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光吃不下那么多饺子。

    她把剩下的几个倒进了沈向春的碗里，都是完整的。

    如夏嘴上说着不饿，可是吃的一点不少。

    “啊——呜呜，”如夏发觉沈向春和鹿光都在看着自己，有些迟疑的咽下嘴里的东西，“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字哦！”沈向春笑着。

    “什么！”

    如夏伸手在脸上拍的啪啪响，“哪里。”

    她在饺子汤里头照了半天也没有看到，除了自己天生丽质的漂亮脸蛋以外的东西。

    “哪里有字？”

    “这里。”沈向春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写了什么？”如夏不信，她狐疑的看向鹿光。

    鹿光和沈向春对视一眼，翘起嘴角，语气无奈又好笑的说道：

    “饭桶。”

    “吃货。”

    如夏愣住了，脸上迅速飞上红晕。

    “你们太过分了！”

    “哈哈哈哈！”

    如夏埋着头，盯着波澜不惊的饺子汤生闷气，“我不吃了！”

    她把筷子一放，就作势要走。

    沈向春赶紧拉住她，“能吃是好事、是福气！我还担心光吃的太少不好呢！是不是？”

    他一副哄小孩的语气。

    “你不是也不胖吗？从来也不生病，这就是效果。我可没有嫌弃你吃得多！”

    “那……”如夏看着沈向春的眼睛，“那，我就再吃两个——其实我也有些觉得饱了，只是不好意思浪费粮食而已……”

    “是是是。”

    鹿光依旧是笑着，一会看看沈向春一会看看如夏，嘴唇动了动没有说什么。

    如夏依旧是呼噜噜的吃着，含糊不清的念叨着。

    “而且，我还想要长身体呢。”

    她微微的瞥一眼自己胸口，卫衣上的卡通熊平平整整的立在那里。

    顿时泄了一口气。

    “饺子还是好吃的。不愧是我亲自做的！”

    她选择转移话题。

    她又吃了几个，最后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碗里的饺子，难舍难分的将它们学着鹿光的样子倒进了沈向春的碗里。

    “给春春了。我吃饱了。”

    “嗯——谢谢，不过怎么都是碎的？”

    “咦？”如夏眼神的躲闪，装模作样的探头看了沈向春的碗里一眼。

    “也没有很碎嘛！意外吧？我之前都没有注意到呢。而且——你看，这不是馅最大的几个饺子吗！表示我对你好，是不是！”

    如夏绞尽脑汁给自己找到了理由，很是得意的看着鹿光。

    “光姐姐就很小气，馅料大的都自己吃掉了，把小的给你。这样一看，其实我和光姐姐是差不多的胃口嘛。”

    “明明就是因为你馅放的太多，才会把饺子皮胀破的。”

    鹿光从沈向春的手里接过空碗，和自己和如夏的碗叠起来。

    “我去洗碗吧。”

    等到鹿光的身影转进厨房，如夏还没有明白为什么馅料大的饺子会容易破皮。

    只是见到鹿光离开了，就贼兮兮的凑到沈向春的身边。

    “你注意到了吧。”

    沈向春盯着她昂起的头，带着淡淡粉色的脸颊和冒着热气的脑袋，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注意到什么？”

    “哼！”如夏故意压低声音，“你没看出来吗，光姐姐又在针对我了！”

    “她今天……

    中午的时候还……

    刚刚还故意拆我台！是不是，你注意到没有？”

    “没有。”

    沈向春好笑的看着她，面色古怪，“你再仔细说说，之后我去教训她。”

    这个笨蛋丫头好像没有注意到，厨房里头的水声已经停下来了！

    “好。那我和你说，光姐姐她早上和我在做饺子的时候，故意不和我说话呢！你敢想吗，她今天一句话不搭理我，明天就敢一天不搭理我，后天就敢把我饿死！刚刚还说我吃的多呢！”

    小笨蛋一脸的担惊受怕，扶着自己胀鼓鼓的肚子，嘀嘀咕咕的向着沈向春添油加醋的说着鹿光的坏话。

    这个丫头，这些年总是会找鹿光的麻烦，现在沈向春都已经有些习惯了。

    只当她是青春期。

    家里父母总是不在，他们兄妹从小几乎就是鹿花姐和鹿光一起照顾长大的。

    或许这个笨蛋，在用青春期对抗父母的态度，对抗一直会管教自己的鹿光？

    沈向春想不明白，可是也知道如夏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

    “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

    “那么——”沈向春的眼神越过如夏，这让如夏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那么，光怎么解释？”

    如夏蹭的站了起来，机械一般的转头看向一直站在自己背后的鹿光。

    “唉~好巧啊，光姐姐你怎么也在。哎嘿嘿，我突然肚子痛，要不光姐姐和春春一起玩吧，我上去了！”

    鹿光一把抓住抬腿就想要跑的如夏，把她按在椅子上。

    “如夏——我可真是失败的姐姐呢。”

    “哪有！其实都是春春逼我这样讲的！其实——呀！”

    她把她带着潮湿冷气的手伸进了如夏的卫衣领子。

    ……

    吃饱之后，沈向春和鹿光如夏三人，在桃树下的长椅子上坐下。

    这椅子是沈向春的早期作品。

    很大，可是大的笨重。

    今天天很蓝，温度刚刚好。

    大城这个时候的午后，穿着单衣坐在沙沙的暖风下，舒服的像是躺在猫儿毛茸茸的怀里。

    沈向春把手放在椅子背上，好让鹿光可以靠在自己手上。不用因为椅子制作者的粗糙技艺，而被有些膈人的椅背弄得不舒服。

    如夏坐在鹿光身边，枕着沈向春的小臂。

    小臂上肉不多，全是大骨头，也没有很舒服。

    于是她就侧着头，把脸放在沈向春摊开的手心上，舒服的抱着一只一直呼噜噜，像是马达发动一样的小猫。

    如夏刚刚被鹿光罚去给猫狗准备午饭了。

    昨天多出来的米饭，正好在今天热一下，混上煮烂的肝脏和的蔬菜，这就是一顿很好的狗粮。

    猫不像狗好糊弄。

    猫只有猫粮，但是好在这些灵动的小家伙比之笨重的狗要来的自由，它们总是会跑到山下的公寓蹭吃蹭喝。

    公寓的大家也都很愿意照顾这些孩子，整个桃园对猫狗都是包以极大的善意。

    自然，为了控制族群，绝育是少不了的。

    即便是这样，每年还是会增加不少的新猫猫狗狗。

    “春春，你看！这个孩子是不是怀孕了？”

    如夏把她怀里的那只胖花猫翻来覆去的看着，最后抬头看着眯起眼睛，脑袋抵着鹿光脑袋的沈向春，说道。

    她把猫举起来，露出它明显的大肚子。

    “应该是。”沈向春睁开眼睛看了看，“只要不是肚子吃撑了，应该是就是有了。毕竟这个时候刚刚过发情期，也正常。”

    “那等她生下宝宝之后，是不是就要给她绝育了啊？”

    “不会。我们一般是给公猫绝育的。”

    沈向春又垂下眼睛，把鼻子探进鹿光的发间。

    “为什么？”

    “因为比较——啊~——方便。”

    如夏显然没有明白，但看到沈向春一副很疲惫的样子，就没有多问。

    “你要不上楼睡一会？”鹿光问。

    “不了，晚上再好好睡。接下来我会放几天假。”

    “这么好！”如夏想到自己后天就要上学，有些羡慕，“放几天？”

    “不确定，可能两三天，也可能半个月。要等舅舅的消息。”

    如夏听了沈向春的话，突然变得高兴起来，轻轻的扔掉手中的猫。

    拿出手机哒哒哒的打起字来。

    沈向春看着她，微笑着。

    鹿光往沈向春的怀里靠着，受用的用头蹭着沈向春的下巴，好比是撒娇的猫。

    “唔，这样。要不要我给你读书？”鹿光说着，“你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

    “最好不过了。”

    “那读什么呢？”鹿光抬头看着沈向春的眼睛。

    在这种时候，沈向春就和鹿光显得格外相像。

    他们坐在一起，鹿光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把胳膊搁在她的椅背上，两人在对视，以此注意到两人的相似之处，真是叫赏心悦目。

    “楼下有我刚刚拿来的卡夫卡短集。”

    “太抽象了吧。”沈向春露出犹豫的表情。

    鹿光不以为然，但是她绝对尊重沈向春的选择。

    “那还有霍乱时期的爱……”

    “不要！”

    “那——”

    鹿光歪歪头。

    却是听到一直在发消息的如夏，突然抬头看向沈向春问到。

    “为什么不要？”

    她大概只知道爱情两个字。

    “我不喜欢。不喜欢悲剧。”

    “难道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悲剧？”光忍不住开口，却是笑着的。

    “悲剧——还是卡夫卡吧。听光的，卡夫卡吧。”

    鹿光满意的笑了，起身去拿书了。

    她走了，如夏顺势就靠到沈向春空出来的胳膊上。

    小笨蛋还没有明白沈向春和鹿光在说些什么，于是问到。

    “为什么是悲剧？”

    “如夏以为爱情——可以被称道的爱情是什么样的？”

    “是……爸爸妈妈那样的，一辈子只爱对方一个人，爱好也一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生两个漂亮的孩子，美满的。”

    如夏的眼神闪烁，其实她第一时间想到不是爸爸妈妈。

    而是沈向春和鹿光。

    “那就是了，你和我想的一样。所以你不会喜欢那本书的。反正——”沈向春看到鹿光走了回来，“反正那不是爱情，那是霍乱。”

    “你知道什么是霍乱吗？”沈向春问。

    “就是拉肚子。”

    “是拉肚子到死了为止。脱水，呕吐，传染，总是有人会死。是悲剧。”

    “嗯——哦。”其实如夏还是一知半解的。

    鹿光回来就又把如夏挤开了。

    她清了清嗓子，靠在沈向春怀里，闻着男孩温暖的气味。满面春风。

    “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眠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