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世家的诈骗手段
对于依云用一百贯买回五百石粮食的操作谢灵均非常满意,尤其是她的搭配买法,更是超出了谢灵均的预期,谢家是要养部曲亲眷,但无法让他们一天三顿的吃饱。
支应部曲亲军就食,就要以工代赈,那可是几千劳动力,若不充分发挥他们的价值谢灵均不如找棵歪脖树吊死……
福伯带着庄子上的佃户将粮仓修建起来,粮食必须放在粮仓里才能有效储存,五百石粮食堆满了三个大粮仓,过程虽然幸苦,但即此从庄户到福伯再到谢灵均无不满意。
家中有粮,心中不慌,对谁来说都是一样。
现在谢家最值钱的东西就是粮食,整个账面上除了不到二十贯的存余外便再也没有多余的一文钱可用。
小奴还在为堆积如山的铜钱消失而幽怨,谢灵均可没工夫安慰她,南阳县衙司曹刘初亲自登门请他去往县里衙署参与乡里评议。
关于自己的品第一事谢灵均自然不敢怠慢,把人请进花厅招待,同时向他请教一些规矩。
谁知不等谢灵均开口,刘初便笑眯眯道:“小郎客气,乡里评议不过是走个过场,以谢家郡望自然位列上等,至于您的品第还要看县尊如何来定,毕竟咱们王县尊乃是南阳县的小中正官嘛!”
从他态度便能看出大致的结果,谢灵均叉手一礼道:“有劳刘司曹。”
“不过……谢家今年居然有支应本宗部曲的资格,单是这一点便足以让县尊高看你一眼嘞!”
谢灵均惊奇的看向刘初,没想到他居然知晓此事,并且从他的口中说出来还带着几分羡慕和敬畏,这便让人奇怪了,这在自己看来明明不是一件好事啊!
显然这个刘初也不简单,随即起身笑着给对方倒上茶水道:“刘司曹说笑,谢某连日发愁该如何养活那几千张嘴,为何到您这里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刘初被谢灵均问住,微微一愣后才似笑非笑道:“哦?如此说来谢老弟并不知其中因由?”
“自是不知的,还请刘哥哥为我解惑!”
随着称呼的改变,刘初满意的点了点头:“也罢!此事并非你看上去那般简单,世家门阀多有部曲,但唯有嫡脉才有资格支应部曲亲眷的就食,谢老弟没想过这是为何?”
“自是身为嫡脉该为本宗分忧。如此也能证明嫡脉与本宗之间的牵连以得庇佑。”
刘初笑眯眯的点头:“这话并无错处,但也并非如此简单,支应部曲就食也是在收拢人心,有这资格便能参与本宗的逐鹿试中,瞧谢老弟的模样恐不知逐鹿试的内里乾坤。”
逐鹿试?对于这个他第一次听闻的词汇略显迷茫,看来又是世家之中的隐秘,但为何福伯并未告诉自己?
刘初并未卖关子,而是饮了口茶水便道:“所谓逐鹿试便是各大世家嫡脉争夺家主之位的比试,每当上一任家主身体多病亦或是亡故后,其他嫡脉的同辈子弟便可竞争家主之位,这比试就叫逐鹿试。”
原来如此,谢灵均并不觉得奇怪,世家门阀若不采用这种竞争机制,而是同历代王朝一样采用嫡长子继承的办法来选出家主,那世家门阀早就完蛋了。
唯有竞争方能做到优胜劣汰!
刘初对世家很了解,甚至可以说他的了解已经超越了寻常的衙署司曹,那只能说明一点,他也是出自世家门阀,从他的姓氏谢灵均便能推断出来,继而笑着说道:“老哥出自南阳刘氏吧?今日登门恐也不是为的乡里评议之事而来。”
刘初眉头一挑,随即笑道:“果然不凡,老哥我来只是为了确定你谢家是否真的要支应本宗部曲就食,你难道不好奇我刘氏是如何知晓此事的吗?”
“还能如何,自是从南米铺中知晓的,若我猜的不错,县里的南米铺乃刘氏产业,我谢家一次购粮五百石,足以引起刘氏的注意了。”
“不错!”
虽是小小司曹,但刘初却给人以一种城府莫测的感觉,从他的一言一行中谢灵均这才算是看到世家风范,甚至比当初前来退婚的柳正要更像世家。
“不瞒谢老弟说,你今年能得一个上上的品第,而我刘氏最喜与你这般的世家才俊交好,自然愿意为谢老弟施以援手,毕竟谢氏本宗对你这南阳嫡脉可算不得亲善啊!”
“灵均何德何能竟让刘氏如此青睐?老哥还是说的明白些好,我可不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表达善意,要么便是图谋当下,要么便是图谋未来。”
“哈哈……谢老弟真是个妙人!”
刘初忍不住大笑道:“还真是如此,我刘氏看好的便是谢老弟的前程,这些部曲亲眷前来就食对于你南阳谢家来说是个负担,但同样也是大机缘,若谢老弟信得过,我刘氏愿意出钱,出粮,以助谢老弟一臂之力!”
“刘兄客气!谢氏本族之事,怎敢劳烦刘氏?若是让外人知晓,我这谢氏的嫡脉支应本宗差遣居然要借刘氏之手,那传出去兄弟我可就不用做人了!”
“诶!老弟此言差矣,不是有那南米铺嘛!大可从中周转,再说此事你不说,我不说,自不会有人知晓,老弟可要想清楚,以谢家田产和手中的粮食能养活多少人……”
“如此便不劳刘兄费心了,我谢家自然能应付下来。”
“哦?看来谢老弟心气甚高,不愿接受我刘氏的善意啊!”
“刘兄言重,我乃谢氏子孙,再苦再难支应本家差遣也是应该,若因此假借人手岂是世家公子所为?如此你刘氏还能看得上我?恐怕就连我自己都看不上自己嘞!”
刘初微微一愣,认真的看了谢灵均半天才道:“果然不同,是我小看你了,哥哥我收回之前的话,不知谢贤弟还可愿与我刘氏交好?”
突如其来的转折也让谢灵均措手不及,没想到对方的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眼看目的没有达到居然愿意退而求其次,随即笑道:“与人为善本是应该,若哥哥不弃,愚弟自然愿意。”
“哈哈!好,好,好,你这兄弟我便认下了,如有所需尽可开口!我刘氏非显赫世家,却在南阳这一亩三分地颇有手段,南阳郡可也是不小的。”
谢灵均面露笑意:“如此以后便少不得劳烦哥哥。”
看似你好我好的场面,实则却是两人的交锋,谢灵均清楚的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笑容可亲的人绝对是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猛兽。
他在对自己释放善意的同时,也在想通过谢氏部曲就食一事来裹挟自己。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刘初突然的上门示好必有图谋。
这种手段自己上辈子接触的太多,就连街头巷尾都充斥着“反诈”宣传,没曾想在这辈子居然也遇到了,在刘初代表刘氏要给予自己帮助时,谢灵均从脑袋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货是来搞诈骗的!
随着两人对话的推进,他便发现刘初急迫的想让自己接受刘氏的帮助,要么是即将到来的谢氏部曲亲眷有着自己意想不到的好处,要么便是对方想把自己与刘氏深度绑定。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能妥协或是答应的,所以他果断拒绝,但双方并没有撕破脸,他巧妙的表达了自己的善意,虽然不可能接受对方的帮助,但交个朋友却是可以的,在自己并未撕破脸时,刘初也没有撕破脸的打算。
说到底双方还是第一次接触,多以试探为主……
刘初走的很潇洒,完全没有拖泥带水,也没有再提一次刘氏的帮助,谢灵均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目送他的牛车离开,牛车上的碧色宝石徽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刘氏居然是二等世家?!”
见谢灵均颇为惊讶边上的福伯认真的点头道:“之前是一等,三年前降为二等瑟瑟之徽,但刘氏不可小觑,几乎所有的世家都有自己的能耐,小郎万万不可因徽记而轻慢。”
“这种人家不会平白示好,若说因我谢家有逐鹿试的资格便如此殷勤也说不过去啊!”
“逐鹿试?!”
福伯惊诧的看向谢灵均,随即苦笑道:“看来刘氏的人也盯着咱家,只不过逐鹿试离小郎您太过遥远,人家更多的还是图谋咱们家的北府军。”
随着福伯的话谢灵均瞬间面色阴冷,他料想过刘初在设计自己,没想到却是实打实的坑害,部曲亲眷等同人质,得了他们的心也就如同得了北府军的心。
自己如何收买部曲都无所谓,毕竟是成郡谢氏的嫡脉,也是理所应当,可一旦让外人插手其中,那性质可就变了!
就算世家门阀也绝不会允许其他世家插手本宗部曲之事,若真的应下刘初的“善意”时日长久必会深陷其中,不得已的与刘氏合作,且一旦帮刘氏成功收买人心,那便也到了自己的末日,刘氏不会再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傀儡……
想到这里谢灵均不由得后怕,辛亏自己果断拒绝,没想到这看似“友善”之举实则是个要命的陷阱,也难怪刘初走的那么果断。
这就是世家门阀之间的争斗吗?权谋之术,手段凶狠,一点也不比政治斗争要少半分,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