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方的消沉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便重新燃起斗志，投入到下午的训练中。

    王铜虎的技击课程已进行到了最后部分，也就是枪械的使用。

    这部分的内容说难不难，但说简单也不简单。

    并非像莫方原本想的那样，只要射得准就可以了，还需要熟悉枪械的内部构造，并且将具体使用与之前所学的技击技巧融为一体，乃至于做到坐立奔走皆藏杀机。

    到得最后，莫方发觉瞄准射击简直是最简单的一件事了，要知道仅仅是一个更换弹夹的动作，他就练习了无数遍，直到手上磨出水泡才得到王铜虎的认可。

    这类练习自然不会都集中在下午，事实上，王铜虎从始至终只是起到了示范与检查的作用而已，绝大部分练习都是莫方牺牲睡眠时间完成的。

    而即便如此，截至目前他也只来得及完成更换弹夹这一项训练，至于后续的什么近距离拔枪、翻滚射击、夺枪反制等等技巧，还都需要他在日后自行掌握。

    “该教的我基本上都已经教给你，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一点点熟练，最终达到融会贯通了。在这个过程中，如果你还有什么疑问，可以去和碧灵切磋，两个人相互印证一下，也可以去找保卫科的田冷总队长，他同样会指点你的。”

    位于保卫科地下的靶场里，王铜虎对正在练习拆装手枪的莫方说道。

    莫方停下手中动作，抬头看向王铜虎，疑惑道：“铜虎前辈，对我的训练要结束了吗？”

    “算是吧。”王铜虎回道，“明天下午我要去忙别的事情，会由清婆婆来教你入定的法门，再之后，等过了祭典，如果不出意外，我和许昭然将返回厄难卫所，这期间有可能延误几天，不过就未必有时间指点你了，以后得靠你自己啦！”

    “哦，是这样。”

    莫方恍然，随即意识到王铜虎方才提到的那个名字。

    厄难卫所！

    王铜虎的话印证了莫方此前的某些想法，那就是许昭然和王铜虎两个人真的是从厄难卫所回来的！

    厄难山脉，一个令世人谈之色变的名字，是七城人共同的噩梦。

    两千余年前，天灾席卷世界，天下生灵十不存一，而这剩下的最后一成，在翻越厄难山脉时，又死去了大半，纵使是最后活下来的人，也再不敢回忆那些惨事。

    这些悲惨经历铭刻在了幸存者们的骨子里，并且随着他们的后裔一代一代地流传了下来，最终令厄难山脉成为了不折不扣的恐怖之地。

    人们至今也不清楚那些围绕厄难山脉展开的恐怖故事里究竟有多少可信的成分，只知道那些流传在民间，百姓们口耳相传的异闻多如繁星，已经成为笼罩在人们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七城里的小孩子几乎每个人都曾经被大人们用厄难山脉吓唬过，类似“你要是如何如何，就把你丢到厄难山脉里去”这样的话，莫方也听过无数遍。时间久了，饶是他这个莫名而来的异世人也对厄难山脉生出了几分惧意。

    鬼故事听多了自然会害怕，所以莫方当初在地下卫所看到那些关于苍穹卫建立厄难卫所以及探索古大陆的记录时才会那么惊讶。

    在他的想象中，厄难山脉就是一片生人勿近的鬼域，荒凉，贫瘠，危险，游荡着各式各样离奇古怪的生灵，遍布各式各样恐怖莫名的传说，人在那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失去生命。

    而能在那里生存下去的人无疑是令人敬佩的，更是令人畏惧的。

    莫方看着王铜虎，悄悄咽了口吐沫，又想起他与许昭然平时平易近人的样子，终于鼓起勇气，问道：“那个，铜虎前辈，您和许先生真的是从厄难卫所回来的啊？厄难山脉那里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啊？”

    闻言，王铜虎嘿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嘿，一个疯狂的地方。”

    “疯狂的地方？”

    莫方没想到竟然会得到这样的一个回答，一时间愣在了那里，开始琢磨起这句话的含义。

    “老实说，当年刚到那里的时候，还真有些不适应。”王铜虎用带着回忆的口吻说道，“不过待的时间久了也没什么，这段日子回到永宁城，清闲下来，反而还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呢。”

    他随口说了几件有关厄难卫所的事情，听得莫方目瞪口呆，而就在后者的兴趣完全被勾出来时，却忽然不再讲了，伸出大手在莫方后脑上拍了一下，道：“臭小子，关心这么多干什么？以后有你知道的时候，赶快把这支枪给我装好！”

    莫方“哦”了一声，继续组装起桌子上的手枪，不过心里却还在想着王铜虎刚刚说过的话：“以后有我知道的时候？难不成我以后还需要去厄难卫所？”

    他的心里又开始微微打鼓，却又不敢多问，只好不再去想这件事情，将注意力集中在训练上。

    做到熟练装卸天枢五零这支手枪后，莫方又在王铜虎的指导下简单熟悉了天枢七七这种自动步枪，最后又练习了一段时间射击，时间很快就到了晚上。

    晚饭后便是许昭然的教学时间，关于分析、记忆、搜集情报等方面的特训也到了尾声，即使是心理学方面的知识，也在这些日的努力下记下了很多。

    今日之前，他还未曾好好审视过自己，直到王铜虎提及他与许昭然马上就要返回厄难卫所，他这才意识到为时三周的训练即将落下帷幕，注意到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

    现在的他，与刚刚苏醒的那时候相比，的确不可同日而语。

    外在的变化是最明显的，时至如今，他已经能把早晨体能训练的时间稳定地控制在两个小时以内，在下午面对碧灵时亦完全告别了被动挨打的局面，与同样取得巨大进步的女孩平分秋色，虽然无疑是后者的提升更加难以想象。

    身体内部那种神奇力量的变化也在一点点发生，对剧团众人情绪变化的感知，已经明显变得更容易，也更加清晰。

    至于晚上的技能特训，对于许昭然那种堪称残暴的灌输知识的方式，他已经越来越适应，学习能力于无形中提升了一大截。

    与其说这是星纹带来的力量升华，不如说是这段日子里的高强度训练创造了一个奇迹。

    把为期一年的苍穹卫特训浓缩至短短三周，算是创下了苍穹卫历史上的一个记录，也就只有许昭然和王铜虎这两位从厄难卫所回来的艺高胆大的“疯子”和莫方这名星选者组合在一起，才最终实现了这个可能。

    虽说由于时间所限，许多东西许昭然与王铜虎只教授了一个方法，还需要他在日后的时间里自行领悟理解反复练习直至运用纯熟，但这已足够。

    所谓“授之以渔，自力更生”，这正是王铜虎今天刚刚说过的，厄难卫所在某些时候用来赶鸭子上架的方法，疯狂但实用。

    兴许是因为即将和许昭然告别的缘故，这一晚的技能特训莫方一点也没感到折磨，反而有几分不舍。

    当他最后离开那间办公室，返回自己的房间，洗漱完毕，倒在床上的时候，竟破天荒地没有感到疲惫。

    没有半点睡意，他躺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脑中还在回想许昭然讲述的那些知识与技巧，意犹未尽。

    时间过得太快了，现在的他真的可以打破自己的困境吗？

    没有人可以给他回答。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他听到了一阵敲窗户的声音。

    未曾入睡的莫方露出笑容，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简直太是时候了。

    他轻轻攥起拳头，感觉仿佛握住了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