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玄传说

第十七章 鬼面

    《十玄传说》第十七章鬼面

    归万里威胁我交出《玄牝经》,我自是不从,随即与他隔着桌子过了一招,被他轻松化解。

    我吐气开声,“呔”的一声大喝,左手按住桌面,身子腾空而起,霎时连踢三脚,这招“云龙三现”是“青云拳法”中锻炼腿法所用,本身平平无奇,可经老师改进后,加入了跆拳道侧踢以及咏春寸劲的技法,竟变成一招看似平淡,实则蕴含三重不同劲力的奇招,归万里冷笑一声,左臂屈肘横撞,腿肘凌空相交,我双腿劲力陡发,冲劲、曲劲、寸劲接连使出,归万里不料这看似简陋的“云龙三现”竟能生出这般变化,单臂有些抵挡不住,只得起身退开,同时左掌探出,犹若鹤嘴,径点我双足“涌泉穴”,右拳提上,横扫我小腿,双手招式配合严密,毫无破绽。可我本就不想与他硬拼,早已拟好退路,腰腹于半空再度发力,左腿一带,硬挨归万里的拳掌,右足倏地暴伸,弹向对方胸腹之间。

    砰地一声,我左腿挨了归万里的拳掌重击,痛入骨髓,几乎失了知觉,但右脚也结结实实的蹬在他的胸腹之间,踢的他猝不及防,而我则借力使出“鸟伸”式,身子缩如尺蠖,径直掠向门口,刚要破门而出,后腰忽的一阵剧痛,直骇的我魂飞天外,由于方才全部心神都系在归万里身上,哪料到屋里还有旁人,所幸危急关头身体反应极快,真气所至,腰肌在锐器刺入的瞬间发力,将锐器弹得偏了些许,避开了要害。

    我跌坐在地,只见一个黄衣侏儒手持匕首,正恶狠狠地扑了过来,我就地一滚,再度避开。

    此时归万里已赶了上来,与黄衣侏儒一同夹击,而我身处墙角,无法再躲,突闻“吱”地一声,房门忽而打开,一条青索横空而来,宛若毒蛇出洞,倏地卷住黄衣侏儒的右臂,将他扯了出去,归万里见状,仍旧不管不顾,挥掌向我拍来,只听“嗖嗖”几声传来,归万里脸色突变,向前扑倒,躲过了数枚自后方疾射而来的金针,借着这个空档,我强忍腰间剧痛使招“金刚寂灭”,屈肘回环下压,撞拳猛击而出,归万里刚要起身,被我撞拳再度打的趴在地下。

    我出拳牵动后腰伤口,剧痛难当,眼冒金星,情知失血过多,却见那根青索再度射来,缠在我的腰间,只觉身子一轻,已被青索带的离地而起,飞出门外,耳边犹自传来归万里的怒喝:“雪终军,你敢坏我大事……”

    我不及反应,已被人负在背上,只觉温香软玉,来人竟是个女子,想到归万里喊的“雪终军”之名,刚要仔细思索,蓦地头晕目眩,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昏昏沉沉了许久,渐渐的被一阵悦耳的声音唤醒,意识恢复后才明白是鸟类的鸣叫,随之而来的是阵阵烟火之气,同时夹杂着花草树木的清香,我忙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草地之上,旁边空地中正燃着篝火,我努力想要起身,后腰却剧痛无比,只得重新躺下,这才想起自己在客栈与归万里打斗中为黄衣侏儒暗算受伤,最后被一女子救走,听归万里所言,似乎她是滕王阁的雪终军。

    我不知这雪终军是否接了渤海风雨令而来,接下来要如何对付我,待要运转真气,六阳经脉却是酸麻胀痛,内力无法运转。思索片刻,感觉应该是在客栈的打斗中全力运转真气之时,突然受到刺杀而至内息走岔,正自忐忑,却见右后方传来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张清秀的脸庞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却是柔濯清!

    我有些不解,忙问道:“你怎么在这里,雪终军呢?”

    柔濯清“噗嗤”一笑,右手轻挥,一条青索自她袖间蜿蜒而出,在空中矫矢灵动,宛如活物,我瞬间福至心灵,哈哈笑道:“好啊,原来你就是‘凝云索’雪终军!”

    柔濯清收起青索,冷冷道:“怎么?不怕我接了‘勃海风雨令’来将你捉拿归案么?”

    我登时放下心来,双手摊开,道:“现如今在下手无缚鸡之力,只有任清小姐宰割了!”

    柔濯清白我一眼,嗔道:“那我就用凝云索把你捆成个粽子,进京领赏去。”

    我哈哈笑道:“劳烦柔姑娘捆的松一点,免得把在下勒坏了,卖相就不好了。”

    柔濯清笑着摇头:“你这人啊……”说完扶我起身,自己坐在我身后,道:“收敛心神,我来助你导引真气。”说完伸出双手抵在我的背后。

    我只觉一股绵柔平和的内力自“命门穴”缓缓透入,与我体内紊乱的真气冲突激荡,说来也怪,六阳经脉中的真气与之接触,数息之间便被纳入正轨,我双手结印,运转涅阳神功,将六阳经脉的真气悉数导入丹田,顿觉心平气和,通体舒泰,就连后腰的外伤,也没有那么疼痛了。

    内息一通,外伤便无大碍,我张开双目,笑道:“多谢多谢,才一会功夫,我就全好了!”

    柔濯清柔声道:“你的内力本强,只是有些走岔,我以若水真气略加导引便好。”说完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紧张,道:“我没有跟你说雪终军的事,你……不怪我么?”

    我笑道:“我为什么要怪你,你救了我一命,我谢你还来不及呢!”

    柔濯清松了口气,与我仔细道来,原来她在娘胎里就带有宿疾,出生时经脉受损,性命垂危,多亏她祖父柔渊宗与“医神乐仙”陆灵枢交好,陆灵枢以极高明的医术将她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后来每年给她针灸四次,施以药物,柔渊宗同时以绝顶内功为她温养经脉,终于在她五岁那年,将身体调理得与常人无异,只是比较虚弱,柔渊宗便将自己独创的“若水真气”传于濯清,让她以此强健经脉,并助其打通重要穴道,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柔濯清救了上代“雪终军”的性命,“雪终军”感激之下传她“凝云索”,并让她接替自己加入滕王阁,不过在柔渊宗的关照下,她从来不参与阁中大事,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只是囿于身份,不便随意显露武功,在遇到我之后,她几次想与我说明白,但又怕我多想,所以一直没有机会说明。在我去公木客栈暗访后,柔濯清不放心,便悄悄跟在我身后,在我被归万里等人困住后,终于忍不住暴露身份出手相救。

    知晓个中缘由,我才明白柔濯清生活的有多不容易,她的骄傲敏感而又坚强的个性也就是在这种境遇下形成的吧,想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又不知从何说起,过了半晌,才讪讪道:“我们现在身在何处?”

    柔濯清道:“昨日我救你出来,不敢耽搁,便将你负在拔韧背上,一直赶到空千山脚才停下,这里已经脱离了归万里的势力范围,我们暂时应该安全。”

    我才想起来,关于空千山有很多传说,其主峰“万仞峰”更是许多武林人士比武论剑的场所,柔濯清的祖父柔渊宗当年也就在此技压群雄,被人尊为“天下第一剑”,想到此处,不由心生向往。忽听得远处传来阵阵笛声,呜咽缠绵,哀鸣不已,让人听了心生烦乱,我并未当回事,不料片刻之间,笛声倏而高亢激昂,直冲云霄,如同鹰击长空,令人心跳加速,血脉贲张,却见一旁的“拔韧”突的昂首奋蹄,咴咴有声,躁动不已,不远处的“乘黄”也是如此,我与柔濯清对视一眼,心中有股莫名的不安,耳闻笛声又生变化,忽高忽低,杂乱无章,但却充满凄厉悲凉,经脉气血仿佛受了笛声牵引,让人烦闷异常,幸好我练有“三心玄同诀”,精神稳固异于常人,略加调息便好,看看柔濯清,只见她脸色如常,想来也无大碍,就在此刻,四周忽的响起阵阵嘈杂之声,抬眼望去,无数鸟雀自林中飞起,霎时间遮天蔽日,与此同时林中蹿出若干走兽,它们仿佛受了惊吓,都在不停狂奔,踏的地面尘土飞扬,眼见群兽离我们越来越近,我急忙打个呼哨,示意两匹骏马赶紧离开,接着拉着柔濯清,双双跃上身旁的一颗参天大树,只见无数黄羊野兔,老鼠长蛇,群狼鬣狗,狐狸野猪,乃至于花豹猛虎,纷纷奔向山下,有些奔跑不及的,都被当场踩死,场面十分惨烈,幸亏我们的行李放在身边,被我顺手拎上,要不定会被踩得稀烂。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群兽散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下部分残尸,而笛声也烟消云散,我望向柔濯清,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些许惊恐,只见林中缓缓踱出一人,麻衣灰裤,头戴恶鬼面具,手持一支铁笛,我与柔濯清自树上跃下,只听柔濯清道:“阁下吹的,可是百兽无踪曲?”

    鬼面人走到我身前三丈处停下,一双眸子中精光大盛,却不言语,只是上下打量,我悄声问道:“百兽无踪曲是什么?”

    柔濯清道:“百年前,南蛮烟瘴之地曾出过一位高人,能用铁笛奏出超过五音六律的无声之声,用来驾驭群兽,方才这人所奏,应该就是《九转驭兽曲》中的‘百兽无踪曲’,兽类听罢,便会气血翻涌,争相逃命,所以称作百兽无踪!”

    那鬼面人忽的开口:“小姑娘知道的不少,若非如此,又岂能驱走你们的骏马良驹?”声音嘶哑难听,如同生铁摩擦一般。

    我道:“阁下大费周章,只为驱走我们的坐骑,不知有何见教?”

    鬼面人冷笑道:“自然是……杀了你们!”话未说完,身子电射而出,如箭离弦,手中铁笛直取我左胸!

    我后腰伤势未愈,不敢过分发力,只得向后急退,却见一根青索簌簌而来,正是柔濯清出手,只见青索变幻无方,径直缠向铁笛,鬼面人身形飘忽,手中铁笛挥洒自如,接连点向柔濯清周身大穴,招式灵动而又极险极狠,我不由为柔濯清担心起来。不料柔濯清的身法似慢实快,如若潺潺流水,在鬼面人铁笛将到未到之间,竟然轻松避过。而青索好似灵蛇出洞,避实就虚,专门缠向鬼面人头颈。

    二人你来我往,兔起鹘落,竟斗了个旗鼓相当,鬼面人倏而退后,柔濯清也不追击,收了凝云索退到一边,鬼面人阴测测的道:“原来是流水所及,柔云世家的独门身法果然有些本事!”

    柔濯清神色凝重,道:“我们与阁下何仇何怨?”

    鬼面人道:“等你们下了黄泉,自然就明白了!”说完欺身直上,铁笛招数突变,忽而当做判官笔,忽而变作点穴撅,两招一过又化为峨眉刺,眨眼之间竟变换了五种不同的兵器招式,柔濯清连退数步,希望拉开距离用凝云索远攻,不料鬼面人身形陡转,或作鱼跃,或作鹿奔,或为兔走,纵跃进退间不似人形,倒像兽类,柔濯清身法催到极致,也无法与鬼面人拉开距离,我见势不妙,顾不得以多打少,掣出却雪剑纵入场中,大喝一声:“看剑!”使招“长虹贯日”,却雪剑化作一道流光,刺向鬼面人后背!

    不料剑到中途,那鬼面人倏地仰身,手中铁笛点向我的小腹,我大惊之下,急忙变招“一线天”,却雪剑凌空劈下,而柔濯清的凝云索也趁势而上,直取鬼面人左腿,只是那鬼面人仿佛提前预知一般,也不见他如何发力,身子忽地倒纵而起,跃到我身后,我情急之下不及转身,疾行三步,反手一式“天柱入云”,不料左腿一紧,竟被凝云索缠住,原来鬼面人身法实在太快,居然在凝云索将到未到之际突然闪开,而我轻功与感知能力同样迅速,在鬼面人闪到我身后之际同时前进发招,却忽略了柔濯清递出的凝云索,被它缠住左腿。我暗道不好,身子突的失去平衡,向后仰倒,眼见鬼面人铁笛就在眼前,危急关头我“呔”地一声,挺腰发力,长剑拄地一弹,身子硬生生往前移开三尺,同时抱住同时失去平衡的柔濯清,右腿蹬地弹起,跃出三丈开外。

    这一下发力过猛,后腰的伤处剧痛无比,疼的我冷汗直流,柔濯清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我运转涅阳神功将疼痛暂时压下,冲柔濯清摇摇头,盯着对面的鬼面人,狐疑道:“阁下不是来自滕王阁么?”就在方才,鬼面人的铁笛几乎已经点到我的“璇玑穴”,但不知何故,又停顿了一下,也幸亏如此我才能借机脱身。在那一刻,我明明白白的感知到,鬼面人并没有置我于死地的杀气。

    鬼面人不再言语,蓦地撮口长啸,开始犹如狼嚎,随即夹杂着虎啸,紧接着竟然生出鹤唳、狮吟、犬吠、鹰啼等十数种动物叫声,我只觉耳边如同炸雷一样,剧痛入脑,几乎站立不住,忙运“三心玄同诀”,洗心入定,这才好受许多,却见柔濯清身子瑟瑟发抖,脸现痛苦之色,当下撕下衣襟,团成团塞入她的耳中,柔濯清似是神智不清,顺势倒入我怀中,我已别无选择,还剑入鞘,将柔濯清抱起,心中默念上苍保佑,全力运转“七禽逍遥游”往山上疾冲,同时以“只眼通天术”全力搜索能够逃命的地方,只听耳边逐渐传来百兽啸声,想是鬼面人本以为我二人束手就擒,不料我竟还有余力行走,因此耽搁了片刻,才追上来。

    我抱了一人施展轻功,真气消耗的格外快,而后腰的伤口也愈来愈痛,但已没有退路,只得拼命狂奔,好在“七禽逍遥游”不仅能在平坦大道上纵横奔驰,在崎岖山路中也能履险如夷,因此我专门捡险峻陡峭的小路走,不知过了多久,眼见远处有个被野草盖住的山洞,若非我眼力绝强,怕也发现不了,此刻已无退路,只得抱着柔濯清一头钻了进去,又踉踉跄跄走了数步,再也支撑不住,拼尽最后的力气,将柔濯清慢慢放下,便一头栽倒,昏了过去……

    浑浑噩噩之间,蓦地雷声贯耳,震得我脑中剧痛难当,每一条神经都似被什么东西撕扯,想要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般无休无止的疼痛不知持续了多久,方才慢慢恢复知觉,然而不及我做出反应,六阳经脉中突的腾起一股空虚酸麻之感,眨眼功夫便扩散至全身,体内的真气与之接触,纷纷土崩瓦解,无法凝聚,我心惊不已,却毫无办法,就在这时,一股真气忽而涌入体内,绵绵泊泊,温润柔和,每运转一匝,体内的空虚麻痒之感便减轻一分,待得运转十二周天,神识渐渐回到体内,不过眼前仿佛仍有一团薄雾,消不了,散不开,朦朦胧胧,挥之不去,还好神识已复,丹田的内力开始正常运转,体内的空虚才渐渐消散……

    我蓦地睁开双眼,自入定中醒来,发现自己汗出如浆,已然湿透衣衫,待要活动手脚,只觉疲乏无力,仿佛与人大战了一场,忽的回过神来,转头视之,柔濯清盘膝坐于我身后,正双手结印,闭目打坐,但见她额头香汗淋漓,呼吸急促,似是耗力颇多,应当是在调理真气,我思索片刻,便明白方才是她助我运功疗伤,只是我这内伤来的莫名其妙,大脑中的剧痛更是百思不得其解,难道……难道竟是那个植于我大脑内的“量子定位传导仪”,难道金手指已经收到了不好的信息?

    我无法得出答案,索性不去管它,练了几遍“涅阳神功”,身子生出气力,慢慢站起身来,打量着四周,发现这个山洞毫无人兽踪迹,而且无论墙壁还是地面都十分干燥,说明山洞的通风很好,很有可能里面别有洞天。

    此刻夜幕已经降临,我不确定那鬼面人还在不在外面,所以不敢生火,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柔濯清终于收功,我怕她黑暗中无法视物,忙握住她手,轻声道:“我不确定鬼面人是否还在附近,所以没敢生火,虽然有些黑暗,但有我在,你无需害怕。”只见柔濯清点点头,我问道:“方才那个鬼面人的啸声怎会如此厉害,即便我有三心玄同诀傍身,也要耗费内力来阻隔啸声的影响,幸亏我们逃进这个山洞,否则不知会是何下场。”

    柔濯清缓缓道:“那个鬼面人的啸声应是‘万兽啸天功’,此功源自相国寺的‘佛门狮子吼’,能模仿百兽啸声,常人闻之会神智错乱,我几乎就要抵挡不住,幸亏你救了我……”说到这里,她迟疑片刻,道,“先前你昏迷之时,不停的喊着什么‘多维’、‘量子’之类的话语,然后捂头大叫,继而呼吸心跳全无,我别无他法,只得将若水真气注入你的体内,过了半个多时辰,你终于恢复呼吸,自行盘膝打坐,我才放下心来,湛存,你可是受了什么内伤?”

    我心往下沉,忖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但怕柔濯清担心,还不能跟她透露真相,刚要说些安慰她的话,忽而那百兽啸声骤然响起,顷刻之间由远及近,柔濯清脸色煞白,嘴唇紧咬,身子摇摇欲坠,我明白那鬼面人想要用“万兽啸天功”扰乱我们的神智,当下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抱起柔濯清就往山洞里面狂奔,一边奔跑一边道:“濯清,濯清,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没事了!”

    不知跑了多久,只听那啸声渐渐减弱,终于消散殆尽,我才放下心来,慢慢将柔濯清放下,道:“你没事吧!”

    柔濯清摇摇头,轻声道:“我没事。”

    我想起方才抱了人家两次,虽说事急从权,但男女授受不亲,终究不好,但要是跟人家解释,岂不是太着形迹?只听柔濯清道:“我们现在已在山洞深处,想来鬼面人不会追来,此时生火想来也可以了。”我松了口气,从怀里摸出火折子,方才点亮,忽然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凭空响起,头顶上铺天盖地落下许多金色东西,濯清只看了一眼,便喊道:“快熄火。”我反应极快,忙将火折子朝地下一戳,使之熄灭。瞬间恢复黑暗,我双目能够夜视,抬眼望去,却见方才那些落下来的金色东西竟是些体长三四十公分的金色大蛾!它们刚才可能朝着火光而来,火折子熄灭后,这些金蛾转了一圈,又飞回洞顶的岩石上。

    我不知所措,忙问濯清:“这些金蛾除了长得恶心一点之外,还有什么事么?”柔濯清似是惊魂未定,有些气喘,道:“那些金蛾,身怀剧毒!”

    “什么?”我大为惊诧。却听柔濯清接着说下去:“这蛾子名叫背斑金蛾,通常生在背光黑暗之中,一见光亮便会扑上,此物以一种毒物‘恶龙涎苔’为食,所以自身也变得剧毒无比,若被它咬上一口很难活过十二个时辰。所以我们不能点火。”说完拍拍胸口,道:“幸亏你能够暗夜视物,要不我们就只能摸黑前进了!”

    我听完后抬眼望去,只见洞顶上密密麻麻的,全是这种毒蛾,幸亏方才灭火,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没有了火光,虽然我能够夜视,但柔濯清怎么办呢,我想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道:“那个,不如我抱……呃不,我背着你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现在黑暗……”

    柔濯清轻声道:“你不用解释,我明白……这样吧,我拉着你的衣襟便好。”说完感觉衣襟一紧,我心里埋怨自己没有想到,只得说:“那你小心些。”便慢慢往前走。

    方才有些尴尬,我们一时无话,就这样亦步亦趋的缓缓前行,走了半晌,我心中渐渐生出异样情绪,只盼这段路永远走不完才好。

    断断续续走了许久,洞里依旧十分宽阔,竟似没有尽头,而且走势似乎愈来愈低,前方忽的现出一丝光亮,我大为兴奋,正要直奔亮光而去,不料猛然腾起一股异样感觉,仿佛前面有着极大的危险,这些年经历了这么多,我已十分相信自己的感觉,急忙驻足不前,运极目力,朝那丝光亮望去,望了半晌,才慢慢发现那亮光居然是来自一面一人多高的铜镜从别处反射所致,我寻光线来源细细探查,居然前前后后共有几十面大小铜镜不断反射这束光线,但由于光线被反射多次,纵横交错,纵然眼力如我,也很难分辨光线的来源,而且这几十面铜镜分布的位置很是诡异,看了一阵,竟有眼花缭乱之感。

    我也顾不得方才的尴尬,忙将这些情况说与柔濯清,她问了问我铜镜的大体分布方位,沉吟半晌,缓缓道:“这是个阵法,而且极有可能还是诸葛武侯的‘八阵图’。八阵图流传数百年,要破却也不难,但是这个八阵则是用光线迷惑人的双眼,所以根本无法寻找‘生门’所在,况且此处有‘背斑金蛾’,无法点火,所以这就是个双重阵法,怪不得这个地方人迹罕至,恐怕进来的人要么被毒蛾毒死,要么就是陷在这阵法里面,可是,布阵之人永远不会想到,闯阵的人居然身怀‘只眼通天术’,湛存,你能破此阵。”

    我闻言一呆,柔濯清接着说:“你既能看清光线来源,那我将这八种阵势说与你听,你只要明白阵法原理,就可以辨别出光线的来源,找到‘生门’所在,说不定就可以找到出口了!”

    我听了大为佩服,道:“濯清你太厉害了,阵法你也懂?”

    柔濯清俏脸一红,道:“这算什么,八阵图是最基本的阵法,我十岁时就学会了。幸亏你碰上的不是‘千秋霸业图’,要不然,十个我也破不了呢。”

    我正想问那千秋霸业图是什么东西,却听柔濯清道:“事不宜迟,先听我说阵法吧。”我指得打消自己的好奇心,凝神听她讲解八阵图。

    原来八阵图本是诸葛亮的练兵之法,后来被人演化成八种阵法,分别是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八阵纵横交错,以不同的方式迷惑敌人。以此阵为例,这里不只有八面大铜镜,而且每面大铜镜旁边还有八面小铜镜,布阵之人巧妙地利用了光线反射的原理,将本是死物的阵法按伏羲六十四卦的方位布成了一座可以自动变幻的八阵图。

    柔濯清将这八种阵势与我一一讲来,分别是: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而后又根据我所述铜镜的方位,细细讲了讲这八阵的变化,最后说:“你一时也记不住那么多,只要能寻到龙飞阵中心,天地后冲,龙变其中,这是八阵中最强点,但也是八阵中唯一的生门所在,到了此处,便可辨认出光线来源,一旦找到光线来源,就可以破阵了。只是怕你万一陷入阵中,我会在你腰中缚一根绳子,这样万一你陷入阵中,我也可以想办法将你拖回来。”

    我听完后,在心里将八阵方位不断默念,记住之后,我按柔濯清所教,自“天覆阵”左侧进入,右行七步,左行五步,前行九步,只觉得这阵法相当古怪,若非我眼力惊人,加上略知这八阵图的大体方位,根本无从走起,我跟随光线变换,小小翼翼穿过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到达龙飞阵之后,便按左前方位置前进六步,终于到达了生门所在。

    原来这生门的那面大铜镜后方竟是一块两米多高的巨大水晶,它将洞的出口完全堵住,并将外面的光折射到天覆阵中的一面大铜镜上,大铜镜再经过反射将光线反射到其余六十四面大小铜镜上,依靠光线的分布与铜镜的排列位置,构成了这一座“复合八阵图”。

    眼见出口近在眼前,绳索却已到了尽头,我已明白阵法诀窍,又自恃眼力惊人,觉得不会再有什么险情,索性将绳索解下,径自向出口走去,岂料只走了三步,便觉不妙,出口明明触手可及,却又感觉无比遥远,再走两步,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似有重物不断向我压来,我不堪重负,眼睛一闭,倒了下去……

    这是一个狭长的深谷,成片的浓雾好似一块半透明的丝绸,将远处这似岛屿般一簇簇一抹抹的群山笼的若隐若现,悦耳的鸟叫声不断从密林中传来,再与这流泉叮叮咚咚的声音相和,仿佛是密林正在发出盛情的邀请,令人心旷神怡。

    我们二人立在一处溪水旁,我望着湛蓝的天空,闻着泥土的芬芳,与柔濯清相视一笑,与方才的凶险,似已隔了千年。

    适才就在我闭目倒下的瞬间,心中忽然变得一片空明,在这一霎那,有种异样感觉告诉我,出口就在左前方约五步距离,我无暇理会这感觉从何而来、是真是假。只觉生机就在眼前,急忙紧闭双眼,施展“豹纵”身法,向左疾行五步,伸手一摸,感觉手触硬物,入手冰凉,当是水晶无疑,我将内力运到极致,运劲猛推,轰隆一声巨响,似有重物倒地,只觉白光刺目,我睁开双眼,见那水晶已被我推倒,柔和的阳光涌进洞里,只是洞顶上的那些背斑金蛾却好像蒸发了一般,竟然一只不见,我诧异之时,柔濯清已八阵图中徐徐走出,水晶已倒,山洞一片明亮,铜镜也无法借光线迷惑人的双眼,少了光线阻碍,这八阵图自是难不倒柔濯清。

    我害怕鬼面人堪破山洞奥秘,再度追来,与柔濯清略一商议,又将那块巨大水晶重新嵌入洞口处,防止敌人侵入。休息片刻,便与柔濯清漫步谷中,此处四面环山,故而气候温润,繁花似锦,一条亮晶晶的小溪流淌在锦绣花丛之中,左面的林子郁郁葱葱,煞是好看,不时有野兔黄羊之类高低纵跃,看到我们也不害怕,沿溪水缓缓往上走,间或有鱼儿跃出水面,此情此景,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

    走了片刻,又见一片桃林,上面结满了硕大的蟠桃,让人垂涎欲滴,我们腹内饥饿许久,见状正好美美的吃了个饱,眼见这片幽谷纵深极广,我们更生出了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吃饱喝足后便继续向前探索,再度行进了半个多时辰,在绕过了一颗参天大树后,前方忽的水声大作,我抬眼望去,一道白水瀑布直挂天际,落入下方的深潭之中,潭水色作碧绿,泛着茵茵水汽,朦朦胧胧,好似仙境,潭水右侧,数亩良田围着一栋木屋,我不料这幽谷之中居然有人居住,但眼下也无退路,只得朗声道:“在下叶湛存,事急从权,误入此地,冒昧打扰,还望此间主人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