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墨项目结束后，武雨写了总结报告，带着辞职单一起去找孟部长。

    说完了工作，武雨递出辞职单，“部长，这是我的辞职申请。这个项目完成了，我申请辞职。”

    孟树年拿过辞职单，并没有看：“确定了？”

    “是的。”

    他靠在椅子上，说起另一件事：“你还记不记得，我问过你为什么发表关于SLB系列电池的论文。”

    武雨疑惑他怎么说起这件事了，还是点了点头，“记得，是我当时说的不清楚吗？”

    孟树年说：“这倒不是，而是这个系列虽然是石林电池设计科技有限公司开发，专利的申请上却有漏洞。”

    “怎么会？所有的事我都是亲自参与的，专利法……”

    “我知道按惯例，谁申请就是谁的。可你忘了吗？是你先发了论文。

    虽然公司后来主导开发的SLB系列电池，但如果有对手看不惯我们，捉住这个把柄不放，那篇论文就是这份专利权的漏洞。

    而且我查过，当时石林公司确实拖欠你们的工资，如果这件事被查到，公司上市会遇到很大的麻烦。

    但是公司已经过了第一轮融资，很快会面临券商和证监会的调查。

    一旦被他们查出来专利权所属权不明晰，还曾经拖欠员工工资这样违法的事。上市的计划肯定会被推迟。

    以我对郑总性格的了解，他不会容许上市的计划被打乱。所以，我建议你现在最好不要离开。”

    专利权如果能拿到一部分，武雨当然愿意。问题是，有点脑子的公司掌权人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以她现在的职位，去找郑文硕或者石林谈，一点胜算都没有。人家一句“工资没有发给你吗？”就可以把她撅回来。

    深感自己不是对手的武雨问：“如果我放弃那部分专利权呢，可以辞职吗？”

    孟树年挑眉看她：“真的吗？这是你的决定？”

    他想，郑文硕那混蛋的运气也太好了，当时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还以为会成为一个大麻烦。

    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武雨点头，她当时发表那篇论文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想靠它找个出路。现在和那时不同，她揪着不放，打官司也不一定赢得了。

    石林公司的律师团可不是摆设，虽然对上税务局和大公司没有胜算，对付她却是小意思。

    本以为她退了这么多步，孟部长可以在辞职申请上签字了，没想到，他却说：“这个……我得和郑总商量一下。”

    武雨疑窦丛生：“麻烦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而且我的项目已经做完了，辞职的事也早就和郑总说过了。”

    “项目虽然做完了，你还可以审查新项目。公司马上要上市，会计事务所和律师事务所马上要进驻公司审查，正是多事之秋。

    我们研发部需要熟悉这两个项目的人对接，除了你，还有谁对它们更了解呢？

    而且你是副部长，这也算是你的责任。顺便可以跟着律师事务所和会计事务所见识见识上市的流程，以后有了经验，也可以自己开公司上市，是不是这个道理？

    最主要的是，我们做的两个项目方案都是你提出来的，你去证监会答疑是最合适的。”

    武雨有些不明白：“审查项目我勉强能做，其他的事，我以前都没接触过，跨度是不是有点大了，如果我搞砸了怎么办？”

    “律师事务所的人在旁边，他们会告诉你怎么做的。而且你也可以在公司里挑两个人做助理，有什么杂事，可以交给他们去办。

    这一点不是我说你，你在实验室，什么事都身先士卒，这是士兵要做的事。

    将军要做的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你虽然不是将军，却是副部长，道理却是一样的，你要学着怎么做上位者。

    等你年纪大了之后，总不能还在一线工作。要学会转变自己的思维，学着做上位者。

    我虽然是你的上司，能教你的却不多，这算是我的一点人生经验吧。

    如果你有助理人选，可以告诉我。记住我的话，现在学着做领导吧，武副部长。”

    武雨原本已经打定主意要辞职，现在被他一番话说的左右为难，她有这么重要吗？

    孟树年打发她离开后不久，也出去了。

    总裁办公室，郑文硕坐在茶桌前的红木椅上斟茶：“尝尝，明前龙井。”

    孟树年捏起紫砂杯，嗅了嗅茶香，轻抿一口：“汤清茶碧，香味清甜，入口柔和，郑总好手艺。

    他听了哈哈一笑，“是茶叶好，我不过跟着师傅学了几手，献丑了。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武雨提出了辞职，我说了你的意思。但她愿意放弃电池的那部分专利，也要离开。你的意见呢？”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只闻不喝，“我不同意她现在离开，还有一个原因。你难道没听说她有一个电子自动转换的设想？”

    “听说过，但我仔细考虑过，目前想要实现这个想法几乎不可能。她前面的两个方案虽然也是奇思妙想，但有一定的基础。这个设想嘛，简直是空中楼阁。”

    “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武雨现在不能走。”

    孟树年是唯物主义者，有些不解，“直觉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靠着它，我遇到了贵人，也避过了几次死劫。”

    “可是我看她意志很坚决。”

    郑文硕摇头笑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是钱不够。”

    孟树年看他宁愿付出大笔代价，都要留住武雨，不由问道：“值得吗？”

    “吕不韦赠千金给子楚招揽门客，奇货可居，成了秦国丞相，始皇仲父；

    西华德720万买了阿拉斯加，那里的出产有多丰富，大家都知道；更不要说近代的红顶商人了。

    我就当是投资，赢了，我能一脚踏进能源行业。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你说我做不做？”

    “万一……”

    “我愿赌服输。而且公司上市前，不能让武雨到别人的公司去。

    一是，万一电子转向技术成功了，我岂不是坐蜡；二是，上市前，公司的主创人员离开，别有用心的人宣扬出去，对股民的信心将会是巨大的打击；

    三是我虽然不欣赏武雨这种人，但不能否认，她确实是个人才。投资这种人，赢的概率很大；四就是之前我和你说的，武雨很合适应付证监会的那群人。”

    不知谁散布的消息，武雨要辞职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公司。

    江芷第一个来问她：“小武姐，你真的要走了吗？”

    “嗯，本来准备过几天再告诉你们，省得你们跟着担心。现在既然知道了，也不用我再去告诉你们了。”

    她的脸上满是不解：“公司马上要上市了，到时候我们都有股份的，你却这个时候离开？谁逼你离开了吗？”

    武雨急忙否认：“没有没有，是我自己的原因。前一段时间受了伤，身体还没有恢复好，我想找个医生调养一下。”

    江芷怏怏地离开了。

    很快王笑也来了，不过他是来自荐的。

    “如果小武姐你不离开公司，能不能让我当你的助理？”

    武雨有些奇怪，现在大家都知道，她要辞职了，王笑怎么来自荐呢？

    他当然是个聪明人。

    以王笑的工作能力，再过五年时间，他也成不了小组长。

    等他30多了，如果到不了组长或者副部长等管理层，他很有可能被公司扫地出门。

    他也和第二组、第三组的组长示好过，可是他学历太低，又和武雨牵扯很深，融入不到他们的派别里去。

    让人不忿的是，吴晓东竟然邀请江芷加入第三组。不过江芷是武雨的死忠，拒绝了。

    但他自己在这个公司里想要发展，只有靠武雨了。

    即使她离开了，王笑相信，只要让她看到自己的忠心和办事能力，以后她会带着自己的。

    这个时候公司上下说什么的都有，很多分不到股份的人说酸话。

    对，原石林公司的老员工有股份的事也传出去了。

    因此很多人说她假清高，装样子，故作姿态之类。

    王笑想，这不正是表忠心的好时候吗。

    所以有了他向武雨自荐的事。

    可惜武雨没想这么多，只是单纯地好奇。

    王笑说：“石墨项目刚结束，我暂时没有加入其他的项目组。正好听说小武姐你有事要帮忙，我赶紧来申请了。”

    武雨的决定并没有改变，“你不用申请了，我要辞职的事是真的，不用助理帮忙做事。”

    王笑收到的消息多一些，以他对消息的敏感，武雨辞职和股份的流言来得有些突然，她很可能走不掉，“如果小武姐你不走，记得找我做助理啊。”

    不论如何，先把位置占了。

    武雨又去找了孟树年几次，他不是和郑文硕一起出差了，就是参加研讨会去了。

    最后她去找了石林，这家伙反而给武雨说起了辞职流程，“首先要你的上司同意，然后人事……你这差着好几关呢，不能来找我。”

    被他七扯八扯，武雨最后不耐烦，去找了人事，却被一道道程序拦住了，没有孟树年的签字什么事都不能办。

    可是时间不等人，律师事务所和会计事务所已经进驻公司了。

    上面没人顶着，武雨作为研发部的老大，总是有人来找她处理问题，既然没有辞职，该做的事她还是得做。

    事情一旦开了头，就没完没了了。她找了王笑和郭盈盈当助理。江芷志不在此，她以后打算专心做技术这一块，推荐了郭盈盈，说她细心认真。

    因为研发部与财务部、营销部来往很多，他们也分别派了一个人来协助武雨。

    营销部派来的竟然是张金铎。

    武雨手底下有四个助理，人事部又派来一个员工帮忙管理……

    几天后，郑总和孟部长终于‘忙’完了，但事情已经容不得武雨脱手了。

    几经拉扯，最后武雨也没有走成，她和公司签订了协议，获得公司6%的原始股和一千万专利转让费。

    但是钱和股份不是白给的，面对会计师们的查账，她要一笔一笔地找过去的账和发票。

    还有律师的各种问询，更加麻烦。

    “你在听证会上不能这么说，拖欠工资是违法的，到时候他们揪住这一点……”

    武雨一个头两个大，这时他发现有助理的好处了。

    人事告诉她，只要把任务分下去给助理做就好，他们的任务就是来帮助你的。

    人事会检查助理工作是否完成。武雨只要最后审核一下就好。

    事情发展到这里，她终于有时间了。也知道了，原来领导是这么做的。

    周末，“听说你们公司要上市了，怎么是你天天往证监会跑。”徐霜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看着来来往往跑步的人问武雨。

    “大概是因为别人比我更忙？”

    “他们干什么去了？”

    “喝酒应酬，我去了一次，他们都灌我喝酒。但我的酒量不行，后来就不去了。”

    “不去也好，省的减肥了。唉？不对呀，我记得你以前总是胖胖瘦瘦的。怎么这一年多，你一直这么瘦。有没有什么秘诀？”

    秘诀在53身上，她身上多余的能量都被拿来问53问题了，当然胖不起来了。

    “嗯，前段时间瘦了伤，还没养好吧。还有就是，我最近多了一点时间，经常在小区里锻炼。你要不要一起？”

    徐霜摇头：“我可不像你这么清闲。什么事都有人做好，你享用现成的了。我还是那个劳碌命啊。”

    武雨也有些疑惑：“当领导的如果这么清闲，凭什么拿比别人高那么多的工资？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陷阱，可是又跳不出来。你帮我看看。”

    “这有什么好看的？他们不想让你走呗，显而易见的事。”

    武雨不解：“他们花这么大代价留我在公司里做什么呢？在这个小组里，我是最没用的了。有我没我一个样。”

    徐霜想了一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