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枕山月

第14章迷雾幻境(2)

    只见那个头目拿出一串铃铛,轻轻一动便吵得人的耳朵生疼。叶知晚认真地看那铃铛,上面印着风行门的标识,想来是重要之物。

    一个时辰后,那个县官便要去迎高官王武。

    “各位,我是代表我家大人来的,我家大人说了,一个时辰后的赏花大宴,就看各位的表现。”柳珩从容地走进来,站在他们面前,从那些人的反应来看,仿佛与柳珩渊源颇深。

    柳珩看了一眼桃枝,将信物交与他们,见其深信不疑也就自觉地离去了,只是在临走前向他们讨要了花瓶上的那根桃枝,走来门外,才轻声道:“又见面了,叶姑娘。”

    这个人果然是个厉害人物,竟识破了她的幻术,既然被识破了,叶知晚也没有再隐藏的道理,她立刻解除幻术,整个人便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叶知晚真的感叹他们的缘分,在这里她是一熟悉的人都遇不上,偏偏就只遇到了他,“果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到哪里都能碰上。你莫不是跟着我的?我的幻术连我二姐的看不出来,你是怎么识破我的幻术的?”

    “有缘自然就遇到了。叶姑娘,我若说是,你信不信?你曾经在我眼前使用过幻术,在下碰巧记住了叶姑娘灵力的气息。”柳珩将那花瓶放在地上,迎面对上她的眼眸,见她有些害羞地躲开,他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弯着。

    碰巧能记得那么清楚?

    “你记性真好。”叶知晚瞬间觉得这个人有点捉摸不透,明明看上去就是一副温润如玉的公子——算了,不去深究。她道,“你有发现吗?”

    柳珩将已知的尽数告知,认真地道:“我去过一座府邸,那里正是县官府邸。那里有一枚玉佩,上面雕刻着风行二字,现在在我手里。之后,我借着玉佩去到了王武的行队里,得知有密信,顺手截来了。”

    那枚玉佩确实印有字,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当真会以为那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符号,怪异极了。

    叶知晚道:“接下来我们静观其变,伺机将那些人的铃铛毁了便可。”

    那个铃铛应该就是关键之处,叶知晚见那个头目每说一次话就要去摸一摸怀里的东西,生怕下一刻那东西自己便消失得毫无踪迹似的。

    柳珩回答道:“聪明如叶姑娘,我们也可以混在其中。”

    这样一来,他们便方便埋伏好了,叶知晚与柳珩藏在花楼,叶知晚想起自己在这里的身份,有些好奇地问道:“你在这里是什么身份?”

    柳珩认真观察这里的一切,还不忘回答她的问题:“一个名不经传的侠客,负责除暴安良。”

    从他们的这个方向看去,只能看清道身影,看不到正脸,这身影还挺眼熟的。

    叶知晚问:“你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柳珩靠在旁边的木头,道:“是现实,也是虚幻。”

    他的意思是他在外界也是这样的身份,迷雾幻境是将他们在外界的某一个身份引入其中,结合所有人来编织出一个故事。

    “这十二个人身上的衣物都绣着不同的动物,对应十二属相,面容不善。如今不知底细,我们须得小心。”

    叶知晚回想遇到他们之后发生的事情过于顺理成章,祭祀之日有高官来访,县官宁愿得罪百姓,威胁百姓,而百姓之中却有十二位不服之人。

    这时,远处有队人马正在浩浩荡荡地赶来,在抵达了之后便停了轿,下轿之人身着华服,面若冠玉,身似长松,脸上的轮廓无比清晰。

    近处一看,与那慕云澈不无二致,恰逢其时,那些人的身影无踪迹可寻,叶知晚与柳珩一见是慕云澈,心里放松了一些警惕。

    其他人去了何处?

    风行门里面发生的事情是真是假尚未可知,眼下这一遭也只能且看且行。

    “柳珩,你觉不觉得那几个人很奇怪?挑哪个日子不好,偏偏选择今日,这里到处都在写着七月望日,中元节。”

    如此一说,柳珩也想起来刚来时看到许多人在河里放灯,嘴里念叨着保佑一类的话,但大多数人嘴里念的是请神降罪五岭镇。

    “今日刚好乌云蔽日,有可乘之机。可借鬼神之说,尽显锋芒。况且,人未来,他们便提前动了手,很可疑。”

    他们选择按兵不动,就在此时,那十二个人按捺不住了,选择直接动手,也不顾是否有百姓在场,逢人就杀。

    “杀人了!”王武的身体血流不止,整个人的身体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很大,仿佛是死不瞑目,手里紧紧握着的令牌也被抢走。

    他们上前阻止,被杀的百姓尸身腐烂得很快,只消一刻,便化作了那十二个人的同伴,越积越多。

    随着人越来越多,他们要阻拦的对象也越来越多,他们以剑引之,灵光四现,将其击开,朝上空飞去。

    身后传来动静,那人的声音响遏行云,他手中执着桃木剑,念道:“剑生符,三千去。”

    此咒一出,三千灵符将那些人团团包裹住,动弹不得,几刻之后,所有人都消失了,只有他们三个人。

    来人正是三清宗白重锦,他将剑重新放在身后,走到他们旁边,一言不发。

    此人定是前几日受梓阳掌门看重的人,过试灵桥竟只需半柱香,剑试同样是只用了半柱香就将对手制服,是个传奇的人,值得深交。

    “莫非仁兄就是白重锦?”见白重锦有些迟疑地点头,柳珩先是介绍自己,又介绍旁边的叶知晚,道,“幸会幸会,在下柳珩师承九霄派。这位姑娘名唤叶知晚,来自望月谷。”

    白重锦此前接触的的人不多,不太擅长与别人相处,听他的妹妹说过,不知道说什么就笑笑,总是没有错的。于是白重锦扯开一抹笑容,有些不自在,道:“好。见过二位。”

    之后就没了下文。

    气氛莫名地诡异起来。

    叶知晚道:“白师兄可有什么发现?”

    眼下他们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仍是一知半解。白重锦没说话,只是从衣服袋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瓶子,倒出三粒圆形状的药粒。

    白重锦道:“有发现,我手里拿着这个药瓶,里面有三粒药。中元日,祭祀先人,有高官来访。”

    药瓶上写着“时辰溯回”四个大字,莫不是时光倒流的东西,只有三粒,是真是假,福祸不知。

    柳珩仔细端详那个药瓶子,将腰间的玉佩拿出来,确定了玉佩与瓶子的花纹一致,而这瓶子里的三粒药正好对应他们三人。

    柳珩尝试带他们两个人离开,但却无果。白重锦有些明白,倒出三粒药,每人一粒,三人皆服下了此药,最终借着的玉佩力量离开。

    时辰溯回,他们回到未发生这些事情之前,或许这就是幻境的另外一面。

    他们来到另外一处地方,山高水远,四处都是繁茂的树木,路面上积了许多黏糊糊的泥土,是雨露之后的痕迹。

    如今日照满地,远处的车轿摇摇晃晃,仍在继续行进,身后只跟了两队人马,人不算多,估计二十来人。

    轿子里的人正是高官王武,他悠闲地哼唱着小曲儿,一旁的手下知趣地为他剥好瓜子,一脸殷勤。

    白重锦很认真地在看,不说话。

    叶知晚道:“他怎么就能笃定一定会在酉时抵达?定有外力相助。”

    山路遥远,况且还似他这般悠闲,若不是有外力相助,难以信服。

    柳珩为她解惑,道:“有。你看那边山头,也有人。”

    放眼望去,确实能隐隐约约看到山的对面有几道人影。不仅如此,环顾四周,似乎山上都有人在,但看不清是谁。

    白重锦幻化出几道符咒,飞向各处。他们就能看到来人是谁了,大多数都是这次比试的弟子。

    对面则是慕云澈、洛予霜、苏韵。他们与旁边的弟子貌似起了争执,一个不留神,就有人掉了下去,好巧不巧的挡在那伙人的前面。

    更惨的是,掉下去的人正是慕云澈。

    慕云澈看着悬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长矛,双眼瞪大,愣是一步也没有动,他尝试将长矛挪下去一点点,没想到差点当场击毙,他妥协道:“大人饶恕,小人是县官大人派来接您的。”

    王武慢悠悠地从轿子里探头出来,从上到下打量了慕云澈,当即就起了疑心,那家仆从能穿得如此好,但他还是令手下收起武器,怀疑地道:“哪位县官大人?他又怎么知道我走的这条道?本官记得,没有告诉谁这件事。”

    慕云澈知道这是试探,他使自己快速地镇静下来,此刻绝不可慌张,他朝前走一步,“正是刘珲刘大人。此路只有大人知,这我可不知道,兴许是大人做梦不小心说出去的。”

    所有人都不知道慕云澈在打什么主意。

    王武只想赶路,不想废话,当即就命令手下杀了这拦路人,几下之后,那群人全部倒地。

    洛予霜、苏韵等人从天而降,站在他的旁边。不仅仅是他们,其余的弟子也到了场,王武被这气势给吓住了,有些站不稳。

    “你们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王大人,你只需将令牌给我们就好了。”其中一名弟子说道。

    王武握紧令牌,手渗出汗液,染湿了衣角,大喊道:“以多欺少,我才不从。”

    慕云澈喊住上前的弟子:“喂,你们做什么?他欺负百姓,你们这样跟他有什么区别?还有,先来后到。”

    其他弟子可顾不得这个道理,上前就抢,拿到令牌就可以打开焚影门了,至于这个官员是好是坏,跟他们根本没有关系。

    马受了惊吓,扬长而去,也顾不得体面。王武大惊失色,紧紧拉着马绳,不敢有片刻的分神。

    有了他们的追赶,王武到达的时间正好是酉时,县官大人早就在门口站着恭恭敬敬地准备迎接。

    满街都聚满了百姓,而那十二位青年早已换好了衣服,百姓将他们蜂拥而来,缓缓靠近王武。

    正在此时,有人大喊:“杀人了!”

    人群一下子散开,趁着这个机会,柳珩翻身而过,拿走了王武手中的令牌,那十二个人想要杀了王武,被叶知晚与白重锦给拦了下来。

    就在此时,跟在王武身边的县官突然拿出一把短刀捅在了王武的心脏那处,恶狠狠地瞪着王武,一把将其推下了高楼。县官冲着身边的随从道:“杀了那十二个人,是他们杀了王大人,对了,其他看到的人也一并杀了吧。”

    县官才是最后的主使。

    所有弟子皆以保护百姓为主,将那县官给抓住,没想到那县官最后也没了生息,仅仅是靠着一口气撑着的,原来是那王武先在背后暗算了县官。

    两位大人皆已死去,他们的身躯逐渐消失,之后又渐渐明晰,化作两团黑雾包裹着那十二个人之中,过了一会儿,那几个人忽然像疯了一样,模样像极了妖怪,提刀就砍,也不管是谁。

    被杀的百姓在此时也变作了妖怪,冲他们撕咬,就在此时,柳珩手上的令牌与腰间的玉佩,加上叶知晚的鞭子以及所有弟子收集到的东西全部汇聚成一道遍布火焰的虚空之门。

    有个小女孩躲在高楼之上,面对正在快速上来的“妖怪”害怕得大哭,拼命地往底下扔东西,但似乎不管用。

    不仅仅是这一处,还有其他地方也传来呜咽声,那些弟子很犹豫,是否要停下来救人,那道门只能维持半炷香的时间。

    付南枝瞧了瞧四周,见没人动,那她就做第一个,她起身飞向那道门,很快便穿梭离开。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离开。

    留下的只有二十多位弟子,他们早在那一刻做好了选择——救人为先。

    明空岚先去救那个小女孩,打退那些“妖怪”之后才抱着那小女孩飞下来,手在下来时不小心被划伤,他哼了一声,轻轻放下小姑娘,转身就去帮助慕云澈。

    叶知晚也在尽全力消灭这些妖怪。

    无一人再多说一语,尽全力才是最好的安慰,各种各样的灵力气息,灵流四处飞溅,风席卷而来,而他们在此刻只想尽力一博。

    灵符与飞花漫天飞舞,许多把桃木剑穿梭在其中,狂风停止之时,小镇恢复一片祥和的模样,这也正是他们胜利的时刻。

    焚影门再次出现,上面写着:心怀正义,笃行不怠。

    这才是真正的焚影门,刚才的门是传送他们回去的门,一张图纸缓缓降落,落在苏韵的手上,此刻他们已顾不得那么多,走进门中才是正确之法。

    当他们以为会走进一个安静美好的地方时,事与愿违,面前映入眼帘的却是熊熊大火不断吞噬这里的一花一木。

    他们只能先呆在门中,幸好焚影门里的空间比较宽敞,能容下二十多个人。眼下他们已然有些累与饥饿,就先坐下休息一两个时辰。

    他们围成一个圈,整整齐齐地坐在一起,大多数人会选择与熟识的朋友坐在一处,这样一来,叶知晚旁边是洛予霜,再过去是叶静姝、慕云澈、柳珩、白重锦、苏韵等人。

    洛予霜靠着叶知晚肩上,呼吸有些沉重,眼皮快要撑不开,喃喃开口道:“晚晚,我又累又饿,还困。这一关到底都是谁出的?”

    叶知晚打开乾坤袋,拿一些干粮出来,一边吃,还不忘递给洛予霜,“我也不知道。累了便好好休息。”

    慕云澈也在吃东西,看见苏韵手里的图纸,感到好奇,问道:“苏师妹,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苏韵将其慢慢地展开,是一幅很长而又简略的图画。画中的十二属相分别对应十二个人,有两位穿着华服的中年男子相互作揖,后面跟着很多人。

    这幅画记录了那两位中年男子从相识到相杀的过程,画的最后一帧正好照应了今日的局面。

    众人看得十分认真,忍不住感叹。叶静姝看懂了那幅画,道:“这幅画所记载的又是一代人的故事,从开始到结束,寥寥几笔,记录却是一辈子。虽存在于幻境之中,却远胜现实之外。”

    柳珩道:“不错,幻境是现实的缩影,风行门里的故事令我们明白何为世俗,同时也懂得如何取舍。”

    苏韵道:“不管怎么说,我们终究过了风行门。”

    慕云澈和他们理解的不太相同,但他也是敢于诉说自己的见解,他道:“若是这幅画是假的,那故事也是假的,我们经历的也可以是虚幻。我们遇到的人或许只是造出来的假象罢了,事在人为。”

    不知不觉中,叶知晚与洛予霜闭了眼,在一阵喧闹之中缓缓入睡。

    各自都有各自的说法,明空岚才不屑与他们争辩,他带好所需要的东西后,悄悄地溜出去观察外面的情况,火势蔓延开来,差点就烧到他的衣角了,幸好跑得及时,不至于狼狈。

    如今之计,便是休养生息。待养精蓄锐后,他就有了更多的精力面对,赢绝对是不在话下。

    他走得很轻,回到队伍里,很多人都已打坐休息,双眼紧闭,似乎已经入定许久。

    这个时候,柳珩睁了眼,双眼紧盯着面前的人,此刻的他们已不是围成一圈,而是各居一边,靠着身后的“墙”,看着面前有些心虚的人,柳珩大概有些明白。为了不吵到其他人,他将自己的声音放低,语气微温,示意他挪开自己的脚,道:“这位兄弟,你踩到我了,挪挪。”

    还以为柳珩要说些什么呢。

    明空岚提到嗓子的心瞬间又放了下去,连忙收回脚,确实踩到别人的鞋了。想要脱口而出的话生生被他给咽了下去,他小声地道:“回头本少爷赔你十双,一百双也行。”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明空岚自顾自地找到自己的地方坐好,确定柳珩没有起疑心才放心地休息。

    柳珩从明空岚走近的那一刻便已知晓,睡意较轻,他环顾四周,确定身旁暂时没有危险才看闭了眼,但也未有松懈之意,风吹草动,他皆能醒来。

    不知这一片祥和的气氛可以维持多久,但眼下所有人都可以放心大胆地休息。危险或许随时都有可能到来,这一刻的安心便是最好的安慰。

    无人知晓外面的火焰何时停息,也无人知晓危险何时降临。

    今日的劳累已经过去,明日的辛苦还待明日,昼夜更替,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