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重逢
《十玄传说》第十三章重逢
这一下奇变陡生，让我来不及反应，只见那张黑金纱网收完暗器后倒飞而出，回到一名玄衣人的手里。同时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突然响起：“华荀，你竟敢坏我大事！”却是林青时自暗处现出身来，脸上阴晴不定，十分恼怒。
华荀哈哈大笑：“叶少侠乃我华府贵客，岂能为你们这些宵小之徒所伤！”
我想到身后还有八名黑衣刀客，怎么没了声音，回首望去，见那八人已经瘫倒在地，当中一个昂藏大汉，正扛着一把短柄关刀，傲然挺立，逸兴遄飞。
我见柔涤玄等人已控制住了局面，也就松了口气，立即坐下盘膝打坐，全力运转涅阳神功，恢复内力，同时分出一道心神，观察场内局势，只见柔涤玄与尚修文正遥相对峙，片刻之间，二人气势交替攀升，不过柔涤玄神完气足，适才又先声夺人，而尚修文方才经历一番激战，又在柔涤玄的剑下吃了暗亏，片刻之间气机便开始不济，身体微微颤抖，一旁的林青时方要动手，却见华荀伸出右手，黑金软纱在掌内缓缓流动，犹如活物，林青时似是忌惮非常，踏出一步后便不再动弹。看到这里，我明白柔涤玄等人已完全占得上风，也就放下心来，闭上双眼，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调息内力。
身处无我状态时间过得格外快，须臾之间真气充盈丹田，我睁开双眼，只见柔涤玄，华荀与那扛关刀的大汉分别站在我身侧，而尚修文一行人已经消失无踪，我连忙站起身来，朝三人拱手行礼，道：“多谢三位相救，在下不胜感激！”
柔涤玄回礼笑道：“这是说的哪里话，叶兄弟为救纪统领，舍身赴险，涤玄深感大恩，我们击退朱家人等乃是分内之事，感谢的话，再也休提！”
我有些感动，刚要询问柔濯清来了没有，又不好意思开口，一旁扛关刀的大汉拍拍我的肩膀，哈哈笑道：“就凭叶少侠救了纪兄弟这份恩情，以后只要有了难处，我刘午轩定当全力相助！”
我明白过来这是柔云世家的“午马卫”统领刘午轩，听纪寅陌说过，刘午轩与他最是要好，虽然人长得粗豪，但却心细如发，一身武功更是不凡，在十二统领中仅次于老大“辰龙卫”齐君辰，乃江湖上数得上的高手，怪不得能够仅凭一人就能击败这八名黑衣刀客。
见他如此感激，我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哪里哪里，莫说我与涤玄公子早就相识，就是全无交情，遇上这等不平之事，也会拔刀相助，只是在下功夫不到，只能尽些绵薄之力，刘统领不要嫌弃才是！”
柔涤玄摇了摇头，神色凝重，道：“此言差矣，叶兄弟当初不通武功，就敢打抱不平，与‘虚怀若谷’作对，后来危急关头又独自引开楚王府追兵，使得小妹免于囹圄，只是没想到短短五年时间，叶兄弟居然将武功练到如此地步，实在是天纵奇才，如今你又救了纪统领，这下我柔云世家欠你的人情就更大了！”
此言一出，刘午轩与华荀脸现讶色，华荀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道：“叶少侠学武仅仅五年就能以一人之力，独挡尚修文、林青时与祁门八虎这十位高手，天资固然不凡，更难得的是，叶少侠年纪轻轻，却能不骄不躁，谦冲平和，实属难得！”
我这才想起来，这华荀是华府主人华云龙的堂弟，天赋异禀，手臂比常人多了一根大筋，自小便被暗器大师“万家生佛”常瀚妙收作入室弟子，二十岁初出江湖，便在阡月湖旁以独创的“浮光掠影”尽破十八名暗器名家，常瀚妙去世后，华荀被尊为“江湖暗器第一人”，不料在志得意满之际，被仇家下毒暗算，虽然逃得性命，但被挑断了手臂上的两根大筋，成为废人，不料这华荀也是性格坚韧之辈，竟用了十年时间，将“浮光掠影”的变化用到内力当中，借“软金纱”之力，练就了一身出神入化的接暗器神功，从此诛尽仇寇，再度扬威武林，因此林青时的暗器功夫再高，面对华荀也无任何办法。
这三人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此刻却对我赞誉有加，我一时间心下大喜，竟有些飘飘然起来，不过想到华荀方才夸我不骄不躁，急忙将这喜悦压下，语气也尽可能的平和，道：“三位赞的我也够了，若非你们及时赶到，在下早已成了尚修文的刀下冤魂，纵然我救过纪大哥，有些微功，也尽可抵消了！”
华荀哈哈一笑，道：“我们就不要站在这里说话了，还请三位入府一叙，家主早已备好美酒佳肴，静候诸位佳音！”
掌灯时分，华府内堂大开盛宴，宾朋客满，座无虚席。
华府主人华云龙是个慈眉善目的中年人，任谁也看不出他居然是华府第一高手，我见纪寅陌安然无恙，自然欣喜异常，拉着他聊了甚久，华荀，刘午轩，柔涤玄均在席上，只可惜没有见到柔濯清，让我有些惆怅，觥筹交错之间，众人对我频频举杯，或称赞我武功高强，机变无双，或赞扬我行侠仗义，年少有为，可我不知怎的，思绪总有些飘忽不定，只是机械式的杯到酒干，不一会儿，便有些酒力上涌，头重脚轻，借口尿遁，径直离开内堂，问明厢房方位，便要回去休息。
我一路走的跌跌撞撞，想不明白自己内功有成，理当千杯不醉才是，为何才喝了十余杯水酒就如此不知？今日宴席上，众人纷纷对我交口称赞，我又为何心不在焉？
……濯清，濯清，对了，我只是因为没有见到柔濯清而已，我想问问她，那次我为了救你引开追兵，你后来有没有找过我，今日，我为了柔云世家救了纪寅陌，你会不会感激我。
原来在我的潜意识里，拼了性命要做的这些事，只不过是为了让她称赞我一句而已。
原来我，是这么喜欢这个女孩！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人家是什么人，江湖第一大门派，柔云世家的千金大小姐，而我呢，一个来自于平行空间另一端的“小白鼠”！性命尚且都掌握不了，何谈喜欢一个人呢？
走到花园莲池，望向水中游来游去的锦鲤，想到自己的命运，虽然有些伤感，但更多的是对命运的不甘和改变未来的勇气与信心，想着想着，水中的锦鲤忽然变幻成柔濯清的模样，我呆呆的望着这镜花水月，心情起伏不定，却听水中之人忽的开口：“叶公子，别来无恙！”
我闻言一惊，回过神来，急忙转身，只见一个青衫女子聘聘袅袅的站在我的面前，正是柔云世家的大小姐柔濯清，只见她稚气已脱，愈发清秀可人，一双明眸生动流转，宛若天上星辰。
我反应过来，忙将眼神移往他处，同时心跳开始加速，用尽可能平静的语调轻声道：“柔姑娘，一别经年，你可安好？”
柔濯清点点头：“承蒙叶公子挂念，濯清一切安好。”说完递给我一杯清茶，“看你的样子，怕是喝了许多酒，饮杯清茶，解解酒吧。”
我伸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但觉杯上似是留有余香，不禁心中一热，耳边又传来柔濯清天籁般的声音，“叶公子，那日你引开楚王府追兵，又被一个黄衣人抓走，我与哥哥会合以后，曾想尽一切办法找寻你的行踪，却始终没有丝毫音讯，没想到五年时间，你居然学了一身不俗的武功，而且机缘巧合，竟救下纪统领，看来你与我……我们柔云世家，还真是有些缘分呢！”说完话语一顿，脸现疑问之色，道：“不知这五年公子际遇如何，若是方便的话，不妨给濯清讲上一讲。”
我听得她曾竭尽全力寻找我的下落，心下感激非常，自己也有许多话想要对她说，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个凉亭，便拱手道：“承蒙柔姑娘挂念，在下这几年也算际遇良多，若濯清姑娘不嫌弃，我们何不去前面凉亭小坐，如何？”
柔濯清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们缓步移至凉亭坐下，由于我与柔濯清皆是华府贵客，方一落座便有仆人上来备好茶水点心，虽然才到阳春三月，但广宁府位于南方，夜间也不觉得寒冷，我面对柔濯清，一时间有些紧张，竟不知如何开口，遥望明月当空，不禁轻声唱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唱完以后，心情终于平静了些，刚要开口，却见柔濯清目瞪口呆的望着我，喃喃道：“好一曲《水调歌》，叶公子遥望明月，片刻之间就能作出如此发人深省的佳作并合以优美的曲调，尤其是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它将离人千里与君同的美好祝愿表达的淋漓尽致，实在是让人流连忘返，我早就觉得公子是世间大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我得她一赞，顿时心花怒放，可想到自己借用宋代苏东坡的词与现代王菲的曲，又有些脸红，不过一曲唱罢，方才的紧张已经烟消云散，我便从五年前老师收我为徒开始讲起，长途奔习、玄牝三绝、神马拔韧、不周雪山、金刚古寺、五年苦修……离别之后的桩桩件件，我都一一讲给柔濯清听，而柔濯清更是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询问一些小细节，尤其在听到我练成“玄牝三绝”后，更是惊诧无比：“《玄牝经》乃退思先生毕生绝学，我听爷爷说过，里面似是藏有《道德经》失传三千字的一部分，高宗陛下还曾以此引发‘武林三劫’之首的‘玄牝之乱’，只是除了退思先生以外，数百年来再也无人练成上面的武功，没想到叶公子仅仅用了五年时间便能融会贯通，公子年纪轻轻便能勘破‘大道’，在你身上我已经看到了太多的奇迹……”说到这里柔濯清看了我一眼，脸色有些微红，似是欲言又止，过了半晌，方才起身道：“夜已渐深，濯清就不打扰叶公子休息了，明日我与哥哥将会离开华府，前往苏杭道，相请不如偶遇，叶公子若是有空，能否与我们一同前往呢？”
我闻言欣喜非常，忙起身道：“在下初入江湖，并无去处，濯清姑娘既然看得起在下，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我告别柔濯清，回到房间，细细想来，觉得这一天发生的事真是不可思议，还要再想，只觉倦意如潮涌来，就这么和衣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睁开眼睛已是日上三竿，经过一夜的休息，此刻我只觉得内力充盈，运转起来较之先前竟流畅许多，想起老师的留言，明白是因为这几日的实战增强了内功修为，心怀大畅，穿衣出门，便有下人引着前往正厅用早饭，柔氏兄妹与华荀均在厅上，而刘午轩与纪寅陌却没有现身，柔涤玄与我寒暄过后，方才告诉我刘、纪二人有要事要办，一早就已经离开华府，还邀请我与他们兄妹一同前往苏杭道的杭州城，我推辞不过，只得应了，用罢早饭，我与柔氏兄妹辞别华云龙与华荀，离开华府，纵马前往苏杭道。
苏杭道身处水路枢纽，经济极为繁荣，就连名称都是取自大唐最为兴盛的城市苏州与杭州，论规模还在五水道之上，柔濯清一路上不住跟我说起来其中的景色，有杭州城的临仙亭，翠云寺、三月湖，苏州城的畔然林，抚琴阁，青夷山，处处美不胜收，说的我是心旌摇曳，向往不已，只盼着这段路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永远没有终点。
三个人就这么说说笑笑，一路出了济平府，只用了半日，便赶到相邻的广宁府，柔涤玄提议我们在和州城打尖，用过午饭再出发赶路，我由于不太清楚此间的情况，也就答应了，只是心中有些担心，眼见和州城就在前方。我忍不住将心中的担心说了出来：“柔兄，听说广宁府是朱家的势力所在，我们刚刚与之起了冲突，就这么贸然前往，不要紧么？”
柔涤玄笑道：“叶少侠，莫说你我联手，足以抵挡尚修文与林青时，就是再有差池，刘统领这两日便至，合我们三人之力，虽不敢说横行天下，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听完后放心不少，正要纵马赶路，却见拔韧忽的驻足不前，只是昂首嘶鸣，柔氏兄妹的马匹走了几步，也停下不动，只不过与拔韧相比，他二人的马更加惊慌。
我与柔涤玄对视一眼，神色都很凝重，我示意柔涤玄护住柔濯清，翻身下马，反手拔出墨玉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
才走了三步，路上突然出现一个耄耋老者，身着青色武士和服，脚蹬一双高齿乌木的木屐，腰间依旧挂着那把锃亮的竹节弧剑，我的感应在此刻似乎出现了偏差，仿佛他一直站在这里，但却如同一块石头，一颗大树，没有丝毫活人生气，此人在钦州城内就曾让我失去感应，当非凡俗之辈，此刻在这出现，不由让人心生疑窦。
我望向那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却见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能身不动，腿不抬，就这么轻飘飘的朝我掠来，我不及反应，他已行至我身前，同时右手握住竹剑剑柄，缓缓拔出竹剑，我正要挥剑相迎，却见老者的竹剑拔到一半，速度竟突然加快，如走龙蛇，我心跳加速，只觉得有极大的危险就要降临，急忙收剑向后疾纵，却见那竹剑出鞘之后劈在地上，不带一丝尘土，地面却无端裂开一条丈许长的裂缝！
我未及反应，却听柔涤玄一声断喝：“东瀛剑圣，上泉信纲！”
老者竹剑劈出后无功而返，转瞬间重回鞘中。
望着地面那道丈许长的裂缝，我不禁脊背发凉，这个青衣老者看上去好似枯木朽株，一丝生气也无，但仅凭一把竹剑竟然能够裂地成丈却又不激起一丝尘土，足见藏气功夫已到了化境，方才我要是慢了半分，此刻恐怕已跟这个残破的地面一样了。随着柔涤玄的喝声，我才明白此人竟是东瀛第一高手：上泉信纲！
我暗暗心惊，即使在平行时空的另一端，上泉信纲也是日本历史上传说中的高手，而在这大周梁国，老师曾经说过，这上泉信纲，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物。
在唐人来到这片大陆之前，东瀛人只知道习练外功，打熬力气，大周梁国统一整片大陆以后，东瀛百姓开始学习汉人的语言、生活习惯乃至礼仪文化，而东瀛武者也开始修炼中土的周天搬运、内息流转之道，而上泉信纲贵为东瀛剑圣，却直到四十岁才开始炼气，也不知他修炼的各种内功，居然在花甲之年达到了“神化虚境”的地步，更为神奇的是，上泉信纲可以将内力真气悉数控制在体内，没有丝毫外泄，这也就导致了他的藏气功夫天下无双，除了内力与藏气，上泉信纲还有三大绝技名震天下，分别为居合断空斩、燕返三十六斩、须佐八咫斩，据说他在十五年前曾经与“天下第一剑”柔渊宗比武论剑，虽然最终不敌，但却在柔渊宗的剑下撑了整整三百招，也足见此人的剑术颇有独到之处了。
这几乎已经是我习武以来遇到过的最强对手，方才的拔刀术恐怕就是“居合断空斩”，我已躲得十分艰难，由此看来上泉信纲的武功还在老师之上。此时柔涤玄也已经拔出长剑来到我的身边，却见上泉信纲伸出右手再度握住竹剑剑柄，虽然一动不动，身上却突然爆发出一股极强的气势，而且数息之间竟然节节攀升，我明白这就是他的绝学“燕返三十六斩”，据说上泉信纲年轻时候身背七尺长剑，所谓“燕返”，就是快速拔剑斩向天上的群燕，在斩落其中之一后剑不回鞘，在半空中闪电反转再斩，一剑胜似一剑，一直斩到三十六剑才住手，而上泉信纲在年纪大了以后，兵刃自长而短，渐渐由七尺长剑换成三尺竹剑，但就是这三尺竹剑，也可使出燕返绝招，虽然每次都要蓄力，但蓄力之时却能以静制动，如同一张拉满的强弓，一遇外力便会铺天盖地的反击，无论对手想趁其蓄力之时或战或逃，都躲不开上泉信纲猛烈无比的反击劲道。
在上泉信纲蓄力不动的时间内，时间好像变得无比缓慢，我在大脑中苦思对策，如此强大的对手我们要如何才能够全身而退，记得老师说过，当年柔渊宗在上泉信纲蓄力之后，凭着绝妙无比的剑术让其“燕返三十六斩”招招落空，锐气泄劲后，一击而中，而以我现在的武功，即使与柔涤玄联手，面对这绝世剑术，恐怕也挡不了十招。
打是打不过的，可当上泉信纲在蓄力之时，我们三人的气机已经在他的笼罩之下，即便逃跑都要承受对方排山倒海的劲道反击，最关键的是，柔濯清就在身边，她一个弱女子，不通丝毫武功，伤到她怎么办？拔剑也不是，不拔也不是，拔还是不拔……
有了！就在此刻我终于捕捉到了上泉信纲“燕返三十六斩”的一丝破绽，就是拔剑时，竹剑即将出鞘的一瞬间！在那时他的蓄力防卫是最低的，刚猛的劲道也无法完全释放出来，虽然这一瞬间非常短暂，但是我身怀“玄牝三绝”，身法，眼力，感知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即便我的内力弱于上泉信纲，但只要能够逼的他无法拔剑，就有可能遏制住这“燕返三十六斩”。
计较已定，我急忙传音给柔涤玄，让他再想办法，因为我虽然能够制住上泉信纲的燕返绝招，但毕竟只有那一瞬，如果没有后招，我们一样还是输，至于接下来如何应变就看柔涤玄的本事了。
此时上泉信纲的杀气撑天拔地，已然到了巅峰，剑锋与目光，已将我们三人重重笼罩，我明白他随时就要使出燕返，但只要我方三人微微一动，对方的必杀之剑，就会立刻斩下。
突然，柔濯清咳嗽了一声！想是上泉信纲杀气太强，她已承受不住，几乎与此同时，我右手松开长剑，“鹿戏”身法缩地成寸，瞬间闪到上泉信纲面前，在他将要拔剑的瞬间，双掌齐出，左抓右拿，牢牢锁住他握剑的右手！
这招“灵猿抄水”使得恰到好处，正好抓住对方竹剑将出未出的瞬间，但我同时被他护体真气反震，胸腹剧痛难当，知是受了不轻的内伤，但这远远没有结束，上泉信纲内力惊人，数息之间便可脱出我的控制，眼看我就要制他不住，突然空中落下一片紫色粉末，我只是吸入一点，就已经头晕目眩，急忙借着上泉信纲的内力反弹，以“鸟伸”之法一个倒纵，向后跃出数丈。
这一跃正好在上泉信纲运劲间隙，全凭“三心玄同诀”的感知能力，乃是我这五年苦练的精髓，上泉信纲内力虽强，但是以刚猛为主，变化不及，这才被我脱出掌控，只是方才为了对抗这东瀛剑圣的气势，又连续施展“鹿戏”、“鸟伸”，内力早已枯竭，还被上泉信纲的内劲震伤了脏腑，加上吸入紫色粉末后头晕眼花，所以双脚甫一沾地，便再也支撑不住，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神识渐渐苏醒，知觉也一点一点恢复，身子仿佛飘在大海上，随着波浪慢慢的摇动，这节奏颇为舒服，不过数息之间，我便顺着这节奏，又进入了梦乡……
“当～当～”声由远及近，将我从睡梦中叫醒，睁开双眼后过了一会，恢复了些许意识，仔细分辨，才明白那是撞钟的声音，又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并无异样，此时昏迷之前的情形在心内一点一点的浮现出来。东瀛剑圣、竹剑奇招，燕返绝学，紫色粉末……遂运气凝神探查，发觉自己内力充盈，并无半分损伤。
我心道自己既然安然无恙，想必上泉信纲已经退走，心情轻松许多。抬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张檀木床上，周围的陈设甚为古朴简洁，与之前所见的房间布置颇为不同。
正没理会处，忽而传来一阵轻柔的敲门声，我下意识的喊到：“请进！”
“吱”地一声，房门缓缓打开，柔濯清提着一个食盒，缓步进来，我急忙起身，道：“柔姑娘好！”
柔濯清嫣然一笑，将食盒放到桌上，一边打开，一边道：“于观主说你今日就能醒来，果然没有料错，公子的伤可好些了？”
我闻着饭菜香味自食盒里面飘出，腹内不禁有些饥饿，忙道：“多谢柔姑娘关心，在下睡了一觉后神清气爽，并无半点不适。”说完看了柔濯清一眼，道：“不知那日上泉信纲是如何退走的？”
柔濯清将饭菜一一摆在桌上，道：“叶公子昏迷了一天，肯定饿了，我们边吃边说吧。”
我闻言也就不再客气，拉过一张椅子，与柔濯清对坐而食，想到这时代的女子秉承唐风，落落大方，就似现代女性一般，让人眼前一亮。
饭菜均是素斋，吃起来清淡可口，竟别有一番滋味，我连吃了三大碗米饭，忍不住夸奖柔濯清的手艺，只见她俏脸微微一红，放下筷子，道：“叶公子真是不巧，每年的四月份，大周梁国的上下道观因着‘寒食节’，都要食素，这‘清平观’也不例外，因此只有这些素斋，委屈叶公子了！”说完看我一脸疑惑，笑道：“我倒是忘了，那日你昏迷后，上泉信纲随即退走，我与哥哥将你带到这‘清平观’中，观主于道临是哥哥的至交好友，颇通岐黄之术，正是他给你医治的内伤，不过叶公子的内功也是不俗，所以才能在一日之内恢复过来。”
我想起那日制住上泉信纲燕返绝招的刹那，曾经被一阵紫色粉末弄得头晕目眩，忙问道：“那日我制住上泉信纲的瞬间，可是你们用毒将他迫走？”
柔濯清呷了一口茶，抿嘴笑道：“虽然不是，但也差相仿佛了，那日你传音与哥哥，哥哥随即告诉了我，我灵机一动，想起自己身上带有‘魔云紫椒’制成的粉末，这‘魔云紫椒’是云浮山庄独有的特产，比之寻常辣椒还要异常香辣，我从小身体有恙，常常需要此物止痛，久而久之，便喜欢上了这个味道，但魔云紫椒不便存放，我便拜托卢知味叔叔将其晒干，制成粉末，以便我随身携带。”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道，“这魔云紫椒有个特点，放在饭菜里，自是香辣异常，但若是以口鼻直接吸上一点，无论你内功如何高明，都免不了头晕目眩，而且数息之间就会不停的打喷嚏，于是我在你制住上泉信纲的瞬间，将这粉末扬了出去，上泉信纲果然中计，不敢再轻举妄动，我便说这是‘天绝地灭大悲散’，乃柔云世家的绝命毒药，只要上泉信纲退走，不再来追杀我们，我便给他解药。”
听到这里我忍俊不禁，想象一代东瀛剑圣不听打喷嚏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赞道：“柔姑娘急智过人，在下实在佩服！不知后来如何？”
柔濯清得我一赞，笑靥如花，道：“东瀛人虽然讨厌，但却都是心实之辈，况且这‘魔云紫椒’乃云浮山庄独有，天下人知道的都不多，上泉信纲只有乖乖退走了。”
我笑道：“那你给他吃了什么？”
柔濯清有些得意，道：“我给他吃了一粒‘巴蜀回阳丹’，头晕目眩的症状立解，打喷嚏也停止了，只是……”说完看着我，俏皮的眨了眨眼睛，道，“你且猜猜，还会怎样？”
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巴蜀回阳丹，巴蜀……巴豆……哈哈，我明白了，说完一本正经的道：“这解药定是让上泉剑圣泄尽腹内之污秽毒素，让他即便反悔也没力气追赶你了！”
柔濯清笑道：“正是如此，我在给他解药的时候说的很明白，这解药是通过腹泻来驱除毒素，况且这‘巴蜀回阳丹’确实是灵丹妙药，只要保证足够的饮水饮食，就可以驱除体内的污秽毒素，让人身轻体健，也算没有害他。”
我哈哈大笑，不由赞道：“柔姑娘冰雪聪明，惊走东瀛剑圣，还救了在下一命，在下无以为报……”说完倒了一杯清茶，道：“只得以茶代酒，敬柔姑娘一杯，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先干为敬！”说完一饮而尽。
柔濯清亦浅浅饮了口香茗，道：“叶公子言重了，若非你凭借异于常人的洞察力，制住了上泉信纲的‘燕返’，我与哥哥恐怕都无法脱身，是你先救得我们，就不要再计较这些了！”
我听的她的柔声细语，心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忽的想起方才的寒食节，心里有些疑惑，便出口询问，柔濯清笑着与我一一解答，原来大周梁国的寒食节是为了纪念退思先生，当年退思先生仙去之时恰逢寒食节，太祖下令将整个四月都定做寒食来纪念退思先生，但也不能让大家一个月都不吃饭，所以后来就定下全国上下茹素一月。
我闻言点点头，难怪与我所知得寒食节大不相同，原来如此，又道：“素闻道家清修，讲究清心寡欲，需要食素，听柔姑娘的意思，除了寒食节，这清平观内还可吃荤不成？”
柔濯清道：“道家虽然讲究清净自然，但在饮食方面却只有一部分人坚持食素，就连道门领袖‘三清派’也是一样。”
听到这里，我忽的想起来大周梁志有过记载，只是自己由于刚刚从昏迷中醒来，一时没有想起，便道：“太祖皇帝不愧‘自省’这个名号，终其一生，无论为将还是为帝，都尽可能的做到躬身自省，既没有过分专权，也没有穷奢极欲，比起唐太宗李世民，恐怕也不遑多让了吧！”却见柔濯清秀眉微蹙，道：“叶公子毫不避讳太祖名讳，语出自然，对太祖的事迹虽然看似十分清楚，但又像是对大周梁国的风俗习惯不太了解，而且初见叶公子，濯清便从你身上感觉到一种与常人截然不同的气质，当中适合缘故，不知可否相告？”
我想起王秉文千叮万嘱不能泄露自己是来自中土，但面对这柔濯清，却无法说出谎言，若非平行宇宙对于此间人来说实在是过于天方夜谭，我真的连这个都想告诉她。
想到这里，我便放下心来，看着她的眼睛，道：“因为我是……来自中土！”
柔濯清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惊异神情，反而有些喜色，喃喃道：“不远万里，劈波斩浪，这就对了，这就对了……”随即看了我一眼，道：“早知公子不是凡俗，原来来自中土，公子放心，濯清必不会泄露半分。”
我早知她善解人意，听她如此说便放下心来。只听柔濯清道：“不知叶公子能否给濯清讲一讲关于中土的事情呢？”
我吃了块点心，理了理思绪，便给她说起唐末宋初的事情，柔濯清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询问一些细节，当听到大唐终归走向末路的时候，她跟王秉文一样，也有些黯然神伤，听到赵匡胤陈桥兵变，龙袍加身的时候，又露出兴奋的表情。我心情舒畅，讲的洋洋洒洒，从王安石变法失败，宋金交战，靖康之耻，北宋覆灭，南宋建立，偏居临安，一直说到岳飞大破金兀术，又惨死秦桧的“莫须有”，方才停住，而柔濯清听到一代名将岳武穆竟死于自己人之手，不禁长叹一声，再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