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树！”

    莫方瞳孔微缩，惊讶地发觉，最后从驾驶室走出的那个人他竟然认识。

    那位不是别人，正是酒馆原主人的小儿子赵大树，莫方小时候跑去酒馆时经常能看见他在那里帮忙打理生意，那时候的赵大树还很年轻，每次见到莫方都会和他开玩笑，拿盐豆子同他打赌，时而多几颗时而少几颗地捉弄他，算是莫方印象深刻的几个人之一。

    后来随着他渐渐长大，偷去酒馆的次数越来越少，这方面的记忆便埋在了脑海深处，此刻再次看到对方，竟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恍惚中好像记得自己曾听别人说起过赵大树后来的事情，说赵大树因为喜欢打赌，结果欠下了巨额债务，最后为了不连累家人，一个人跑了出去，就此不知所踪。

    那大概是六七年前的事情，莫方几乎已经忘记，若不是这次看见了对方，恐怕他这辈子都未必想得起来。

    北区人的名字普遍粗糙简陋，大多以数字或是甲乙丙丁一类没有实质意义的文字为名，赵大树这个名字听上去虽然有些可笑，但在北区实际上还算不错的，需要的时候去掉中间的“大”字，就是一个说得过去的名字。

    莫方暗忖：“听说他跑去了别的城市，最后死在了外面，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还躲在永宁城里的某个地方。”

    他悄悄打量赵大树，直至他走进酒馆，发觉对方的境遇似乎不错，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凄惨，一身黑礼服虽然不是很新，但样式用料都堪称上等，保守估计至少也得值上千元点，是那些有身份的人才穿得起的货色。

    莫方的这些反应都被孟沧兴看在眼里，后者捅了捅他，问道：“这人你认识？”

    “算是吧。”莫方回道，“不过我并不怎么喜欢他，小的时候没少被他捉弄。”

    说到这，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孟沧兴，问道：“你之前说的那个建筑工地的幸存者，不会就是他吧？”

    “没错，就是他。”孟沧兴严肃道，“我怀疑他现在是这处酒馆的管理者，你一会进去的话要小心了。”

    “最先进去的那些人应该是赌场的第一批客人，每晚都会有一些，或多或少，蒙着眼睛可能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赌场的具体位置。”

    “现在才刚开始，我们再等一会，等赌客进的差不多了，你再进去。”

    说着，他将一张红色卡片塞到了莫方手里，叮嘱道：“这是你今晚的赌资，拿好。我再重复一遍，安全为上，目标只是确定那两名苍穹卫叛逃者是否在里面，至于其他的信息情报，能打探到最好，打探不到的话以后再说。”

    孟沧兴交给莫方的，便是这个世界用来存储元点的元石卡，俗称元卡，本质上是一种被打磨成卡片形状的特殊灵石，所蕴藏的元力只会在同种灵石间相互转移，除此以外无法通过任何其它手段增减。早在古时，修士之间便通过这种灵石进行交易，待到七城建立，人们发现了精确转移其中元力的方法，就利用它建立起了经济体系。

    利用元卡进行交易一共有两种方式，一种是支付元卡本身，一种是支付元卡中蕴藏的元力。

    元卡有大有小，大一点的比得上手掌，小的也就和指甲差不多，根据品质不同，会呈现出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色泽，其中紫色最优，红色最劣，所能储存的元力上限也最少。孟沧兴交给莫方的这一块，便是最低一等的元卡，最多也就只能存储八千元点。

    至于元点，实际上就是用来指代这种灵石中蕴藏元力的一种说法。

    莫方接过元卡，一脸惊讶：“这是……我的工资卡？你们什么时候弄回来的？这里面可没有多少元点啊。”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他心知肚明，他的工资卡里面根本一个元点也没有。

    “为了今晚的行动，我已经提前往里面转了一笔元点。”孟沧兴说道，“放心用吧，如果最后还有剩下的，就归你了。”

    “归我了？”

    一听这话，莫方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问道，“那现在这里面一共有多少元点啊？”

    孟沧兴不动声色地伸出五个手指头，晃了晃。

    莫方闻言大喜，连声道：“五百？够了，完全够用了。”

    孟沧兴摇摇头，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不，五千。”

    “五千！”

    从小到大，莫方还从来没经手过数额如此巨大的元点，这几乎相当于他半年的工资。这一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差一点就叫出了声。

    他正沉浸在“暴富”的兴奋中无法自拔，耳畔再度响起了孟沧兴的声音：“我又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趁这时间正好和你说一下，你一定要注意……”

    可能是因为调查终于接近了真相，此刻的孟沧兴竟显得有些紧张，谨慎得简直过了头，又开始同莫方讲起调查中应该注意的事项。

    大约过去十来分钟，孟沧兴想交待的事情终于说完了，而这时酒馆那边零零散散的赌客也进去了不少。这位一心想要为姐报仇的年轻人至此总算放下了心，拍了拍莫方的肩膀，如释重负道：“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去吧。”

    继重游剧场，莫方又踏入了这间同样汇聚往昔记忆的酒馆，这让他不禁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命运的神奇。

    不同于小剧场的兴盛，酒馆充斥着破败的气息，所有的一切仍旧维持着过去的样子，但却变得更加脏乱，破旧。

    劣质的烟草、劣质的酒水、即将变质的食物，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怪异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酒馆里空荡荡的，除了一位身材高大的壮汉在擦拭柜台，之前走进来的那些人一个都看不见，不知去了哪里。

    莫方轻轻蹙眉，环视周遭，看着那些破破烂烂，近乎要散架的桌椅，不知为何竟感到一阵心痛。

    那名擦拭柜台的壮汉这时瞧见莫方，主动迎了上来。他挽着袖子，露出胳膊上的刺青，看上去凶神恶煞，完全不像是个经营酒馆的生意人。

    他把拿在手里那块看上去脏兮兮的抹布搭在肩膀上，声音沉闷道：“先生是想喝酒还是想发财？”

    莫方瞟了壮汉一眼，确认对方并不是那两名叛逃苍穹卫中的任何一名，不禁微微松了口气，表现出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搓搓手，干笑道：“发财，当然是想发财。”

    男人眉毛一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莫方几眼，把肩膀上的抹布又拿了下来，“啪”的一声摔身旁的桌子上，粗声粗气道：“来人，送这位先生发财！”

    莫方被壮汉这般反应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对方看出了什么端倪，要对他动手，紧张的浑身上下的肌肉都绷了起来。

    他正全神戒备，从后厨忽然小跑出来一名看上去瘦瘦小小的男孩。男孩衣衫破旧，显然家境不好，来到他的面前，微微弯腰，满脸堆笑：“这位先生，请随我来。”

    他说着走向酒馆角落，把摆放在那里的一只大木箱搬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男孩回头看了一眼莫方，再次谄媚地笑了笑，随后便走进了洞口。

    莫方来到近前，看见洞口内部是一道通向地下的木质楼梯，顿时明白了孟沧兴口中的地下赌场是怎么一回事，于是未作犹豫，也跟随男孩走了下去。

    木质楼梯并不长，但显得颇为陈旧，踩在上面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令人心生不安。

    他随男孩来到地下，又穿过了一小段廊道，进入了这座传闻中的地下赌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