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无上品

第四章我有媳妇了?

    对于小奴的问题谢灵均完全无视,但福伯和依云显然不信,福伯更是小心的试探道:“少爷,咱们家的账没什么出入吧?”

    不提还好,一提谢灵均心中的火苗便直窜上天灵盖,眼睛通红的瞪着他道:“二房每年从咱们家支走多少钱粮?每年又还回来多少?好大的一笔亏空都出在二房身上!都分家过了,为何还借钱给他们?!

    还有,为何每年的进项和支出总是出奇的一致,咱们家的存粮去了何处?福伯你之前同我说咱们家准备了为了支应北府军的军属抵达,准备了足足三年,可为何我在账册上没有看到?”

    随着谢灵均的话,福伯露出无奈的苦笑:“少爷,您是知晓的,二房每年都来借钱,您又不在意这些。至于老爷则是当官做大事的,总说自家兄弟给便给了,莫要因这铜臭之物伤了两家和气,还说分家不分情义……

    至于支应北府军军属就食的粮食,并不在这之中,而是存放在咱们谢家官田的庄子里。”

    还好,还好,谢灵均暗自庆幸,昨天他理账时便发现不对劲,为何没有看到福伯说所的三年存粮,现在放心了。

    不过很快谢灵均又纠结的开始拍脑袋,自己这个便宜老爹还真是会败家啊!

    所有账目算下来,偌大的谢家长房竟没有多余的存款,除了属于固定资产的三百亩私田,以及朝廷赏赐的三百亩官田外,便只剩下不到二十贯,帐房中最多的资产不是房契地契,而是二房的借据,就这还在每年不断的减少。

    若非自己盘账,说不定这些借据也会逐渐消失掉,更别提账目中存在的大量错漏以及无用的支出。

    如何让二房把欠的窟窿给补上,谢灵均眼睛一转道:“过两日将那裴秀才请来,少爷我要和他好生盘盘道!”

    这个裴秀才账目做的还不错,可惜在更为简单高效清晰的借贷记账法下,许多隐藏起来的东西都被谢灵均给扒了出来无所遁形,而他也正是谢灵均对二房发难的突破口。

    之前是个废物纨绔也就罢了,可现在自己当家做主,这个家里的每一个铜板都是属于自己的,就算扔了喂狗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变为他人的囊中之物!

    福伯点头应下,但他并不觉得自家少爷能挑出什么毛病,毕竟那裴秀才可是整个南阳县最好的账房先生。

    晚上桌面摆的依旧是稀粥、腌菜,福伯打死也不敢在正堂用饭,谢灵均看着小奴和依云吃的津津有味,不禁忿忿的起身道:“跟本少爷走!”

    “少爷去哪?”小奴和依云依水两女看了看便跟上了谢灵均。

    “去哪?去厨房!还让不让活了?!这么大的一个家就吃这个?饼子,腌菜,稀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谢家已经破产!”

    到了所谓的厨房,好家伙,各种瓜果蔬菜都有,而锅碗瓢盆更是一样不缺,但锅是砂锅,根本就没有炒锅!

    谢灵均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新鲜的瓜果蔬菜为什么要腌着吃?腌菜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储存多余的鲜菜而不是为了好吃!

    知道了,或许铁锅炒菜的技术在这个时代还没有普及,但也不至于腌菜凑活吧?

    什么都能忍,唯独在饮食上不能忍,谢灵均决定自己下厨,但小奴瞧见他要动手赶紧拦下道:“您是少爷,怎生亲自下厨?”

    说完不等谢灵均开口便又略带委屈道:“是不是少爷觉得小奴做的饭食不好吃?”

    依云也跟着附和点头道:“小奴说的是,圣人有云:“君子远庖厨”!”

    被俩双可怜巴巴的目光盯着,谢灵均无奈苦笑:“君子远庖厨是这意思吗?所谓远庖厨不是不能做饭,而是将做饭的时间省下来做更有意义的事,孔圣人还说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你们要是想帮我,那便烧火,怎么?还要让本少爷亲自烧火不成?”

    小奴犟不过自家小郎,只能不情不愿的蹲下烧火,依云则根本不敢反抗,她可是见识过谢灵均的厉害,老老实实的在边上切菜,更是在谢灵均的要求下将锅碗瓢盆都刷干净。

    肥肉下锅炒出猪油覆盖在砂锅里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放入依云打好的鸡蛋,很快薄薄的鸡蛋皮便出锅,再把这些鸡蛋皮给切成宽丝。

    葱姜爆锅后放入鲜嫩的韭菜,炒的差不多了再放入鸡蛋皮加入粗盐调味,一锅独特的韭菜炒蛋便做好了。

    韭菜这种食物早在先秦时代便已出现,《诗经》有载“二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

    唯一缺憾的是没有辣椒,他只能用茱萸粉末代替,这东西的味道也算辛辣,只不过带着一点苦味。

    砂锅炒菜没有锅气,只适合炖煮,看了看厨房中的酱油小坛子和房梁上的腊肉,谢灵均知道明天中午吃什么了……

    简单的一个菜便让俩女吃的忘乎所以,而谢灵均终于吃到了自己满意的菜色心情很是不错,决定将用餐地点改在厨房,在这里仿佛就没有了上下尊卑,都坐在长桌上一起吃饭。

    酒足饭饱之后,依云红着脸的跑走,生怕谢灵均吃了她。

    只有小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撇嘴道:“哼,小浪蹄子,又开始打少爷的主意了!少爷您可千万别上当!”

    “打我的主意?上什么当?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还小,不要想着那些有的没的!”

    谢灵均揉了揉小奴的脑袋,一边打着饱嗝一边在院中散步,却未听见小奴在背后的嘟嘟囔囔:“还小?我与少爷同岁都十六了呢!什么事不知……不过是床笫之间罢了!”

    天色渐渐昏暗,可月光格外明亮,不知道是不是后世的工业污染太过严重,还是谢灵均的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这个时代的月光皎洁的不像话,如同大灯泡似得挂在天上照亮了整个院落,难怪古人会有囊萤映雪之说。

    福伯在外院喊了一嗓子便去睡觉了,谢家很大,但他却住在外院最小的耳房中,家里也没有子嗣,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妻旁人都唤她为福嫂,平常帮着主家浆洗些衣服,两人晚上兼顾门房。

    月色撩人,消食差不多的谢灵均进了书房,在了解过自家的财务状况后,他便决定要做长远规划。

    已习惯规律生活的他无法忍受自己整日的游手好闲,虽然谢家的生活这是他做梦也不敢想的模样,但他的努力也是为了更长远的游手好闲!

    书房古色古香,从庞大的藏书量便可瞧见谢家底蕴,翻看桌上小木匣中尚未开封的书信,谢灵均摇头苦笑:“老爹来的书信也不看,能活到现在真是不容易。”

    借着油灯将书信拿出小心的展开,谢灵均发现上面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或者说谢善安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文化水平,故意写的很直白……

    不过内容简单,但字里行间却满是关切之语,自从母亲王氏过世后,父亲对自己更加看重,即便在东都城安顿下来也要每月准时派人送来信件。

    信中大多是些寻常的父子交谈之语,其中反复强调的是对谢灵均学业的督促,读书明智才能有机会走上仕途,哦,对了眼下这个时代毕竟是世家门阀所存在,怎么会有科举这种不利于他们统治的制度?

    夏商周以世袭官制为主,秦及汉初以军功封爵,两汉察举,魏晋自然是九品中正,只是到了隋朝才有科举制度嘛!眼下世家门阀如此昌盛,又有陈郡谢氏,谢灵均想都不想便知道科举这东西完蛋了,用的是九品中正制。

    信中绝大多数是父亲对儿子学业的叮嘱,谢灵均不由得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永恒的主题,九品中正说的好听,其实就是从“乡里评议”上荐人才,再由朝廷的“中正官”依据品行、门第等分为九品,为朝廷选官提供依据选官。

    结合自己脑袋中的记忆和父亲信中婉转而不失提醒的话,谢灵均忽然意识到,这个便宜老爹并非没有意识到二房的对自家的窥伺!

    恰恰相反,正是知道了二房的图谋不轨,老爹才会极力督促儿子读书,因为反击二房的方法老爹已在信中写的清清楚楚,读书,过评议,选九品继而入仕。

    放下书信的谢灵均恍然大悟,如此一切都说的通了,难怪老爹那么败家,实际上无论借给二房多少钱财都不是老爹的忍让和软弱,而是上位者的施舍!

    二叔之所以敢对自己下手,最关键在于老爹死了,谢家长房也从官宦人家变成了寻常百姓家,二叔毫无顾忌。

    “看来自己这个便宜老爹活着的时候也是个了不得的人,交好乡邻,满足兄弟,所图不过是让儿子顺利通过乡里评议”进入九品选定,接下来以他在朝中的人脉和关系,只需稍稍运作便能让儿子脱颖而出了吧?我咋这么背,完全没赶上这机会啊!”

    谢灵均患得患失却瞧见木匣中露出红色的信封一角,不假思索的顺手抽出,但只瞥了一眼目光便死死的盯在信封之上,上面赫然写着《求亲启》,下面还有一封《答求亲启》。

    这是为数不多被翻阅到起皱的信件,谢灵均缓缓打开,看完后便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我……我有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