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卢氏这个庞然大物谢灵均是陌生的，很多时候关于卢氏的消息都是从别人那里口口相传而来。

    就连钱益这货也只是透露些关于卢氏，关于北邙山城的消息而已，但仅仅这些就已经让谢灵均觉得不可思议。

    卢佾是卢氏嫡出的唯一男丁，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卢氏少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看着他孤单的背影，谢灵均便觉得他好像和自己很像，自己是灵魂孤单，找不到同类，而他却是生人勿近的孤单，那些想要靠近他的人都带着强烈的目的性，就连自己好像也是如此……

    钱益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更多的像是跟班仆从而不是亲戚，虽表面上不说谢灵均也能感受到两人微妙的关系。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卢佾的孤独完全是因为他卢氏少主的身份。

    好吧，或许他卢佾的身份高贵，或许他卢氏很牛逼，或许他卢氏高高在上，但在他谢灵均眼中这些还真不算隔阂。

    于是谢灵均便快步上前一把勾住卢佾的肩膀，在他的惊诧中笑道：“知晓你的难处，可我又没让你帮我啊！不要有心理负担，也不要觉得对我亏欠啥，朋友若是只想着利用那就完了！”

    卢佾微微一愣，忽略掉了谢灵均的手皱眉道：“你不怪我？”

    “我有病吗？我有我的难处，你有你的难处，何必强人所难？怪你什么？怪你不开口帮我？怪你没站出来用你卢氏的气场震慑柳正、王宗？那才是让我真正的丢人呢！”

    随着谢灵均的话，卢佾的心中终于出现了波动，低声道：“你不怪我便好，我也是身不由己。”

    谢灵均翻了个白眼：“废话，我当然知道，若是一开始便冲着你卢氏少主的身份同你结交，我早就打着你的名头在书院横行无忌了，既然我没那么做就是把你当作朋友来看待，你也就不要再觉得亏欠我什么，如此我很累，你也很累啊！”

    卢佾转头认真的看向谢灵均，见他还是寻常模样，还是那很好看却始终挂着坏笑的脸忍不住点头道：“你的对，是我自己着相了。”

    谢灵均耸了耸肩：“想通了？那就好……哎呦……”

    也没瞧见卢佾有什么动作，他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然后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人还没爬起来谢灵均便气急败坏道：“你干啥！”

    谁知他的质问刚出口，对面的卢佾便拍着肩头冲着他怒目而视：“你作甚？！不是和你说过不要这般亲近吗？全当我的话是耳旁风？”

    “你是金枝玉叶啊！碰一下肩膀都不行？”

    “要你管！”

    好吧，或许这样才符合两人之间的状态，也更正常些……

    卢佾属于不记仇的那种，谢灵均属于不走心的那种，所以就算谢灵均被摔出去他也当作是朋友之间的玩笑。

    倒是卢佾有些不好意思，没有道歉却善意的提醒道：“你以后在书院里能否不那么张扬？”

    “我张扬吗？你好好想想哪一次是我自己张扬的？就算是与你合商也不过是被逼无奈，那我可是有八千张嘴等着养活，若非被逼的毫无办法，我有大病要把酿酒之法拿出来做买卖？不如自酿些同你和钱益吃吃喝喝来的爽快！”

    谢灵均翻了个白眼，明明是自己被逼无奈，到了卢佾口中便成了张扬，或许那些世家子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看来只要是自己“出挑”别人就有的是借口来针对！

    皱眉想了半天，卢佾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说的也没错，怀璧其罪，柳正与王宗之流就是与你不对付，不张扬也不行啊！”

    谢灵均嘿嘿一笑：“不过我也没打算低调，我算是知晓了，在书院中再怎么低调也没用，人家就是要找你的麻烦，不如放开手脚！光脚不怕穿鞋的，我被夹在皇权与世家之间，柳正，王宗那些世家子算个屁啊！”

    回想起来，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低调，若真想低调，那便是不会走今天这条路。

    低调，低调……低他娘的调啊！文人豪放才是天性！

    反正已经得罪了这些人，就权当他们是嫉妒，自古以来便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何必去计较这些得失？

    想通这些，谢灵均便觉豁然开朗，心中桎梏也随之消失，那些甲第学子真是悲哀，不想着如何更好的提升自己，总是想着打压别人让旁人觉得自己厉害，这算什么？

    难怪门阀世家消失在历史之中，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就算这个世界的历史不同，但历史的轨迹也必然会延续。

    卢佾本以为谢灵均看出自己的处境后会觉得惶恐，但恰恰相反，此时的他看上去更加豁达自信，眼神中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是一种蔑视。

    说是蔑视并不准确，这种感觉他从未体会过，就像是自己与甲第学子在其眼中皆不存在，更像是擎天巨擘看向蝼蚁的眼神。

    这对骄傲如日的卢佾来说难以接受，难道自己的手段在他面前难道就如此拙劣和不堪？

    从小到大，无论在哪里卢佾不是万众瞩目，在家中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在外是卢家嫡子，未来家主，凭什么他一个陈郡谢氏的南阳嫡脉就能瞧不起自己？！

    最让他受不得的是谢灵均的态度，高高在上，宛若神祇，那种眼睛深处的蔑视瞒不过他卢佾的眼睛！想到这里，卢佾不禁下意识的握紧双拳，满脸涨得通红。

    只不过这模样落在谢灵均眼中却是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娘的，这小子到底是男是女？！

    生个气都是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唇红齿白不说，连一双桃花眼都是水润汪汪的，这哪里是生气，分明是羞愤……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谢灵均只觉得双腿发软，不由得在心中大喊一声：“卧槽！”掉头便跑……

    “谢兄请留步！”

    没走几步，谢灵均就被熟悉的声音唤住，回头便瞧见卢佾面带笑容的走了过来，全然不见刚刚的羞愤倒是恢复了翩翩佳公子的形象，让谢灵均大为不爽。

    但不得不感叹，这卢佾还是底子好，心态好，能这么快的从语言陷阱中恢复过来，一般的世家子可没有几个能做到。

    谢灵均无奈转身，露出职业性的假笑道：“哦，卢兄还有何事？”

    卢佾歪着脑袋看向谢灵均，伸手便拉着他的胳膊，眼神中满是挑衅的笑道：“自然是你我之间不可告人之事。”

    “我正式的警告你，别这么恶心，一次两次我还能受得，等我忍不住了便让你这脑袋变成猪头！好好的少年郎，非要学那些世家门第中的不堪，龙阳之好有什么好的？！”

    谢灵均被他拉着胳膊的瞬间便是浑身一颤，急忙的跳开警告，开玩笑世家门第中的那些不堪史书中都是有记载的，他可不想平白变成某人的好基友。

    卢佾心中快慰，没想到他谢灵均也有怕的东西，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真要论起来自己才是吃亏的一方！毕竟自己才是女儿身……

    又好气又好笑的卢佾忍不住捉弄道：“哦，这么说来谢兄是不打算与我商谈粮草之事了？”

    “该谈的还是要谈，只不过你别这么恶心行不行？咱们都是世家子，以后要为家族开枝散叶的，必须要培养一个正确的取向，你懂我的意思不？”

    “谁有龙阳之好！心中污秽看的别人也污秽，真是不当人子！”

    卢佾突然大声呵斥，吓得谢灵均又要落跑，谁知又被他拉住道：“不说那些，正事要紧！”说完拉着谢灵均便走。

    “你这有些过分了啊！”

    瞧见路过学子指指点点的眼神，谢灵均发现自己快要被这货逼疯了，到底是谁在这里胡说八道，有话你就好好说清楚，拉着自己的腰带作甚！

    这……这不是坏人清白吗？！

    事实上现在的卢佾才是有苦说不出，谢灵均的“吓煞美人”不是一般的好，送回河阳的酒水很快得到了回应。

    书信中不光有父亲的交代，就连老祖宗都发话让他务必拿下这酒水，更是说这酿酒之法比之吓煞美人更重要。

    至于谢灵均此人大可结交，以卢氏如今的地位全然不惧皇帝与谢氏，能从中渔利最好，若是不能抽身而退也非难事。

    如此一来便让卢佾心中过意不去，毕竟谢灵均与他真心相交，若是以世家权谋来利用他，虽说此乃世家常态，可依旧让他如鲠在喉。

    父命难违，再加之自己与谢灵均相处下来也把他当作朋友，想要在南阳谢氏这关头帮他一把，那就用卢氏的力量来帮他。

    就算最终谢灵均失败，大不了让他去往河阳，让卢氏庇护他，相信以他的才学和能力必定会被父亲和老祖宗所欣赏！

    卢佾觉得自己为谢灵均做了最正确的选择，全然不知对方的想法。

    于是当他说出卢氏愿意帮他度过难关时，谢灵均的眼神中满是警惕道：“平白援助我对你卢氏有何好处？莫不是打算让我入赘你卢氏吧？不可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入赘！”

    “呸！就你南阳谢家也配我卢氏贵女下嫁？！”

    卢佾最受不得谢灵均自恋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反击，谁知他却长舒一口气笑道：“只要不是入赘，不让我成为你卢氏的门客，别的都好说。”

    卢佾大怒：“就你还看不上我卢氏？！凭什么！”

    “凭我有本事啊！我可不光会酿酒之法，还有别的本事没展现出来呢！哦，对了，我的庖厨之艺也是一等一的好，把钱益叫上，去我家，我亲自下厨让你们见识见识。”

    闻言，卢佾不禁冷笑：“庖厨之艺也算本事？别废话，粮食到底要不要？”

    “要，当然要！有了你卢氏的粮食，我便有了底牌，虽然赢面不大，但终究能在皇权与谢氏的较量中搏上一搏。”

    卢佾惊诧的看向谢灵均：“就凭你？就算给你足够的粮食，你又凭什么站在两个巨擘之下博弈？”

    谢灵均神秘一笑：“子曰，不可说！放心以后有你惊讶的地方。”

    这让卢佾更加好奇了，看着出现在山脚下的自家仆从，不禁看向谢灵均潇洒的背影，他不明白这小子哪来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