇笑着看向夏凡。

    此刻的她，脸色潮红、双眼发光，发丝凌乱，汗水若蒸汽一般自体表腾起，显然还没能从歌曲亢奋的情绪中抽离。

    “非常完美的演唱。所以，奖励你，冷静一下。”

    在堀江翼期待的目光中，夏凡默默走了上来……

    将自己的武士服外面那件“羽织”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顺势将眼镜架回了鼻梁上。

    “擅自帮别人戴眼镜，可是不礼貌的行为。”

    戴上眼镜的瞬间，堀江翼又恢复了平日温柔娴静的模样，裹着夏凡的外套，疲惫地一笑。

    “太、太强了，真的完全覆盖了音域！”

    “更夸张的是，声音断层和换气点的问题，在用技巧完美地处理的同时，进一步强化了情绪的表达。”

    “不愧是‘百变女王’，将多种角色的声线变化，同时运用到一首歌上，居然有这样神奇的效果……”

    “好可怕的爆发力和燃烧感，这才是《红莲华》真正绽放的模样！”

    录音棚内，迫不及待开始试听的工作人员们，脸上都露出了沉醉的神色。

    “我……我确实，做不到这种程度……”

    就连带着挑刺心态的佐仓祈，试听之后也是一脸失落，眼中逐渐褪去高光。

    “堀江老师，春雄监督，二位觉得怎样？”

    夏凡谦虚地询问正在默默试听的两位“话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