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怪物与怪物
缪斯海上,一艘大船正往东方航行。船上满载着家乡的铁器、玻璃与织造等物,去往兽人的部落,换取皮草和矿石。
船上的水手,都在兴奋地谈论王城与巨龙的战斗。“我看到龙了!那天它们飞过霍格斯特山,往南边去!去到王城里,然后就听到了龙吼!”
“对!对!我也听说了,巨龙烧死了国王和魔法师,用吼声杀死了霍格斯特半神!”
“它们还杀死了许多贵族,还废除了所有的法律,另立了龙的新法!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所有人,都不需要再交税了,小伙子们。”年老的船长走上甲板,花白的胡子一大撮垂在胸口。“农民耕种田地,以前要缴纳十分之九的粮食,自己仅能留十分之一。我们在海上跑货物,每一次回港口之前,都要小船把货分出去,藏在远离港口的地方。你们难道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有一个拿着拖把,在甲板上干活的,抢着答道:“为了不让港口的税官查到。”
船长哈哈大笑,说:“对了!旧王的法律,第一条就是平民奴隶不得与贵族平视,而国王,就是最大的贵族。第二条,就是缴纳税款。一百多张羊皮纸,写的不是贵族,就是交税。而这些,以后都不存在了!”
水手们更是激动,议论纷纷,热情高涨,以至于,没有人发觉船下的动静。
等到一声惊呼发出,船上的凡人们转头去看,一根巨大的触须,卷住了一名水手,在半空里摆来摆去。
“是克拉肯!弓箭!”船长多年行船,经验老到,立马下令反击。
船舷两侧攀上的触手越来越多,有一两条,已经扒到甲板上来。水手们有的去取弓箭,有的拔出刀子,往那些触须劈砍下去。
甲板上常备着火盆,专人照看添火。舱内箭矢,也有许多做成可点燃的燃烧箭簇。水手们有的着急把箭矢点火,有的等不及就拉弓上弦,射击巨妖触须。有的害怕被吃掉,想躲进船舱里,有的把刀子扎住了触手,又被卷起脚倒吊起来,“啊啊啊”地在天上乱喊。
猛然间“砰”一声响,好像船底龙骨,被克拉肯重击,把船都撞得颠簸。船上众人,站立不稳,一个个东倒西歪。
船长扶着桅杆,支撑着站起来,又下令道:“放下小船!你们逃命去吧!”但是船上许多人,都在与这海妖搏斗,已经没人理会船长了。
就在这乱七八糟的时候,突然间,那些卷着水手的触须,一条条的,都扔掉了卷住的凡人。有的丢在了甲板上,有的抛到大海里头。而扒上甲板,攀着船舷,满天张牙舞爪的触手,忽然极速退去,沉入了海里。
糊里糊涂逃出生天的一船凡人,俱都惊讶不已,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船长也奇怪,蹒跚走到船舷边上,刚想看看下面是什么情况,却发觉天空与大海,都在旋转起来。
等他惊觉并不是世界在旋转,而是他们的船在转的时候,猛然回头,冲着船上的水手大喊:“克拉肯要下沉了!大漩涡要来了!所有人,抓紧一切稳固的东西!”
水手们惊慌失措,都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是他们也看到整艘大船,都在不停旋转倾斜,一个个也开始寻找桅杆栏杆抱紧,生怕被甩出船外头去。而在大海里的,身不由己,只得凭水中的本领,各自挣扎求生。
船长扒在船舷边上,被船带着旋转,还要想办法放出小船。却在一个抬头之时,望见了天上,蓝天白云之中,一个黑色小点,急速俯冲下来。
隆德萨兰克斯来了。
这火龙在霍格斯特山上,远远地感应到克拉肯,张翅飞来。没想到那怪物,只是听到火龙的双翼扑扇声,就已经放弃了正在袭击的大船,立即就往海底逃跑。但是隆德,怎么会让它跑掉。
火龙右手紧绷成爪形,收拢双翼,往下急落,两条修长的腿足并起,腰上的龙尾,不停乱甩。等降落到距离海面,还有两三百丈高的时候,双翼大展,一个急停,绕着海上的大漩涡沿弧线滑翔飞行,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吼声,将右爪猛然往前一击。手爪掌心里,激射出一道细细的火焰,直往海里突刺冲去。
这一道火焰,起初从隆德掌心射出,极细极微,如同松叶针尖。火焰刺到半途,突然间如同爆炸一般,绽放出无数巨大的火球,如同一丛丛盛开的花朵,绚烂美丽至极。那些火苗四面八方飞散,照亮了整片大海,与海上的凡人。
火焰爆发之后,又再螺旋收束,成了一道极尖锐的枪矛,击穿海面,直往克拉肯奔去。这是龙魔法“龙炎枪”。
一击刺穿了海水,螺旋枪尖激荡,把巨大的漩涡搅乱。海面上的凡人,大声喊叫,他们的船,已经撑不住了。
这一枪穿透大海,那海上波涛汹涌,一个个巨浪,滔天翻盖卷起。紧接着,有一道黑色的水柱,从海底喷射而出,斜斜往天空中飞翔的火龙杀去。隆德愤怒,双翅一振,悬浮在半空,张开嘴巴发出一声巨吼,击碎了黑色水柱。
而后,那火龙右爪高举,手中闪耀金色光芒,将双翼再度收起,直坠往下,一个猛子,扎进了缪斯海中。
海浪,仍未平息,大船已将要解体。凡人吼叫着,把小船解开,放下水去,互相救助着逃生。船长不愿弃船,指挥着水手离开。那些水手大声劝说船长。船长只是喝骂他们。水手没有办法,只好离开。许多人被抛进海里,有的失去了踪迹,有的抱着大船掉落的断裂木板,飘在海上,被巨浪涌颠。
就在那些水手乘着小船,要去接应那些海里的人的时候,一声龙吼,响彻了整片大海。
北方,水手们往北方远远望去。那一望无际的大海尽头,海天相接的中心,一个庞然大物,冲破海面,从水里斜斜飞向空中。
那就是克拉肯,无数条巨大触须,胡乱地四处挥舞,丑陋恶心的大嘴巴与无法形容的身躯,此刻遍染鲜血,洒下在缪斯海面。还有火焰烧焦了的皮肤,和被龙吼盖过的,痛苦的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龙吼声传来,水手们听到,好像那一头龙在说着什么。吼声,是凡人们无法理解的,远古时期的,龙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