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宋

第八十九章 蔡绦准备放大招

    蔡绦(tao)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答道:“这两人的官职,罢不了!”

    蔡鞗(tiao)站定住,瞪着蔡绦,不客气地问道:“不过是区区军巡院勾管院事,开封府左厅判官,一个八品,一个六品,芝麻绿豆大的官,递一张纸条给吏部的事情,怎么罢不了?”

    “张择端和李纲的官职虽微末,但两人背后牵扯着人,连爹爹都无可奈何。”

    蔡鞗不敢置信,“他们牵扯着什么人?居然让爹爹都束手束脚!”

    “张择端的老师是叔党先生,在高太尉和梁内相那里请得托,才谋得这勾管军巡院事的差遣。罢了他的官,等于落了高太尉和梁内相的面皮。”

    蔡绦的话让蔡鞗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张择端军巡院知院的差遣,刚得不到两个月,被爹爹强行罢免,别人以后谁还敢去高俅和梁师成那里走门路买官啊?

    这不是在断两位的财路吗?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高俅和梁师成一定会跟爹爹撕破脸面,变成仇敌。

    他俩一个是潜邸旧臣,执掌殿前司的太尉;一个是最得信任、执掌皇城司的内相,都是官家近臣,跟他俩翻脸结仇,爹爹也扛不住啊。

    “那李纲呢?”

    “李纲是斯和公之子。斯和公是元丰三年进士,在朝中地方历任多职,故交好友遍及朝中,与清流柱石了斋公又是至交。打了李纲这个小的,恐怕会引来一群老的。

    爹爹费尽心思,才把清流逐出朝堂,让官家清静了几日。要是又引起清流沸腾,恐怕官家又如前两次那般,不厌其烦,暂罢爹爹的官职。

    五哥,”

    蔡绦语气变得格外语重深长,“跟前几年不同,爹爹更老了,还有郑居中、白时中、王黼等人在侧虎视眈眈。一旦朝局动荡,爹爹被斥贬出京,就再难回来。”

    蔡鞗垂头丧气坐回到座椅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这么看着刘二郎嚣张猖狂!”

    “狡诈如狐的刘二郎也是前思后虑,万无一失了才敢进西狱的。任吾亮三兄弟横死,西狱上下人等都会心寒。太师府的赏钱丰厚,但总得有命花才行啊。

    只要刘二郎安安稳稳度过三个月的限期,加上陵光院、厚德宫的斡旋,李纲肯定会轻判,刘二郎轻轻松松便可出来了。”

    蔡绦的话让蔡鞗无比地心塞。

    他咬着牙,腮帮子都咬痛了,终于下定决心,“四哥,用你的计谋吧。”

    蔡绦拿出手帕,搽拭着吃完桂花糕的嘴巴,淡淡地说道:“此计五哥必定不喜欢。”

    “你藏着掖着不与我说,怎么知道我不喜欢?”蔡鞗有些抱怨。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要想此计谋成功,我一个人知道就好。”

    “连爹爹都不知道?”

    “爹爹忙于国事,这等小事不屑去管。”

    “好吧,好吧,你行计就是。”

    “此计一用,刘二郎一旦逃得生天,必定要杀你我二人。”

    蔡鞗不再问刘二郎敢吗,只是转问道:“四哥,那怎么办?”

    “那就一击必中,彻底击溃他!让他吐出秘密后,再弄死他!”蔡绦眯着眼睛答道。

    蔡鞗看着他,许久不出声,最后才在心里暗叹道,难怪爹爹偏心,几兄弟里,四哥最像爹爹。

    西狱大牢里,刘国璋又一个人住单间,又有人络绎不绝地来看他。

    “二郎,杀了任黑郎后,清静了三四日。局势没有那么急迫,我们的筹备也缓一缓,二郎看如何?”杨效节轻声道。

    “六郎知道轻重缓急。筹备是可以缓一缓,但不能放弃,继续准备着,时刻等待着。”

    杨效节脸色微微一变:“二郎担心什么?”

    “往最好处努力,往最坏处准备,我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好。二郎既然如此说,我回去后,要紧的事继续准备好,不要紧的事先缓下来。”

    为了不过分张扬,来看刘国璋的人都是一个接着一个来的。

    前面的走了,后面的再进来。

    狄万仞轻声说道:“二郎,局势缓解下来,请陵光院院主周旋一事,是不是也要缓一缓?听说朝野有些非议,对院主不大利。”

    刘国璋摇了摇头:“暴风雨来临之前,都会非常安静。这几日看着风平浪静,实际上更大的杀招恐怕已经准备好。蔡家费尽心思,怎么可能会半途而废。”

    “那二郎要不要写份文字给院主?”狄万仞解释道,“自从非议盛起,陵光院大门紧闭,我等轻易见不到院主。有二郎的文字递进去,省却我们一番口水。”

    “好,我先写一份书信给院主。”

    狄万仞掏出一张纸来,叫来差拔,找了笔墨,刘国璋挥笔写下两行字。

    “二郎的字,刚劲有力,笔透纸背啊。”

    “三郎不如说我的字很一般就好。”

    “哈哈,确实写得不怎么样,连我家小外甥的字都比不上。”

    “惭愧,惭愧!”

    马扩给刘国璋带了一叠邸报和开封市面上的新闻纸。

    “二郎,你看新闻纸,我还能理解,你怎么这么喜欢看邸报啊。”

    “多看邸报,尤其是对于尚书省和各州报上来的政事的批复,可以看得出当政者的秉政理念和治政手段,能看出朝堂上的势。”

    “二郎狡诈如狐、凶猛如虎,一介武夫只是外表啊。”

    “哈哈,五郎,兵法有云,‘故形兵之极,至于无形;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刘国璋背出刚学的《孙子兵法》里一句话,现学现卖。

    “二郎真是让人佩服。”马扩喟然感叹道。

    能武能文,既是沙场悍将,又懂朝堂玄机,你这是要逆天。

    吃完王荀带来的烤羊腿,又喝下一大碗温热的羊肉汤后,刘国璋抹干净嘴巴,打了个嗝。

    “吃的舒坦。托大郎的福,我又打了一顿牙祭。”

    “二郎吃得畅快就好。”

    “大郎,有件要紧的事,要请哥哥你帮忙。”

    “二郎有事尽管说。”

    “请大郎去拜访一位长者,帮忙打听一个人的来历背景。”

    “好,我马上就去。”

    又过了两日,夜色已深,刘国璋站在铁窗前,抬头通过方寸之间,看着天上的月色。

    夜空晴朗,月明星稀。

    皓月当空,从古照到今,又照到百年千年之后。

    东坡先生是怎么写的,“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

    只有无比豁达的东坡先生才能写出这样的佳句来,我投胎转世几辈子都写不来,天天算计着,哪有这个心境啊。

    陵光院后院,慕容十三一身飞鱼服,只是帽子摘掉,黑亮的长发散开,披在肩上和后背,比身上的绸缎帛布还要丝滑。

    腰间那把青锋宝剑也取下放在一旁。

    她背着手,也在抬头仰望着皓月。

    “院主,二郎会不会有事?”许细娘端来一碗羹,放在亭子里的桌子上。

    “他?不会有事的。要不是我们连累着,他早就杀出开封城,杀出这潭发臭的死水。”

    “可是他还在开封府大狱里,还不让院主周旋去救他。”

    “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现在,我反倒有些相信,他能把这潭死水,砸得稀巴烂。”

    厚德宫,宫主赵五娘坐在后院阁楼里,左手撑着下巴,凭窗看着天上的皓月,娇嫩的脸上满是愁容。

    “祥老,二郎真得不会有事吗?”

    刘宝祥站在她身边,轻声道:“二郎请宫主不要轻动,想必早就定计。二郎做事,很有章法。”

    赵五娘默然许久,又幽幽地问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祥老,你说人真得该认命吗?”

    刘宝祥答道:“刘二郎常说他命很硬,硬就硬在一个不认命上。”

    赵五娘目光有神,看着皓月若有所思。

    一更四点,西狱里进来一行人,前面两人各提着一盏气死风灯,在前面带路,后面六人簇拥着一人,走到刘国璋监牢跟前。

    “刘二郎,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