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玄传说》第三十二章论剑（下）

    我此时已然气力尽复，心想你方才欺我内力不足，用激将法逼我用内力，我就与你斗一斗，此时我经过方才三场比试，信心大增，当下拔剑出鞘，道:“人不要脸，百事可为，在下只是个无名小卒，薛掌门一派宗师，竟然非要靠内力才敢与我对战，看来是怕了我这剑神之剑吧！”

    薛凤临脸色发青，拔出长剑，横在胸前，道:“少废话，出招吧！”

    话音方落，我身形抢出，一瞬之间朝薛凤临连出八剑，正是“疾风骤雨剑”的绝招“威风八面”，此刻在涅阳真气的灌注下，“星魂剑”蓝光闪耀，嗤嗤作响，如同一张大网，向薛凤临头上罩下。薛凤临身形轻转，如同一只翩翩起舞的落燕，将剑锋逍遥避开，长剑随之舞动，泛起点点寒星，刹那间冲破“剑网”，朝我凌空射来。我心想“北燕阁”的“凌风飞渡”身法果然别有一功，竟能将这八剑连环躲开，眼见招数被破，我以臂带腕，以腕御剑，长剑旋起一片灿烂光华，如同一阵狂风，将点点“寒星”尽数吹散，如同天河倒悬，朝薛凤临一并卷去，薛凤临冷哼一声，飘然刺出一剑，直指我周身要害，我见她出剑轻飘虚浮，似是毫无力道，我心道这样的剑法也能伤人么，也不去理会，挺剑直刺，但是奇变突生，对方长剑竟如毒蛇般突然跃起，眨眼间已到我面前，我吃了一惊，再变招已然不及，只得横剑架封，两人长剑相交，发出叮叮当当一阵乱响，好似爆竹一般，我被薛凤临的“落花真气”震得连退三步，手腕生疼，想到对方虽然是个女子，但终究是一派掌门，内功修为非同小可，千万不能因此小觑了她。

    想到此处，我内力运起，扬声道:“薛掌门‘落花真气’当真不凡，且看我‘天风剑意’的手段！”说罢徐徐刺出一剑，暗合“大哉乾元”之势，万物资使，堂堂正正，薛凤临手腕一抖，挽出五朵剑花，向我飘然刺来，招式空灵出奇，却又暗藏杀机，我剑势再变，转为“潜龙勿用”，阳气潜藏，一举打散所有剑花，薛凤临故技重施，长剑变刺为封，欲与我比拼内力，我哪能让她得逞，“星魂剑”横削斜刺，先变“利见大人”，再变“元亨利贞”，上下无常，进退无桓，自成一体，直如云行雨施，沛然不绝，全是“天乾式”的路子，薛凤临连连变招，却每每差之毫厘，就是无法与我长剑相交。

    我这“天风剑意”乃是将“天子望岳剑”与“疾风骤雨剑”以“二十四品神剑诀”加上“易经”之理融合所创，包含“天乾”，“风巽”，“无姤”，“小畜”四大剑势，每一个大剑势又包含了无数个小剑势，此刻一旦施展开来，天风相间，奇正相合，无所不至，将薛凤临剑势一并压住。当日听柔渊宗说起北燕阁的剑法，言其剑势绝美，变幻无常，若要取胜，只能以正和，以奇胜，“碧云翔空剑”招数奇幻，但太过繁复，以招对招，不会是我“随心所欲剑”的对手，但是若以“落花真气”使出，本来平平无奇的剑法，立刻千奇百幻，无有穷尽，所以薛凤临一定会逼我以内力决战。

    此刻薛凤临虽然招数受制，但内力极强，长剑虚虚实实，纵横交织，似攻似守，似进似退，我一时压力山大，忙剑走轻灵，变作“利有攸往”之势，长剑势如风雨，无孔不入，以正对实，以奇对虚，待使出“田获三品”，三剑连环刺出，但每一剑的角度都不相同，或挑或刺，或劈或扫，将薛凤临“落花真气”的压力尽数消解，此时我长剑乾上巽下，化为“无姤式”，意为天下有风，吹遍大地，阴阳交合，万物茂盛，一时间剑势暴涨，将薛凤临逼退数步，薛凤临大惊失色，连下数记杀手，却沾不得我半点，我顺势而为，长剑内圆弧处，使出“小畜式”，如同风行天上，密云不雨，将薛凤临杀的左支右绌，她只得再变招数，忽而运长剑如使单刀，尽是劈砍挂斩的招数，意图以深厚的内力扳回劣势，而我也斗出了兴致，我拿的可是天下第一宝剑，你要硬刚，我奉陪便是。

    “当当当当……”双剑连续相交，蓦地“铮”的一声响起，薛凤临的“梦尘剑”被我从中斩断，我随即纵身后撤，退到濯清身边，还剑入鞘，道:“薛掌门，承让了！”

    濯清忙拿出手帕替我擦去头上汗珠，然后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我摇摇头:“没事，不用担心。”

    濯清微一点头，伸手按在我后背“命门穴”上，以“若水真气”助我恢复内力。

    那边薛凤临拿着半截断剑怔了半晌，竟然一口鲜血喷出，晕了过去，可能是由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使出全力却败在我一个无名后生的剑下，急怒攻心所致。此时北燕阁与段家众人急忙上前，七手八脚的扶将下去。

    我微微一惊，想到日后北燕阁恐怕不能善罢甘休，抬眼望去，见段无涯终于无法安坐，双手一按桌边，正要起身，却见领席之中，“一叶沧海”莫观云缓缓踱出，段无涯见状将手收回，坐了下来。

    我见莫观云出来，笑道:“莫宗主要指点在下么？”

    莫观云停下身来，道:“莫某年轻时两度败于龙象形之手，不得不破旧立新，另创武功，但苦练多年，好容易剑法大成之时，龙象形却下落不明，成为我心头大恨，今日得见你也是柔渊宗的弟子，剑法比当年的龙象形也不遑多让，正好试试我的‘四象九野剑’，一了心中夙愿！”

    莫观云乃莫山世家不世出的天才，十五岁便将莫山世家独门内功“将军令”修至五重，更练成莫山世家六十四路“孤烟剑法”，二十岁便成为莫山世家第一高手，可是却两次败给才出道的柔渊宗大弟子龙象形，从此一蹶不振，直到八年后自“二十八星宿”中悟出“四象九野剑”，连败江湖上十数名一流高手，名声大噪，后来接任莫山世家宗主之位。柔渊宗前辈曾言他这路剑法与“孤烟剑法”完全不同，假以时日，定成一代宗师，不可小觑，我想到这里，正容道:“莫宗主肯赐教，在下哪敢不从！”

    莫观云将手一摆，道:“莫某不屑占人便宜，你且恢复内力，再行比斗！”

    我也不再言语，借着濯清的“若水真气”徐徐恢复损耗的内力，一注香的时分过去，内力再度充盈体内。我长吸一口气，拔出“星魂剑”，斜指苍穹，逸兴遄飞，道:“莫宗主，请进招！”

    只见莫观云手臂一挥，一柄宽脊厚背的大剑已到了手中，道:“我这剑名‘磐石’，乃是百炼精钢以‘九铸’之法打造，重二十八斤，无坚不摧，甚至能够比肩昔日的‘日灵’神剑，以此施展剑法非内力不能为之，我这自创的‘四象九野剑’依周天二十八星宿为法，共有二十八招，如果我二十八招之内胜不了你，也算我输。”

    说罢身子一跃而起，喝到:“且看我‘苍龙七宿’式！”右手一挥，“磐石剑”朝我凌空劈下！

    这一剑凌空下击，笼罩八方，让我无法闪避，只得横剑架封。长剑骤然想交，发出“当”的一声，我只觉一股巨力自剑上传来，“星魂剑”拿捏不住，险些脱手，一直退了三步，才将这股力道化解，还不及反应，莫观云的“磐石剑”已自下及上斜撩而来，我心想不能跟他硬拼，急切间长剑颤动，刺他左眼，莫观云身子后仰，避开剑尖，长剑变撩为刺，破空而来，我只觉劲风扑面，忙以左脚为轴，身形旋转，借力荡开对方的重剑，却见莫观云倒拖大剑，凌空划了个“之”字形，朝我当胸砍来！

    我将“星魂剑”一横，于间不容发之际搭上莫观云剑脊，刹那间变削为压，将“磐石剑”平平压下，这招四两拨千斤，正是“巧拙剑意”的路子，“巧拙剑意”源自老阳少阴，老阴少阳，阴阳相生，最后归于太极，所以“以柔克刚”就是“巧拙剑意”的精髓。

    莫观云不妨我有此妙招，劲力突然落空，我长剑已沿他剑脊斜撩而上，若是他不撤剑，那么右手五指就会被剑锋削断，莫观云大喝一声，“磐石剑”向上一挑，崩开我的长剑，随即以千钧之势横扫而出！我以柔劲劈出一剑，借力弹开，只见莫观云长剑变幻，刺，截，劈，削，砍，如长江大河般向我攻来，往往一招使出，却蕴含数般变化，我才挡了他三剑，便觉剑上传来的劲力一次大过一次，想起柔渊宗曾言莫家的“将军令”内功注重气势，越战越勇，“四象九野剑”既然分为四大剑势二十八路，就是以周天二十八星宿为基础，同时脚下配合“周天星宿步”，以天象入剑，气象宏伟，威力极大。

    此时莫观云的磐石剑纵横交错，已成“心月狐”之势，我知道如果让他使出“尾火虎”，势若九江横天，那自己就只有挨打的份，心念及此，当即合身抢出，右手握剑内圈，左高右低，双手掌心相对，如若抱球，以长剑施展太极“云手”，斜斜画圆套向莫观云的磐石剑，本来我无法以涅阳神功施展太极拳剑，但练了“若水真气”后，体内真气可刚可柔，便将太极之道融入“巧拙剑意”。

    这柔到极处的剑招绵绵不绝地递出，莫观云怕我再次引空他的劲力，急忙抖出两朵剑花，想将我的剑势打乱，无奈我长剑如影随形，忽正忽逆，粘，连，挤，靠，时而外刚内柔，时而外柔内刚，令对方劲力频频使空，无法施展，缚手缚脚，郁闷至极，莫观云剑法蓦地一变，不再大开大合，反而轻灵迅捷，正是“朱雀七宿式”，只见他将二十八斤重的“磐石剑”使得挥挥洒洒，毫不着力，若我不是从柔渊宗前辈处学得“二十八星宿”的方位走势，在内力不能久战的情况下，根本无法破解他这浑然天成的剑招。

    此刻莫观云以使出“鬼金羊”，绕我周身疾走，剑光疏疏密密，吞吐不定，若我有一丝破绽，他便会变招“柳土獐”，这招为柳宿，居朱雀之嘴，乃夺命一剑，但最强处往往也是最弱处，若我诱他使出，说不定可趁机扳回劣势，计较一定，剑势开始变得拖泥带水，长剑似出还收，全无定向。

    眼见双方一连十余剑都是虚招，莫观云面无表情，“磐石剑”不疾不徐，挥洒如意，显然打算跟我比一比谁先支持不住。我蓦地长剑一抖，故意放慢了些许，莫观云哪能放过这等机会，大喝一声，“磐石剑”挟万钧之势疾刺而来，我心道等的就是你，长剑圈转，化作太极之力吐出，只是这次并非画圆，而是依螺旋路线刺出，因为太极需要成圆，而没人可以徒手画出正圆，一旦偏了少许，力便会分散甚至反弹，我在创出“巧拙剑意”的时候想到了物理学的“螺旋原理”，只有剑走螺旋，才会最大程度发挥太极的力量，果然这招大出莫观云意料，“柳土獐”的力道不但被我尽数以螺旋之势引回自身，而且“螺旋刺”以点破面，纵使对方内力再强，也无法防到点上。

    果然莫观云几乎是硬接了自己这招“柳土獐”，身子剧震，“噔噔噔”连退数步，我趁势足踏奇步，出剑抢攻，“巧拙剑意”的妙招源源不断的使出，“螺旋刺”，“正逆刺”，“大巧式”，“大拙式”纵横交错，将莫观云剑势死死压住。莫观云因为硬接自己全力一击，受了内伤，气息不稳，被我占得上风后无法反击。只得采用“玄武七宿式”防守，这路剑法如大地沉渊，浑厚肃穆，沉稳严谨，我一时间竟也无法攻破，不由叹道此人内力之深，怕还在薛凤临与端木崇天之上，若让他恢复过来，那么再想占得上风，就困难了。不料莫观云突然间剑光大盛，充满杀伐之意，竟是使出“白虎七宿式”转守为攻！我手腕旋转，接连使出“螺旋刺”，“当当当当”连拼十余剑，我见莫观云嘴角溢出血丝，明白他内力未复却要强运白虎式进攻，内伤加剧，看来他也怕输在我手里。眼见莫观云已使出白虎式第六招“觜火猴”，明白下一招“参水猿”便是胜负之招。急忙凝神以待，却见莫观云突然退出三丈开外，神色不属，似在想些什么，我收剑而立，也不进攻，十息过后，莫观云将剑一收，道:“阁下剑术通神，莫某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取胜，抑且受了内伤，不必再比了！”

    众人窃窃私语，惊疑不定，我拱手道:“莫宗主剑法化自天象，若非在下粗通二十八宿的方位，早已输得一败涂地，况且我们并没有分出胜负，这局顶多算作平手。”

    莫观云道:“好个平手，莫某本以为创出这‘四象九野剑’，纵横天下，鲜有抗手，没想到四大剑式出尽，也奈何不了你的剑法，而且小兄弟为人谦和磊落，说你是当世‘剑神’倒也并非妄言，来日若有时间，不妨来‘九仞城’盘桓数日，到时你我二人再度论剑一场，也无不可！”

    我心下一惊，莫观云身为莫山世家宗主，一代宗师，武林之中，声望尊崇，居然肯与我折节下交，我一时感动非常，忙恭恭敬敬的说:“多谢莫宗主如此抬爱，他日有空，叶湛存必定登门拜访！”

    莫观云听罢，大笑一声，返回席中。

    我环目四视，包括段家诸人在内，在场宾客望向我的眼神中已多了几分敬畏，就连段无涯眼中也浮出一抹凝重之色，我心想这就是实力的体现。现下我已连胜六场，虽然前四场不用内力，但也耗费太多精神体力，而后两场内力消耗过甚，开始觉得疲惫，所幸的是经过这六场比拼，我对“随心所欲剑”的领悟又多了不少，此刻信心之强，从所未有。只见一人缓步而出，正是大相国寺罗汉堂首座元垢大师，只见他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叶施主剑法别出机杼，贫僧见猎心喜，忍不住想要请教一下……”

    话未说完，元生方丈伸手拦住，道:“师弟又动妄念了，莫说叶施主连战六场，神困力乏，就说你平时太过痴迷剑术，一旦不管不顾用出‘摩诃五蕴剑’，能放而不能收，到时引火烧身，岂不是害人害己？”

    元垢大师面露惶恐之色，道:“方丈师兄，贫僧只用‘三千阎浮提剑”便是，定不会伤人性命。”

    元生方丈摇了摇头，“单以剑法而论，叶施主已然不输盛年之时的‘天下第一剑’，师弟你用三千阎浮提剑难有胜算，以你对剑术的过分执着，届时定会使出‘摩诃五蕴剑’，到时必然两败俱伤，师弟先退下吧，老衲也是为你好！”

    “是！”元垢大师低下头去，缓缓退下。我心里长出一口气，柔渊宗曾言相国寺的“摩诃五蕴剑”是最难对付的一门剑法，连他也没有必胜把握，元垢大师的武功或许不是在场最强的，但是这门剑法的诡异与未知却让柔渊宗都非常重视，我当然不想跟它对上。

    这时三清派掌门独泊真人缓缓走出，道:“叶少侠剑法包罗万象，重剑意而不重剑招，为武学另辟一条蹊径，实属难得，方才那一路剑法四两拨千斤，深得玄门之妙，不知可有名字？”

    我道:“真人谬赞了，在下这一套剑法名为‘随心所欲’，方才那一路叫做‘巧拙剑意’，乃依道家太极的‘老阴少阳’之法所创，叫道长见笑了！”

    独泊道长笑道:“见到如此剑法，连老道也忍不住技痒，想与叶少侠切磋一下。”说完踏出中堂，行至我身前，道:“烦请少侠伸出右手！”

    我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依言将右手伸出，只见独泊真人轻轻将其握住，我只感觉一股暖洋洋的真气徐徐沿右手度入我经脉之中，一盏茶的时分已然行遍全身，这股真气每运转一周天我的疲劳便减掉一分，忙运转若水真气，因势利导，调息内力。

    过了一注香的时间，我的四肢百骸便真气充盈，倦怠的感觉一扫而空，似乎内力修为也有所增强，就在这时，独泊真人将手松开，我方才徐徐收功。只听独泊真人道:“叶少侠连斗数场，有些疲累，老道以‘应物功法’助你平复经脉，恢复内力，这样才算公平，况且你我只论剑道，不行拼斗，自然也与少侠跟段先生的赌局无关，段先生，老道这做法，您看可行否？”

    段无涯面无表情，道:“难得道长有如此兴致，段某怎敢不从！”

    我听后又惊又喜，独泊真人的“应物神功”出自玄门，暗合“应物无方”之理，尤擅因势利导，顺物而为，乃道家延年益寿的不二法门，如今竟然以此为我恢复真气，并且助长了我的内力修为，而这么做只是为了与我公平论剑，这份气度，真不愧为一派宗师，道家领袖。我心下感恩，道:“真人以神功为小子恢复内力，在下感激不尽，如何敢与真人动手！”

    独泊真人微微一笑，道:“不妨事，不妨事，老道只跟小友论剑，并非生死相拼，若不助你恢复内力，你便无法发挥全力，岂不是老道的遗憾？”

    我对这平易近人的三清掌门顿生好感，恭恭敬敬的道:“那么晚辈斗胆，请教独泊真人的‘两仪未央剑法’！”

    独泊真人抬头看天，似在思索什么，过了良久，方才道:“两仪未央剑共有正两仪，反两仪各十二路，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化为六十四卦，而后化作天地万物，合以未央之意，绵绵无尽，本是我三清派镇派剑法，但是老道少时曾目睹先师与‘剑神’秦先生于我三清的冲虚大殿论剑一日一夜，终究败给了秦先生的‘太虚御剑诀’，秦先生曾言，这路两仪未央剑法是极好的，但两仪之道，并未穷尽剑理，若能归于太极，方得大成，先师苦思五载，终究未能悟出太极之道，郁郁而终，今日见小友的‘巧拙剑意’，阴阳相生，混融入一，颇有太极三味，老道虽然闲云野鹤，但是于用剑之道，却还是有些放之不下，小友现下的内力虽然未臻绝顶，但能创出如此格局之大的剑法，已不输昔年的秦羽飞，因此贫道若使‘两仪未央剑’，恐怕还是不易取胜，说不得只好以‘九宫玄武剑阵’来接一接小友的‘随心所欲剑’了！”

    我寻思“太极”之说源于易经，但直到北宋陈传老祖才形成一套明确的理论，唐代还未出现，这秦羽飞却能从“两仪未央剑”中看出太极之道，不愧为一代剑神。听到后面的“九宫玄武剑阵”蓦地一惊，想起柔渊宗前辈曾言，独泊真人的应物神功，两仪未央剑，一气三清掌三大绝学已不在当世任何人之下。近年来更于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只凭单人只剑便修成了三清派需要九人以上才能施展的“九宫玄武剑阵”，达到“独剑成阵”的境界。成为三百年来第一人！此时论真才实学，恐怕已不在柔渊宗之下，只不过独泊真人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生平极少出手。所以名声不著。此刻听到他竟要以此绝学与我对阵，怎能不大吃一惊？不过独泊真人这番话已是对我剑法的最高评价，想到此处，不由豪气大增，朗声道:“能得真人如此抬爱，晚辈幸何如之，请进招吧！”

    独泊真人自弟子手里接过长剑，握于右手，平平刺出一剑，这一剑刺的极缓，但到中途，忽的一剑变三剑，三剑变九剑，九剑变作一十八剑，待近我身前已变幻为三十六剑，我心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独剑成阵”，当即一剑刺出，取法太极螺旋，抖出老大剑花，将三十六剑尽数圈入其中，独泊真人足踏奇步，身形数转，瞬间脱出剑圈，长剑颤动，再度化为三十六剑，一气刺出，我但觉无数道剑光纵横交错，将我困在其中，一时间竟无法看出其中破绽，只得施展“巧拙剑意”，长剑圈转，依法结成螺旋太极剑圈，守住寸圆之地，无论任它多少剑来攻，全部化入太极剑圈，只见独泊真人越转越快，初时以一化三，到后来竟似以一化九，我压力渐重，如陷汪洋大海，仿佛不是同一个人在比剑，而是被千人万人围攻一般，这才明白其实独泊真人的剑法已经不在柔渊宗之下，“独剑成阵”确实巧妙非常，但此刻我内力无法持久，虽然被“应物神功”恢复了大半，但受“封心蚀脉术”所限，还是无法超过半个时辰。只是面对如此高深的剑法，一时间很难分出胜负，心想索性拼了，当下剑法一变，先使“巧拙剑意”，再变“天风剑意”，一放一收之间，化为“海川剑意”，剑势暴涨，刹那间拔山超海，与“独剑成阵”以攻对攻，拼的不相上下，独泊真人连连催动剑阵，剑势滔天，直如轰雷电闪，又似惊涛骇浪，无孔不入，但我“海川剑意”已成，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无论多少剑攻来，都被我连消带打，一一化解，并且到后来，还能趁势反攻。

    初时我还在计算时间，但是独泊真人的“独剑成阵”太过厉害，我只得全力施展“海川剑意”，早已将时间忘却，只是不停的出剑，收剑再出剑，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压力一轻，漫天剑影倏地消失不见，此时我长剑高高举起，见状顺势一拖，收剑退后，见独泊真人已然收剑，我深吸一口气，默查体内，发觉内力虽然消耗巨大，但并未引发“封心蚀脉术”，不由暗道幸运。

    独泊真人道:“叶湛存小友的剑法，已至‘随心所欲，任意所致’的入微境界，再比下去，不免有所伤亡，不如就此作罢。”

    我急忙拱手行礼，道:“真人的‘独剑成阵’玄妙无方，晚辈使尽浑身解数，只能勉强应付，若再比下去，怕不得要出乖露丑，多谢真人承让。”独泊真人点点头，“小友不骄不躁，日后必成大器！”说完缓缓转身。

    眼见独泊真人就要回到中堂，我寻思片刻，又道:“真人且慢！”

    独泊真人回头，眼中似有疑惑。我恭恭敬敬的说道:“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说完伸出长剑，刷刷刷在地上画了一个“太极图”，道:“独泊真人，这就是太极图！一半为黑，一半为白，中间两个小圆，则黑白相反，寓意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只见独泊真人望着这个太极图形，一言不发，围观众人不知其故，自也不敢出声，过了好半晌，独泊真人忽的大笑三声，朗声道:“得小友一言，老道醍醐灌顶，多年来的疑惑一朝得解，不仅‘太极未央剑’有望大成，更了了先师多年夙愿，如此大恩，老道感激不尽！”

    我适才念得正是太极图的基本道理，少时看过一些，只记得这几句，没想到便派上了大用场，忙道:“哪里哪里，我这也是从一位前辈高人处学来，能解得道长疑惑，乃是举手之劳，何须言谢？”

    独泊真人笑道:“小友居功不傲，实属难得，他日定要来我三清观作客，老道必然洒扫以待，届时你我再来论一论这‘太极之道’！”

    我笑道:“多谢独泊真人，晚辈恭敬不如从命！”却听一旁有人说道:“技不如人，还在这里献丑，真是枉为修道之人。”我心下恼怒，转头视之，却是“静笃宗”掌门荀旷谷，还未答话，便听独泊真人笑道:“荀掌门若是有意，也可一试，看能否胜得叶湛存小友的神剑。”

    荀旷谷冷哼一声，道:“天道无情，我辈修道之人应该顺应天意，摒弃人欲，你三清派已入魔道，早就背离了道家的宗旨，赢不了这少年，也在情理之中！”

    独泊真人仍是微笑，道:“道家玄门讲究清静自然，无为而为，是顺势而非顺天，老道不愿与你做这口舌之争。”

    荀旷谷道:“你多年来藏头露尾，怕输了与我，所以始终不肯跟我分个高下，今日你胜不了这少年，若我赢了他，那么胜负就很明显了。”

    我知静笃宗源自道家，核心为“致虚极，守静笃”，认为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主张存天理，灭人欲，天道无情，与三清派道法自然的宗旨有很大出入，多年来两派论道总是不分输赢。传到荀旷谷这里，他早年曾数次挑战独泊真人，因为独泊真人不在意输赢，因此总是不分胜负，所以一有机会，荀旷谷便会打压三清派，这次见独泊真人无法胜我，荀旷谷便站了出来，希望通过击败我来达到击败独泊真人的目的。只见荀旷谷道:“少年，你且过来。”

    我寻思荀旷谷身为一派掌门，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不利于我的事，就走了过去，道:“荀掌门有何见教。”只见荀旷谷轻飘飘拍出一掌，我待要闪避，蓦地想起一事索性一动不动。任他拍中我丹田，瞬间一股内力透体而入，绵绵泊泊，竟似无有穷尽，忙导引内息，运转一个周天，只觉遍体阳和，精力大涨，不由暗自窃喜，寻思刚才自己猜的一点不错，荀旷谷为了显示自己不输独泊真人，所以也会像他一样助我恢复内力，而且他为了证明自己更加高明，所以将内力聚成一点，通过一掌渡进我体内，表面看来似乎简单，但实际上耗费的功力绝对比独泊真人还要大，不过他练就的“致虚极意功”随俗而处，圆转如意，与三清派的“应物神功”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受益的还是我。当即退后几步，道:“荀掌门的‘致虚极意功’果然不同凡响，在下内力已然尽复，这就领教荀掌门的‘万物不仁剑法’！”

    荀旷谷也不答话，接过一柄赤色连鞘长剑，冷哼一声，双目中奇光迸出，我只觉一股滔天气势扑面而来，荀旷谷的身子忽的拔高数丈，就连周身空气也似凝固一般。

    我待要拔剑反击，但为他目光所慑，一时间竟无法顺利拔出，只见荀旷谷的气势如洪峰激浪，越涨越高，神态间大有睥睨天下，俯仰六合之意，我呼吸渐重，忙深吸一口气，“三心玄同诀”发动，身上异感顿消，脑海中灵光一现，明白了此中缘由。

    原来荀旷谷固然想借击败我来显示自己胜过独泊真人，但他自知剑法上与独泊真人相去不远，独泊真人都胜我不得，他当然也没有十分把握，不过他已看出我内力不济，无法久战，所以一上来便以气势压人，借此消耗我的内力，然后再行比剑，便可赢面大增。

    本来这纯走精神一路的攻击防不胜防，只是没想到我练了三心玄同诀，神意融融，牢不可破，任何精神、气势上的攻击都无法伤我分毫。根本不用运功抵御。所以荀旷谷除了耗损自己内力之外，无法对我造成任何消耗。既然如此，我就索性骗他一骗，当即装作呼吸沉重，双腿颤抖，显得内息不稳，又要咬牙苦撑。

    荀旷谷见状果然上当，只见他左手运劲，“呛”地一声，长剑脱鞘而出，寒光逼人，他伸右手挽住剑柄，青光一闪，长剑如飞鸿经天，向我直刺而来。我知“静笃派”武功纯属以静制动，蓄劲于内，就似一张拉满的强弓，一遇外力，悉数爆发。像荀旷谷现在这样主动进攻，实在于理不合。当下反手拔出星魂剑，觑他“京门穴”，一剑刺出，这一剑使得歪歪斜斜，看似毫无力道，但“观火剑意”一出，攻敌必救，例不虚发。荀旷谷长剑未及刺到，已然收缩，转而削向我左肩，这一剑带上内力，隐有风雷之声，我剑尖上挑，刺他“渊腋穴”，荀渊宗宝剑横过，意欲运内力挡开我的剑锋，只是我手中长剑几乎同时变化，划一个弧形，刺向他“期门穴”，荀旷谷剑势圈转，寒光点点，以一招笼罩了我上盘十八处穴道，剑意绵绵若存，不论我如何招架，都免不了与他长剑相交，但我灵机一动，剑交左手，一剑刺向他“神封穴”，荀渊宗没料到我出此怪招，而且左手受伤还能使剑，本来完美的招式尽数落空，不过如此他更肯定我内力已经不足，当下长剑变幻，剑尖不停颤动，虚而不屈，动而愈出，仿佛随时都能给予我致命一击。我将星魂剑交予右手，展开“若虚剑意”，表面上竭力抵挡，显得左支右绌，但每每在关键时候却能突出奇招，险中逃生。

    荀旷谷长剑横削斜刺，冷气森森，剑来剑去，时而堂堂正正，时而阴险毒辣，只求招式和谐圆通，却不留丝毫情面，原来他这“万物不仁剑”出自《道德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认为自然之道，须抛开人情，存天理，灭人欲，而三清派主张“人法天，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认为人情冷暖也是自然的一部分，不能分割开来。所以两者多年来冲突不断，但谁也无法说服对方，此刻我已经用“若虚剑意”布下重重诱敌虚招，荀旷谷虽然占着八成攻势，但在我有心算无心之下，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跟着我的节奏走，直到第三十六招虚招后，我终于摸清了荀旷谷的剑路，而且由于他真气消耗过大，此刻内力已比我高不了多少，计较一定，突然使出“观火剑意”，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同时涅阳神功注入三尺剑锋，出剑速度陡然快了一倍，荀旷谷不料我还有余力，剑势顷刻间被打乱，但他身为一派掌门，应变甚是奇速，长剑如泼墨般使将开来，仍然想凭内力取胜，我心道那就如你所愿，星魂剑不闪不避，迎面而上！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两柄长剑连拼十余记，我竟只退了一步，此招大出荀旷谷意外，他咦了一声，剑法滞了一瞬，方才刺出，高手相交，一丝破绽足矣！我疾变“巧拙剑意”，“太极螺旋刺”应手而发，荀旷谷招式用老，急切间反手一搅，长剑旋成一片剑网，欲让我无法借力，可是他又算错一招，我的“太极螺旋刺”不一定非要借力打力，螺旋本身就可借力施为，我手上加力，剑走螺旋，瞬间突破“剑网”，刺中荀旷谷右腕，长剑脱手落地，发出“当啷”一声。

    我还剑入鞘，退至濯清身旁，道:“荀掌门，承让！”

    荀旷谷不愧为一派掌门，虽然落败。但是气度仍旧不凡，淡然道:“好剑法，原来前面的招数全部是诱敌深入的虚招。”

    我道:“堂堂正正的比拼，晚辈不是荀掌门对手，无奈之下只得另出奇招！”

    荀旷谷摆摆手:“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小子剑法有两下子，这次是我败了。”说罢也不看诸人，大袖一拂，回道中堂坐定。

    我一边恢复内力，一边环望四周，只见众人在窃窃私语，却再无一人上场，正要放心调息，却见中堂之上的段无涯缓缓起身，我心道，今天最艰难的一场比试，终于来临！

    眼见段无涯起身，我正暗自戒备，却闻门外有人喊到:“十方十玄宗天威圣主夜思寒座下事法界堂主龙俨上人，理法界堂主左千军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