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临江瞬间明白过来，江湄是担心自己怪罪于她。慕临江思考了一下，问：“江湄，你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江湄为的命令，始终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答：“公子昏睡着，泷州之事关系到公子，江湄才……”

    慕临江合上书册，语气恢复了平日的轻柔，言：“江湄，你没说实话。”

    他的语气平淡至极，可是却让江湄感觉如坠冰窟，如果让慕临江觉得，自己欺瞒他是背主，便是平时再如何温润如玉的人，也是会生气的。这可不是小罪名，只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江湄追随慕临江多年，最知他的性子，若是看他的外表，以及平日的行事，就认为他是个心慈手软好拿捏的软柿子，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江湄立刻跪了下去，道：“江湄不该欺瞒公子，请公子恕罪！”

    而后舒了一口气，似是下定决心，说：“平日里，妖皇陛下对公子极好，公子也颇为信赖他，其子还是公子的徒弟，加上江湄方才所言，这才听了妖皇陛下的命令。”

    江湄自知，她的主子是慕临江，没有慕临江的命令，擅作主张听从别人的调动，若非她家公子脾气好，换成别人，定是再也容不下她的。

    听见这样的回答，慕临江嘴角带上了一抹笑意，走下主位，扶起江湄，江湄明显很是诧异的样子。

    慕临江举头看着窗外高悬的明月，整个人都柔和了些，言：“江湄，我记得我和你，还有流风说过一句话，如果古飞扬有任何命令，依从便是。”

    江湄木然的点了点头，而后立刻猜测出了慕临江的意思，眼中是浓浓的不可置信。

    慕临江收回目光，郑重其事的说：“这个特权，我也给他，妖皇萧明恪，以及我的弟子，萧凉。以后他们的命令，不必请示我了。”

    常言道“师徒如父子”，萧凉是慕临江的弟子，不光是慕临江，江湄也是看着萧凉长大的，对他的人品德行了如指掌，虽没直接说过今日的话，但江湄也明白慕临江是什么意思。

    旁人或许不了解，但江湄却清楚的知道，对于萧凉，慕临江完全是当作自己的继承人来培养。

    可是萧明恪与萧凉毕竟不同，最初萧明恪找到慕临江，就只是因为萧家处境堪忧，需要慕临江这样的高手坐镇。

    而慕临江答应的原因，江湄亦是知晓，说白了不过是两人各取所需，互相利用而已。

    慕临江早年经历凄惨，造成了他虽然古道热肠，但其实内心就是一块不化寒冰的性子。

    当初第一次见古飞扬，江湄便有一种直觉，或许这个人，以后可以捂化自家公子，结果二人真就成了生死至交。

    第二次有这种感觉，便是萧明恪了。萧明恪一腔赤诚，那是同古飞扬完全不同的，彻彻底底的，朝阳一般的热烈、耀眼。

    这一句“不必请示他了”的重量，江湄实在太清楚了，慕临江这一句话，给萧明恪的信任，于江湄而言，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其实江湄心中也在后怕，如果不是慕临江的确极其信任萧明恪，只怕以后自己就不好过了，而且还会失去慕临江的信任。如此想着，不由得暗自责怪自己行事冲动。

    次日，散了朝没一会儿，萧明恪便来了东宫。

    慕临江打量着萧明恪，见他一身常服，便问：“这一大早打扮成这样来找我，你又有什么事？”

    萧明恪熟练的自己找位置坐下，言：“我来找你出宫走走！听说戏场来了几个胡人俳优，技艺高着呢！怎样？要不要去看看？”

    慕临江合上手中的书卷，道：“你衣饰都换好了，就不是来同我商量的。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就好。”

    慕临江昨天才醒，他实在不信萧明恪来找自己，就是为了去戏场，看胡人俳优的表演，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必须出宫。

    不过二人出宫后，萧明恪还真就是带着慕临江，直奔晋昌坊的戏场。

    慕临江没想太多，只是却在戏场见到了一个人——夏莲。这才反应过来，只怕是夏莲那边出了什么状况。

    夏莲带着幂篱，先看见了二人，走到近前，故作不经意撞了一下慕临江，悄悄将幂篱掀开了一点，慕临江这才认出了她。

    夏莲怯生生的道了歉，便在旁边找了位置坐下。今日戏场人不少，夏莲旁边正好还有空位，二人便自然而然的坐了过去。

    借着人声掩映，夏莲才小声对二人说：“二位贵人安好！”

    二人未免旁人注意，并没有刻意靠近夏莲，而是就那样装作偶然与夏莲坐在一起，目光也没有看夏莲。

    萧明恪脸上明明是全神贯注关注演出的样子，却是低声说：“你也好！夏莲，慕先生也在，你可以说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夏莲从自己的佩囊中拿出一封信，默默递给萧明恪，也没说话。萧明恪立刻收好，同样没说话。

    没过一会儿，夏莲便离开了，而慕临江与萧明恪二人，则是一直兴致颇高的看完表演，才意犹未尽的离去。

    二人很默契的什么也没说，夏莲倒也算聪明，没有直接说，而是提前写了出来，又借着状似不经意的巧合，将消息传给二人。

    二人申时才回宫，到了宫门口，慕临江本还在与萧明恪说笑，没怎么注意看前面的路。

    视线忽然被一把绣着兰花的团扇遮住，便侧头去看，团扇也随着他的视线移动，透过团扇，还能辨别出一张与自己极像的绝世容颜。

    叶惹云笑着收回团扇，道：“几日不见，慕先生，可有想念奴家呀？”

    慕临江今日心情颇好，连带着对叶惹云的行为也多了几分耐心，问：“叶楼主特意来此等我，可是有事？”

    叶惹云点了一下头，往旁边移了一步，慕临江才看见，那完全被叶惹云遮住的女子，颇为诧异的叫了一声“侯姑娘”。

    女子正是之前的侯素衣，侯素衣规规矩矩的对二人行了礼。

    慕临江看向叶惹云，虽没说话，但叶惹云也知道他要说什么，便直接言：“谁叫你说去信州万化园讨生活的！”

    叶惹云的语气中并没有生气，或是什么不好的情绪，慕临江才说：“抱歉！我当时……”“欸——”

    还没等慕临江说完，叶惹云便阻止了他，并道：“我反正把人带到你这儿了，你不管她，我更不会管！难道你忍心，看她一个无亲无故，十六岁的小姑娘，孤零零一个人流落街头吗？”

    听见这话，慕临江不由得看了一眼侯素衣，之前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倒是没料到，原来她还是个身世凄惨之人。

    慕临江皱眉言：“云姬，难道不可以让她留在隐香楼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一个男子，还是江湖人，总是不方便一直带着一个小姑娘。”

    叶惹云不大满意的说：“你就不可以留她在你身边做个侍女吗？她才十六岁，以后还有大把的光阴，可以过安稳日子，何必跟着我在隐香楼干那些玩命的活儿？”

    叶惹云说的也对，可是慕临江向来不喜欢一大堆人跟在自己身边，他倒是可以帮侯素衣找一个稳定的生计，便还想要拒绝。

    刚要开口，便听萧明恪言：“叶楼主说的倒是个办法！我看就这么办了，就让她在宫中做个侍女，到了年龄自会放她出宫，也是不错嘛！”

    如果是在禄存宫，慕临江大抵会答应叶惹云的提议，他身边的高零露，也是这样到的禄存宫。可是他现在是在萧家，如何能不考虑萧明恪的想法？

    若是直接答应，萧明恪会否多心？但既然萧明恪都答应了，也就没什么可拒绝的，便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