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林妙音擦了擦眼泪，把视若生命的精致玉壶取了出来。

    曹寒打量着林妙音手里的玉壶，问道，“我该怎么做？”

    “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你真的确定要做吗？”林妙音看着曹寒，认真地说道。

    “生命危险吗……”曹寒沉默了一会儿，一瞬间，脑海中想到了许多。

    这两个多月，林妙音真的给了自己从未感受过的那种爱人之间的体贴温暖，也是她逐字逐句帮自己讲解功法，教自己修炼。

    可能真的是因为是前世的恋人，所以曹寒几乎对她无条件的信任。

    沉默了大约五分钟，曹寒抬起头，看着林妙音，“妙音姐，你回答我，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有没有骗过我？”

    林妙音摇摇头，“我发誓，从来没有骗过你。”

    “你真的是我的未婚妻吗？”曹寒问道。

    “当然。”林妙音说道。

    “那就好，”曹寒露出一个笑脸，“如果我真的没挺过来，死了，你就帮我照顾父母直到终老，好吗？”

    “好。”林妙音重重地点头。

    “我相信你，来吧，妙音姐。”曹寒闭上了眼睛。

    林妙音看着满脸油污，却神情决然的曹寒，竟有些发愣了。

    如果不走这一步，他可以健康平安的活下去，只是修行路上会困难重重，永远无法到达甚至超越前世的高度。

    可是如果走了这一步，可能他会因此丧命，自己也得再等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再次找到他。

    “来吧妙音姐，你已经等了两个甲子，我不想再让你等下去了，如果可以，我想给你一个结果。”曹寒闭着眼睛，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认真地说道。

    林妙音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

    念动咒语，破除壶口的封印。

    一缕青色的烟雾从壶口飘然而出，呈一个人形，悬停在林妙音的手心，隐约还能看出跟曹寒相似的眉眼，这便是前世那个曹寒的一魂一魄。

    林妙音放下瓷瓶，念动咒语，控制着掌心的一魂一魄，将之打入了曹寒的眉心。

    “呃……”曹寒感觉到一股剧烈的疼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楚，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

    死死地咬着牙关，不让自己的惨叫声吓到林妙音。

    然而这股痛感却是越来越清晰，竟是一种灵魂撕裂般的疼痛。

    撕裂，再融合。

    刀光。

    剑影。

    各种不可思议的情景，在曹寒的眼前转瞬即逝。

    直到一道血光瞬间吞没了眼前的一切……

    “啊！！！！！！！！”

    一声咆哮过后，体内瞬间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周围的一切，包括离他最近的林妙音，一同掀飞出去。

    “嗵！”

    曹寒一头栽倒在地上，口鼻溢血。

    林妙音一个瞬身扑到曹寒面前，摇晃着他的身体，泪流满面，“曹寒，你怎么样！你不要吓我，曹寒！”

    身侧的空间出现一阵诡异的波动，身穿黑色斗篷的秦姝凭空出现在二人身前。

    这一次她没有带上斗篷的帽子，没有带上面具，就那么披散着一头狂乱飞舞的银白色长发。

    伸出一只手，摁在曹寒的头顶摊入灵识检查一会儿，又抓起手腕查看了一下脉象，终于放松了紧皱的眉头，看着早已哭成泪人的林妙音，轻声道，“成功了。”

    “已经，成功了吗？”林妙音有些恍惚。

    “嗯，”秦姝言点点头，“辛苦你了，妙音。”

    “他是我男人，这是我应该做的，”林妙音带着哭腔，抬头看了看秦姝。

    秦姝面无表情，甚至有点不高兴。

    “秦姝，你是不是进了那片战场？”林妙音问道。

    “没有，”秦姝摇摇头，“进不去。”

    “那你是怎么拿到的那把刀？”林妙音问道。

    “说不清，”秦姝看了看窗外的天，“似乎是被人从里面扔出来的。”

    “怎么可能？那一战，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林妙音惊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里面怎么会有人？”

    “不清楚，”秦姝摇摇头，“我也在寻找答案。”

    “那你是什么时候拿到的？”林妙音问道。

    “那一战结束的一年后，”秦姝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间，“我该走了。”

    “你要走？你不打算留下来看他醒来吗？”林妙音问道。

    “宗门还有事情，我就陪到这了，渡劫后，让他来昆仑。”秦姝说着，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曹寒，“好好照顾他。”

    “用你说，这是我男人，我的！”林妙音示威似的搂紧了一些，“你的话，我会转告他的。”

    “等他记起来了，就未必是你一个人的了。”秦姝留下一句极具挑衅意味的话，消失在原地。

    林妙音看着秦姝消失在自己面前，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捶了曹寒一拳，“真该死啊你！”

    抱着曹寒，并没有感觉到有多沉重，林妙音把他带到了浴室，除去身上的脏衣，用热水冲刷掉他身上的油泥污垢，露出了健壮的肌肉。

    做完这一切，把他放到床上，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坐在旁边，托着腮帮子，静静地看着他线条清晰的面庞。

    从根本帮不上忙的金丹到足以横行世间成为依靠的半步渡劫，林妙音用了两个甲子，整整一百二十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爱人。

    一只白嫩的玉手轻轻拂过曹寒的笔尖，林妙音又忍不住落下了泪水。

    滴答……

    曹寒此刻正在一片黑暗中前行摸索。

    前面是什么？不知道。

    后方是哪里？也不知道。

    忽然，前方似乎有一片朦胧的光亮，顺着光亮走去，似乎看见了几个人，正在冲他招手。

    这些人，被白雾笼罩着，看不清楚脸，也看不清楚身子。

    但是感觉他们都很友好，都在对自己表达着善意。

    突然，一阵黑雾掩去了大部分人，只剩两道倩影，一个背着身，一个拖着三条摇的欢快的尾巴，并肩站在雪山之巅。

    两套凤冠霞帔，摆在一旁。

    这次看清楚了。

    是林妙音，还有一个人，秦姝！

    “等我回来娶你们。”

    “好。”

    “你要是敢不回来，老娘就随便找个人嫁了。”

    ……

    “难怪叫她前辈，她会不高兴。”

    看到那两张亲切的面孔，曹寒既开心，又有一丝的疑惑。

    “那些人是谁？”

    曹寒这样问着自己。

    想不起来了。

    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

    画面一转，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1996年，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呱呱坠地，他被起名叫做曹寒。

    自出生之后，家人们就发现这个孩子老是喜欢独自发呆，有的时候一进入状态，就是一整天，而且经常生病，大病没有，小病不断。

    在那个没有医保的年代，父亲年纪轻轻，便为此熬白了头。

    七岁那年，小曹寒背上了小书包，坐进了明亮的教室，跟着同学们一起大声朗诵着“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曹寒，你在上课开小差，明天让你爸来学校！”

    于是，七岁的曹寒，有了第一次请家长的光荣经历……

    十六岁，遇上了前二十年最重要的那个过客，一次偶然的邂逅，让二人开启了十年的悲欢。

    “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

    “那个，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

    “我喜欢你，我想跟你交往。”

    “嗯……要不试试？”

    “嗯嗯！”

    十六岁的那个深秋，青春期的曹寒第一次牵上了女生的手，在走廊的尽头，品尝了从未感受过的甜腻……

    十八岁，高考并不理想的曹寒背上行囊，前往外省的大学报到，结识了五湖四海的朋友，头一次见识到了家乡以外的世界。那是一个从车窗向外望去一马平川望不到边际的城市，曹寒第一次知道，原来目光的尽头不一定是山，还可以是更平坦的马路。

    二十岁，接到了提前实习的通知，听到要收课本费的小曹同志气的连学费都没交，毅然回到家乡，在堂姐的帮助下租下了一个车库房，找了一份没有工资，没人理睬的实习生工作。

    四年后，某个头顶绿光的夜里，手机莫名其妙变成了一本蓝色的线装书，第二天，一个漂亮女人出现在自己的房间……

    曹寒仿佛看完了一场电影，将自己的人生重新过了一遍，看着满头黑发的父母，变成了满脸皱纹鬓边白发的中老年人。

    看着牙牙学语的自己，变成了除了体重没有任何过人之处的肥宅。

    曹寒不由自主地揉了揉眼睛，“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也该醒了。”

    说着，曹寒睁开了眼睛。

    感觉到了身上的压迫感，抬起脖子一看，林妙音伏在自己的胸口，已经睡了过去。

    她看起来好累，脸上不施粉黛，虽然依旧那么精致，却不似往日的神采。

    曹寒忍不住轻轻摸了一下她的脸庞，有一丝清凉，大概是因为没开空调又没盖被子的缘故。

    “辛苦你了，妙音。”曹寒轻声说道。

    “嗯……”林妙音口中发出一声嘤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