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蛊虫
绽阳节过去没几天,炎热的夏季便跟了上来。
除了饥肠辘辘的野兽,没谁愿意在日间出来。
族人们的作息已经自觉改为晨间和晚间劳作日间休息,这原本是令人放松的时刻,但是即将到来的祭祀日却犹如一座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上。
对于祭品岁龄的限制,姜兴并不意外,他知道这件事。
但他意外的是,这个限制在十七代就出现了,他一直以为是四十代才出现的。
在族长回来的第二天,就公布了祭品名单。
在神的旨意面前,不满没有任何作用。
大祭司更是鼓励那些人抓紧时间再繁衍一名后代,没有比人口这件事更令他上心了。因为在第十日,他就要带领祭品启程前往昆仑山。
稳妥起见,五神在第四天,就派出一名神灵祭祀驻扎在北姜族。
神灵祭祀本质上也是人。
每十年,五神就会从人族中选一些人来担任神灵祭祀。成为神灵祭祀后,会被五神赐予强大的力量。但没有人知道,迄今为止共有多少名神灵祭祀。
成为神灵祭祀虽然实力变强,但是会渐渐丢失很多关于‘人’的东西,变得不那么富有人味。这是因为成为神灵祭祀后,他的一言一行均要符合神的要求。
但姜兴身为人族第五十代族长,他知道的远不止如此。
神灵祭祀存在的作用至少有两个。
第一:代神行走人族,增加距离感,神灵,必须被神化!
第二:驻守五神领域,类似于守卫。
在前世,他就是联合那些尚未完全泯灭人性的神灵祭祀接近五神,只是错估了五神的力量,所以失败。
“当时太着急了。”姜兴内心暗叹,可那时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
他正思索时,姜瑶走了过来,盯着阿姐看了几秒,抿了抿嘴,还是没有说出。
“没关系,阿姐成为祭品是应当的。”姜兴对此事早有预料,一个不清醒的人,对族群的意义不大,他非常理解。
姜瑶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内心轻叹一声又问:“阿姐体内的卫鸟真就没有一点办法?”
“没有。神可以,但需要祭品……”
突然,姜兴脑中灵光一闪,“或许,可以让神灵祭祀帮忙看一下。”
神灵祭祀?
姜瑶一愣,忍不住道:“这也行?”
神灵祭祀从不理会族人,除了大祭司与族长。
姜兴点了点头,指出,“别忘了,神灵祭祀也曾是人,而且,这位祭祀搞不好还是我北姜族的。”
姜瑶担忧道:“还是不要吧,惹出事怎么办?”
姜兴扭头看了看阿姐,道:“这样,我带阿姐去,你稍微远点,看见不对,立刻去找大阿公。”
“也好。”姜瑶想了下,也赞同了。
毕竟还没听说过神灵祭祀对族人出手的事,顶多是不予理会而已。
于是,姜兴背起阿姐,走向了祭祀台。
在夏季日间,部落内几乎没有人出来,一片空旷。
远远的就能看到神灵祭祀笔直的端坐在祭祀台上,仔细观察,还能看到他周身燃烧着一层浅色的火焰。
“就这吧,我去了。”
姜兴让姜瑶停下,背着阿姐来到祭祀台下。
让阿姐平躺在地面,姜兴对着神灵祭祀仔细观察了一会,然后跪拜了下去,一语不发。
日中的烈阳夹杂着蝉鸣,地面几乎比烧开的水还要烫手,姜兴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湿,额间流下的汗珠几乎在地面汇成一道小溪,但很快被晒干,只留下不太明显的印记。
看着跪伏的人,神灵祭祀的目光终于有了松动,他手一抬,阿姐的身躯顿时浮了起来,飘到了其面前。
额间的火焰符文随着思索愈发明亮。
五神赐予的不止力量,还有古老的记忆。
“卫……鸟……魂……”
他吐出三个字,就像野兽口吐人言那般不适。
接着,他体表开始肿胀,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姜兴知道,那是五神种下的蛊虫,它会放大对五神的恐惧,潜移默化的去遵从,直至成为神灵真正的、卑微的仆役。
在强烈的不适下,神灵祭祀还是伸出右臂,指了一个方向,“那…那…边……”
而此刻,这位神灵祭祀的身体仿佛要爆掉。
姜兴低下头不再询问。
正如同他的猜测,阿姐体内占据着一只卫鸟的魂。
也正如第四十九代族长曾言,神之虫一旦察觉到人性的恢复,便会产生某种吞噬,同时,这是五神控制神灵祭祀的主要手段。
但令姜兴喜的是,在这一代,五神控制神灵祭祀的手段还是神之虫,而非魂之虫。
这两者有些区别:
其一,神之虫会蠕动,而魂之虫会让浑身上下燃起虚火。
其二,五神可以通过魂之虫察觉到神灵祭祀的状态,而神之虫则不行,相比之下,只是置入体内的虫子而已。
其三,神之虫可以被解决,而魂之虫几乎无法被解决,所需材料更是罕见。
也正是神之虫被解决掉了,五神才找出了魂之虫。
这对姜兴来说确实是一个好消息,这对他要走的第二步意义非凡。
祭祀台上,蠕动终于停止了,神灵祭祀也闭上了眼,不再开口。
姜兴走上前,将阿姐抱了下来离开此处。
安心准备接下来的昆仑山之行才是正事。
至于阿姐体内的魂,他没有办法,起码在人族没有办法,只能暂时用蓼野草汁保证她的正常。
……
……
……
太阳东升又西落。
第十天很快到来了,启程是在太阳升起之前。
祭祀台左侧,有近两百名族人,隐约掺杂了几名老人,虽然有违五神要求,但可以理解。
上空,浑身燃着火焰的神灵祭祀静静地站着,警惕周围。
火把照亮了大祭司的面孔,他手持权杖,脸上涂着白色物,戴着项圈獠牙。
环顾之后,他举起权杖,高喊道:“跪!”
哗!
祭祀台右侧汇聚的人群顿时跪了下去,无论身份地位,孩童长辈。
这时,一个小孩从人群中爬起,带着茫然又带着怯弱走上了祭祀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