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姜兴仿佛回到了刚上任族长时，与那个先一步死去的风族族人留下的约定。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昆仑山顶见。”

    “谁不来是孙子！”

    “……”

    于是姜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所以，阿凌，你没有兴趣听我的计划吗？”

    ……

    ……

    ……

    姜兴与风凌的计划总体上不谋而合——在祭祀日当天，让混沌兽吞掉所有被祭祀的族人。

    说起来挺简单，难的是对这些族人的后续安排。

    这使风凌刚才凉下去的血似乎又沸腾了起来，怎么看，他们要做的都是一份可以称得上‘让祖坟冒烟’的事。

    他们，在算计神。

    于是，风凌指了指天。

    姜兴明白他想说什么，风凌在担心对话被五神听到。

    他指了指地上新冒出的一个蚂蚁窝道：“对于这群蚂蚁来说，你就是它们的神，因为你可以轻松的毁灭它们。”

    又指了指一只独行的蚂蚁：“但你会关注每一只外出觅食的蚂蚁吗？”

    风凌明白了。

    蚂蚁的‘窝’就在这里，无论蚂蚁们走出多远，它们终究要回来。

    因为它们的根在这里，看住了根就等于看住了所有人。

    这个道理同样适用人族。

    “我甚至怀疑五神大部分时间都不在昆仑。”姜兴略作思索，又摇了摇头：“先不说那，现在应该考虑的是第一步救下那些族人后，后续怎么办。”

    风凌表示明白。

    “假设计划成功，那么：”

    “第一，提前折一些学声荷，让它记下族长或大祭司的声音，必要时可以稳定族人的情绪。”

    “第二，我想会需要一些蓼野草的汁液，蓼野草可以使人昏睡，并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不用吃东西，可以解决饱腹问题。”

    “第三，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安置族人，但不知道路，你来算。”

    “第四，现阶段不是很重要，我需要派一个人到九尾狐那，帮我传话。”

    姜兴闭眼想了想，“暂时就这几条。”

    风凌又若有所思，“真的很想知道，这半年你都经历了什么啊。”

    “有空细说。”姜兴看着他，“先做第三条。”

    “好，有没有方向？”风凌盘膝而坐，拿出龟甲。

    姜兴缓缓道：“西北之地，不周山下。”

    这是前世风族族人为人族选的新地域。

    十几息后，风凌沉默地收起龟甲。

    “我得回族里，寻求族长的支持。”

    他算了几次，都是非常凶险的路。

    “对了，九尾族你打算派谁去？”风凌抬头问，没有去纠结九尾族为何要改名青丘，有些事，该他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姜兴看向了一边呼呼大睡的人。

    “额……”风凌揉了揉太阳穴，“我担心他会误事。”

    “其实，他还挺合适。”这也是姜兴刚才突然灵光一闪，才想通的。

    作为脑子不太聪明的族群，你让熊族出谋划策自然不行，但打架闹事却是一把好手。最重要的是，熊族对于九尾族的魅惑天赋有不错的抵抗力。

    另外，熊霸前往九尾族倒不是特别危险，熊族草原距离九尾族本来就不远，其次，即便真有危险，依靠姜兴让他带的话，也能全身而退。而且两族并没有解不开的世仇矛盾，只是族群临近而已。

    “嗯，”风凌顿了下，“对了，如果那呆子不肯办，你就这样说……”

    说完姜兴古怪地看着他，“你确定？”

    “哈哈，确定！”风凌接着将话题转向了‘祭祀日’，“按照路程，我族族长已经回到了族群，你们北姜族的族长也差不多该回来了，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这次六族受人族族长的召集前往昆仑山下，就是商讨北姜族这次需要祭祀的人数，当然还有其余各族。

    “不出意外，这次是一千人。”

    “我族这三年出生的幼崽加起来也才就几百个，很多生下来就冻死了，要么感染热病。”

    “我们也是，如果算上祭祀，生的可能还没死得多。”

    “……”

    说着，两人同时沉默了，天空似乎也因此阴暗了许多。

    “所以，我们做的事情才有意义。”还是姜兴打破宁静，他拍了拍风凌的肩膀，“走吧，再见时，就是昆仑山下了，对了，到时候不要带龟甲。”

    风凌若有所思道：“嗯，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发。”

    姜兴看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

    接着，他揉了揉眉心，找了根树枝，在地上写起了字。

    大约半个时辰，水边的鼾声突然停了。

    “嗯？阿凌呢？”熊霸茫然一会，才发现风凌不见了。

    “回部落了。”姜兴正好完成最后一笔。

    为了写的清晰，他特意去掉杂草，在松散湿润的土壤上写。

    “写的什么玩意？”熊霸凑过来看了看。

    “不认识？”

    “不认识。”

    “那就好。”

    姜兴放下树枝，神色坚定却突然又有些惋惜：“唉，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交给你去做，但是太危险……”

    话没说完，熊霸右拳就猛锤了胸膛三下，发出沉闷的“嘭嘭嘭”声，“危险？不存在的！”

    姜兴欲言又止，却又连连摆手，“哎，不行不行，这事得跑到九尾族那，万一你出事了，我怎么……”

    “什么不行？我行啊！必须行啊！”熊霸顿时急了，“收拾那群臭狐狸找我是找对人了！也就阿凌那小子不在，不然你可以问他，我九岁就追着野狐狸满草原跑！还有个两尾的玩意想勾引我，丫的，被我一顿乱锤！”

    姜兴想了想，又叹气道：“还是不行。”

    “为啥啊。”熊霸就差揪着他质问了。

    姜兴指了指地上的字，“我需要你传达一些话，不能口述，不能留下声音，只能写给他们看，可你又不识字……”

    “我记下来不就行了？”

    “可是有好多个这样的字。”

    “全记下来呗，多大点事。”

    “好，你从这个字开始记，到我手指的那个地方，那里是最后一个字，”姜兴起身伸了个懒腰，“阿凌说，你要是记不住，就让我把你九岁被一个两尾狐魅惑到尿裤子的事在族内到处宣扬。嗯，全部记住了就回去找我，我告诉你接下来怎么做。”

    然后，他转身走了。

    “……”熊霸一脸呆滞的留在原地。

    而直到人没影了才反应过来，这密密麻麻的字，也太多了吧！

    顿时气急败坏的仰天骂道：

    “风凌，你个该死的玩意，别让我再碰到你！”

    更远处的风凌似有所感，他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古怪咳了一声，又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