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知道王雷是个马大哈，直接略过他，跟金小娟打了电话，“宝宝的期末考试成绩怎么样？假期要上什么培训班吗？”

    聊了一会孩子，她问小娟：“咱妈最近忙什么呢，我的电话她也不接？”

    金小娟撇了眼依然紧闭的房门，回答王雪：“她朋友去世了，心情不好，一直躺着没起来，晚饭都没吃。”

    能让妈妈伤心得吃不下饭的朋友，王雪能想到的，总共也不超过一个巴掌，他们去世，妈妈怎么没让自己去呢？“朋友？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金小娟想了想报丧的人说的话，“好像姓彭，住养老院的那个，咱妈经常去看她。”

    王雪惊住了，怎么会是彭阿姨呢，她的年纪和妈妈差不多大吧，怎么会这么早去世呢？

    彭阿姨是妈妈的同事，王雪记得彭阿姨很喜欢小孩子，小时候她经常给大家发巧克力奶糖吃。

    每次妈妈发工资后的那段时间，她都会买很多糖放在家里。附近的小孩都知道她家有好吃的，放学后到她家玩闹。

    因为吃多了糖，那一片孩子的牙都不好。有一些人中学开始补牙，她是高中，武雨的牙好一些，是大学开始的补牙。

    王雪问：“是什么原因去世的？”

    金小娟和彭芝菊来往很少，自然不知道原因，“我也不知道，咱妈回来没说。”

    “行，知道了，我明天回家看看。”

    她又拨给了王雷：“你知道彭阿姨去世了吗？”

    “我知道，你也知道了？”

    “嗯，你是不是明天去烧纸，我明天回去，你等我一起去。”

    王雷惊讶王雪对彭阿姨这么尊敬，“你特地回来给她烧纸？”

    “也不是，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咱妈说我去就行了，你不好请假，武雨太远，都不方便。

    她说过年的时候，带你们去上香就好。既然你知道了，回来就回来吧。”

    王雪放下手机，开始猜，妈妈难道因为心情不好，迁怒她和武雨？

    随即她摇摇头，妈妈更年期的时候脾气不好，可能会这样。后来她年纪大了，类似的事很少发生了。

    彭阿姨的事里，肯定有个什么契机，触了她的逆鳞。

    王雪拼命回想彭阿姨的事，除了小时候到她家玩，糖特别好吃，以及街坊们八卦她是克夫克子的命格，最后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和黄主任请假，说了请假的理由。难得黄主任通情达理一次，没有为难她，批了两天假。和周末连在一起，可以在家待四天。

    她在电话里告诉了武雨这件事，武雨问她：“我应该回去吗？”

    王雪皱眉沉思了会，对她说：“你别回去了，离得远不说，你和她也不熟。

    而且你一身麻烦还没完全解决，回家遇到的熟人多，他们见面肯定会问你怎么回事，你难道要一个个解释。

    我最了解他们了，只图自己嘴上痛快，你说再多遍都没用。算了吧，我会替你给她烧纸的。”

    武雨摊在椅子上，脑海里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干瘦，眉间笼着愁绪，头发微白，坐在门口发糖。

    那时她刚回家，和附近的孩子不熟。并不常参加他们的活动，也没有和彭阿姨走得近。

    偶尔她来找妈妈，武雨见过几次。后来上了高中大学，她更少见彭阿姨了。只记得寥寥的几次见面，她的白发又多了，大学的时候几乎全白了。

    现在想来，武雨第一次见到她时，她的眼睛里就是没有光的，只有一片死寂，看到王雷时，会微微泛起波澜。

    彭阿姨的事，武雨告诉了正在选书看的杜青青，“一个人的丈夫和孩子死了，伤心半年，一年，甚至五年。

    这已经够了吧，时间的魔法竟然治愈不了她的伤痕。我每次见她，她都比上一次更老朽。我想，彭阿姨大概一直期待这一刻的到来吧。”

    杜青青却不这么认为，“你太悲观了，人对死亡都有本能的恐惧，即使曾经她想过去死，但她毕竟活了下来。

    从这个时候开始，她即使没有摆脱过去的伤痛，她的本能让她想活着。虽然死亡这个选项经常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武雨转过头看着她：“是吗？”

    杜青青走到她对面坐下，“你看事情总是很悲观，虽然事实上这些事情的结局都不怎么好，甚至比你最坏的想象还要坏。

    拜托，没有盖棺定论之前，请你不要这么想。有时候，悲观的情绪比悲观的结果对人的损害还要大。

    武雨，我知道你的性格如此，但从现在开始，一切往好的方向看，即便他的结果很糟糕，但那也是最后的事情了。在此之前你高兴是过一天，伤心也是过一天。为什么不高兴呢？”

    “我是悲观主义者吗？”武雨回想自己做过的事和对周围人的看法。

    上大学是没有选择，她那个分数，只有一所大学录取她。

    选专业？她是被调剂的。

    找工作，广撒网，碰到哪个是哪个。

    买房子，这是她从小寄人篱下，生出的希冀。“没有地方住，流落到荒郊野外。”这是她小时候最深的恐惧。

    做不好上司布置的工作，她一直认为是自己能力不足。

    平时努力读书，提升自己，但效果微乎其微。她时常在踌躇满志和自我怀疑之间横跳。

    她不交男朋友，是不想别人侵占自己的私人空间，也不想和一个陌生人建立紧密的关系。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不算强势，在两人的地位上很可能占不到上风。她不想成为另一个人的附庸。

    她好像随波逐流，又有些悲观。

    但她对人类的未来还是抱有很大期望的，毕竟几十年前人工智能已经发明，人类到现在也没有灭亡。虽然这也有人工智能提升缓慢，收费高昂，还时常故障的原因。像是53不知道比现在的人工智能智能多少倍。

    战争虽然没断过，却始终是局部战争，没有扩大化。

    杜青青想起武雨拒绝找男朋友，除了她内在的原因，应该还有外因，这个彭阿姨绝对算一个。

    还有武雨单身家庭的背景，母亲和弟弟弟媳的关系，姐姐王雪被未婚夫摆了一道，601的夫妻关系，社会的上一个人生活成本的大幅降低，她所谓的前男友……这些都是影响因素。

    两人各自想自己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