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套用来铭纹的银闪闪的家伙式儿，莫方瑟瑟发抖。

    孟沧兴来时已是半夜，待他走后，莫方虽然很快便又再次入睡，可却睡得一点也不安稳，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天的藏书室，被突如其来的黑暗淹没，黑暗中充斥着各种莫可名状的怪异声音，间或有血红鬼脸闪现，猛然低头看去，竟发觉自己又变成了那个锦袍公子，手持大戟，同周遭鬼影厮杀。

    一番折腾，莫方自是没睡好，天刚蒙蒙亮就醒转过来，无精打采地洗漱穿戴，坐在床头发呆，一直等到护士给他送来早饭。

    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天小护士除了给他送来早饭，还给他送来了两套衣服。

    一套穿，一套换洗。

    两套衣服均是他的尺寸，黑衣黑裤白衬衫，标准的正装礼服，用料考究。除此以外，还有一件黑色风衣，除却个别细节，与昨晚他见到孟沧兴时对方穿着的那件几乎一模一样。

    “这应该就是苍穹卫平时穿的便服了。”

    见到这两套衣服，莫方一时间连吃饭都忘记了，一边摩挲一边轻声感慨：“质量真好啊，一定值不少元点……”

    早饭后大约到了七点，莫方正在琢磨晚上做的怪梦，两名看守房门的疑似苍穹卫成员的大汉忽然闯了进来，一言不发地将那对青铜手环从他手腕上摘下，然后板着面孔对他说道：“穿好衣服，跟我们走。”

    莫方应了一声，快速换好衣服，跟随二人出了门，在楼内一路穿行，最后来到位于一楼角落里的一个极不起眼的房间，房门上挂着个木牌，写着“机密重地，闲人免进”几个字。

    一名黑衣壮汉伸手在门上敲了敲，不多时便听到门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随之响起：“谁啊？”

    听到那句问话，两名黑衣壮汉的态度终于有所改变，语气不再似先前那般生硬，而是颇为恭谨地回复道：“婆婆，你要的人我们带到了。”

    “什么苍穹卫……还不是看人给脸色？”

    莫方默默鄙视了一番二人作为，注意力又落到刚刚响起的那个苍老的声音上，一时间陷入思索：“不知这位婆婆是个什么样的人？”

    开锁声自门后响起，那扇厚实的铸铁房门被人拉开，一名满头白发的慈祥老婆婆出现在莫方的视线里。

    “婆婆，人我们给您带来了，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回去了。”

    见老人露面，位于莫方左手侧的那名大汉匆忙开口请示，就好像这里是龙潭虎穴一样的危险地方，不想在这里多留一刻。

    “嗯，你们走吧。”老人也没在乎他们的态度，挥了挥手叫二人离开。

    两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如蒙大赦，匆匆离去。

    “有点不对劲啊……跑得这么快，难道这地方有什么门道？”

    莫方看着飞快离开的两个人，心中莫名生出一种不详预感。

    “别站在门口发呆了，进来吧。”门内的那名看起来极为慈祥的老婆婆说道。

    “哦。”

    莫方应下，随老婆婆进入房间，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断偷着用眼睛打量老人，可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老人家干干瘦瘦，脸上布满皱纹，梳着一个简单的丸子头，微微佝偻着腰，手里握着一根拐杖，雕木为龙，杖首即是龙头，口中含着一颗珠子，似玉似石。

    除了手里这根龙头拐杖看上去不同寻常，老人再没有别的出奇之处，身上穿的只是四处可见的粗布花衫，腕上头上戴着些造型土气的银饰，在莫方眼里完全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婆婆。如果硬要说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就只有皮肤这点。老人家虽然脸上满是皱纹，但皮肤依然白皙，勾勒出的线条仍旧耐看，想必年轻时定然是位不比孟千叶逊色的大美人。

    “真搞不懂，那两个家伙在害怕什么？这位老婆婆一看就知道是位和善的长辈。”

    回想起刚才那两名壮汉的举动，莫方暗地里一阵嘀咕。

    “老身复姓独孤，单名一个清字，你叫我清婆婆就好。”

    走在前面的老婆婆自言自语般介绍了一遍自己，接着停了下来，慢悠悠地转过身子，向莫方问道：“你是叫莫方吧？知道我找你来是做什么的吗？”

    “这我上哪里能猜到？”

    莫方暗自吐槽一句，刚想回答不知道，忽然心中一动，试探着回答：“是和星纹有关？”

    “嗯，不错，看来已经有人事先和你讲过星纹的事情了。”清婆婆点了点头，“我找你来正是为了此事，在你身上刻下星纹，进一步激发你体内的陨星之力。”

    “果然……”

    莫方暗道一声，心底生出一丝期许，“希望能力可以发生点变化，不要那么憨就好……”

    “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取些东西。”

    清婆婆对莫方说了一句，随后独自走向内间。

    房间里很快就剩下了莫方一个人，而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忽然反应过来，意识到一件方才被他忽略掉的事情：

    “清婆婆姓独孤！”

    独孤这个姓氏极为罕见，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未必会遇见一个，而这又是在苍穹卫，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位建立天枢府，联合七城的不世王者——独孤云！

    “独孤……独孤……”莫方在心里默念，“清婆婆难道是独孤盟主的后人么？”

    他正胡乱猜测，清婆婆已经从内间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只金属制成的银白箱子，好像格外沉重。

    莫方刚想上去搭把手，却见清婆婆已经把那只箱子放到了一旁的金属桌上。

    放好金属箱子，老人家又走到了房间另一边，从一个柜子里拿出一只木箱，同样放在了桌面上。

    清婆婆不紧不慢地将木箱打开，莫方好奇地向里面张望，就看见木箱里码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将本就不算大的空间塞得满满当当。

    清婆婆一边从木箱里取出一只陶罐放在桌上，一边笑眯眯地看了莫方一眼，问道：“这些天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啊？是不是感觉有了什么变化？”

    “嗯，还不错，已经没什么问题了。”莫方回答道，“至于变化么……好像力气比过去大了不少，再有就是反应速度确实比以前快了，和千叶姐的猜测几乎一样。对了，好像有时候我还能感受到周围人的情绪变化，但不总是这样，具体怎么回事我也弄不明白。”

    被软禁的这段时间，莫方也并不是一直闲着，他回忆起孟千叶曾经对他所受爆炸影响的猜测，也试验着研究了一下自身的变化。可惜最后的结果比较令人失望，除了那种时灵时不灵的感受周围人情绪的能力算得上玄奇，其余的改变就只剩下力量与反应速度的增加，就像他对孟沧兴抱怨的那样，简直就是个憨憨。

    “哦？”

    听到莫方的回复，清婆婆似乎有些惊讶，原本在整理那些器具的她不由得抬起头再次打量了莫方几眼，陷入思索：“原来神经异变的影响还有更多么……看来不是单纯的超肉体或是超思维，两方面的特点都有一些，有趣……”

    她这时已将需要用到的东西摆在了桌面上，接下来便打开了那个最先拿出来的银白色金属箱子。

    箱子甫一打开，立时便有光芒从中逸散而出，不过并不耀眼，只是散发着一层朦朦胧胧的淡金色光晕，像是雾气一般，萦绕不散。

    清婆婆把手伸入箱中，从中拿出了一块灰扑扑的石头，说也奇怪，这块石头放在箱子里时还散发着柔和的光晕，而此刻拿在老人手里，却和那些寻常石头没什么两样。

    莫方注意到，在老人的眉心位置，有一点亮斑一闪而逝。

    清婆婆拿着手里拳头大小的石块朝莫方晃了晃，笑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莫方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清婆婆笑呵呵道：“这就是将你炸伤的那块陨星的外层残片。”

    莫方顿时想起那天在图书馆与庄霜月遇见的那个男人，他当时的手里也提着个银白色金属箱子，里面装着的是块人头大小的耀眼石块，就是那东西发生了爆炸，是后续一切事端的源头。

    “哦——对，我想起来了，那天爆炸的就是一块石头！”莫方恍然，继而补充道，“不过好像和您现在拿着的这块不太一样，当时那块更亮一些，散发的也是银白色的光芒。”

    清婆婆闻言轻轻颔首：“嗯，那块是陨星最中心的星髓，看起来不太一样。”

    “原来是这样……”

    莫方感叹一声，提出了那个他一直很在意的问题：“这东西肯定值不少元点吧？”

    “元点？”清婆婆再次笑了，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怎么能用元点来衡量呢？这可是有价无市的珍宝啊，只不过在寻常人手里只是块会发光的石头罢了。但是话说回来，有时候为了收购散落在民间的那些陨星石，我们的确花了不少元点。”

    她说着便将那块拳头大小的“稀世珍宝”丢到了陶罐里，接着拿起一根银白色的金属圆杵，毫不犹豫地捣了下去，看得莫方那叫一个心疼：“那可是数不清的元点啊，就这样捣碎了？”

    随着清婆婆动作，老人手里的那只银白圆杵上逐渐有花纹显现出来，如空中的云朵，似海里的波浪，那块陨星石逸散出的淡金色光晕就仿佛被圆杵吸引了似的，向之聚集，将之包裹，顺着花纹往上蔓延，最后将整只圆杵点亮，与之一同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清婆婆这时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品味着什么，眉心处的光华亦时不时地闪现几下，带着一丝无法形容的神秘意味。

    “乾？竟然不是人……”清婆婆口中呢喃，好像有些困惑。

    老人微微困惑，不过很快便将无谓的想法抛诸脑后，快速结束陨星石的处理工作，此时此刻，那块拳头大小的陨星石已经变成了一堆散发着淡金色光晕的细沙。

    她接着拿起另外几个小瓷瓶，依次向陶罐内倒入了一些液体以及一些粉末，开始用圆杵搅拌。

    被碾成粉末状的陨星石好像与从瓷瓶倒出的那些液体与粉末发生了某种反应，光芒愈发炽烈，温度亦随之上升起来，袅袅烟气自罐中腾起，透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药香味。

    见药香味散发出来，清婆婆停下手中动作，指了指摆在房间正中的那座“手术台”，对莫方说道：“上衣脱掉，趴到上面去。”

    “哦，哦！”

    莫方依言脱去上衣，趴在了手术台上。

    接下来，他就看见老人从木箱里拿出了两件银光闪闪的事物。

    一柄银锤，一把银凿。

    与其说是凿子，不如用锥子来形容更加贴切，尖细的末端比莫方见识过的任何一柄凿子更为离谱，简直就是一根绣花针。

    “吾命休矣……”

    莫方在心里哀嚎一声，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出清婆婆用这套家伙式儿在他背上雕琢的情景。

    他下意识地咬紧牙关，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

    “难怪那俩家伙连门口都不愿多待，都是这么过来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