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明白。”

    周江月直着身子跪在如夏房间内的沙发上，从巨大的窗户看着外头的景色。

    成片的桃林，山坡下精致的公寓楼，还有更远一些的高楼大厦。这样的地方，在大城市中心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周围没有大路，景色宜人，幽静而适意。

    如织的人群，芝麻似的在车站与高楼间流动。

    两边仿佛是两个世界。

    在这里，生机无拘无束的流通，而不是像无家可归的乞丐，在钢铁森林中四处碰壁，无所依靠的流浪。

    沈家的院墙很不错，爬满了青藤。中央的巨大桃树上甚至还结着果子。

    “真是——夸张。”

    她看向抱着自己腰，像是没有骨头般躺在沙发上的好友，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

    本以为是普普通通的，和自己一样的中产阶级家庭出生的朋友。

    如今摇身一变就成了，在寸土寸金的大城核心区有着数万平方土地的豪奢地主。

    即便是对金钱并没有那样敏感的周江月，也是一时间吃惊不已。

    “夸张什么？”

    如夏毫无自觉的吃着零食，手不老实在怀中女孩纤细的腰肢上抚动着。

    “我是说你家有些夸张了——你可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你家这样的……大。”

    “大？可能有些大吧。”

    “况且我不是说过我家在桃园吗？这不能说是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吧？”

    如夏随手扔掉手上的零食包装袋，满不在乎的说着。

    “我还以为你是住在桃园……”

    “我不就是住在桃园？”

    “你——我哪知道你的话的意思是，桃园是你家的啊！”

    周江月面色复杂的看着如夏，不知道这个家伙的淡然是怎么回事。

    “大小姐！你知道，不说别的，就是按照当下土地的价格，你家这片地就可以让你登上富豪榜了！在大城，这个地段你家一个保安亭的面积，就是寻常一家人一辈子不吃不喝也不一定买得起……”

    如夏放开周江月的腰，重新从一边拿起一包薯片，拆开后直接塞进了她的怀里。

    “那又怎么了？我们不会卖地的。”

    “卡兹，卡兹——唔，谢谢。可是——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奇怪什么？我倒是感觉你有些奇怪，今天一整天都有些奇怪，是不是昨天没有睡好？”

    “我睡的很好。我是奇怪——”周江月看着好友疑惑的表情，抿了抿嘴，“奇怪你们家好像没有什么大富豪的派头。我是说，如夏不像是个大小姐呢。”

    正是因为从小生活在大城这样的超级大都市，周江月很了解金钱的力量。

    各种方面的力量。

    了解有钱人可以在这样纸醉金迷的城市做到一切事情——而不是因为几份作业没有写被老师罚站、上课偷吃被抓典型、为了零食追在自己身后撒娇……

    气氛沉默了。

    周江月不自觉停下来嘴巴的咀嚼。

    一阵阵有规律的锯子锯东西的声音，从窗外楼下的小院里头传来，朦朦胧胧的闯进这个家具放置妥帖的房间。

    房间很大，在安置了一个带浴缸的卫生间，一张大双人床，一张全尺寸沙发，大衣橱，书桌和茶几之后余下的空地还可以塞进一辆汽车。

    家具简单，点缀着不少的小饰品，看起来不怎么值钱，却是带着少女的青春风格，观之十分赏心悦目。

    只是观察这些家具和饰品，就可以明白，这些东西都是由一个灵巧、活泼，有着清澈眼睛的女孩亲自操办的，是一颗玲珑剔透的心的巧妙安排。

    两个美丽的女孩在沙发上对视着。

    长时间的沉默很是磨人，已经让其中的一个女孩开始发憷，担心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

    好在另一个女孩显然不是在生气。

    如夏盯着周江月怀里的薯片，在后悔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把薯片全部塞给对方。

    听到她的话，更是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才哈哈大笑起来。

    “唉？哈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嘛！我哪里——啊！”

    如夏笑的颤抖，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却是一个不小心的撞到了一个放在沙发侧边的铁盒子。

    带着些锈迹的铁盒掉在地上发出声响，盖着打开了，从里头滚出来不少各式各样的糖果。

    “糟糕，啊，真是糟糕。”

    如夏弯腰去捡那些糖果，一边还不忘回答周江月的笑话。

    “不过啊，真是好笑。为什么小周会以为我是大小姐啊！”

    她把糖果重新放回铁盒里头，没有盖上盖子，展示给好友看。

    示意她拿一些。

    “不用了——因为我觉得如夏就是大小姐啊。”

    周江月看到那些糖果，向着如夏摆摆手。

    盒子里头什么糖都有，既有那些常见的普通糖果也有一些看着很贵的。

    “为什么呢？”如夏不理解的放下糖果盒，挠挠头，却是好像想到了什么。

    “唔，该不会——小周以为我家很有钱吧？”

    这回轮到周江月疑惑了，什么叫我以为你家很有钱？难道你家不有钱吗？

    她下意识的瞥一眼窗外的环境，这怎么看也不是一般的人家啊！

    如果你管这叫没钱——那我家是什么？在沙漠卖沙子的原始人吗！

    周江月没有说话。

    “不是吧，”如夏一脸的惊恐，“你可不要以为我家很有钱啊！”

    要是之后小周不愿意给自己买饮料该怎么办！

    “我家都是正经人，没有人做生意的，很一般的。而且你看，我爸爸妈妈为了赚钱都在外地工作，中秋节都没有回来呢!我这么可怜你可不要冤枉我啊！”

    周江月回想了一下，似乎对方是提到过自己家里，长辈们都在大京工作，家里只有自己和哥哥姐姐一起生活。

    好像爷爷是大学教授，父母都是什么事业单位的研究员来着。

    “那你还不是说，这个下面的公寓都是你家的吗？”

    “这个——那些公寓就不是赚钱的。我们的租金很低的，而且还给租客做义工抵扣租金的机会，不赚钱的。”

    如夏极力维护自己的清白，急的面红耳赤。

    她大概说了一个数字，表示是自己之前从哥哥那里听来的一年的盈利。

    “是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的确算不上很多，只是也很不少了就是。

    可是这样大的私人土地……

    依旧有些疑惑的周江月看到好友委屈的眼神，没有选择再提问。

    “呜呜呜，小周你要相信我啊！我真的是穷光蛋啊！”

    如夏一把抱住周江月，大叫着自己冤屈。

    嗯，硬邦邦的呢。

    如夏感觉有些不舒服，转而贴到她的小腹上。

    周江月哭笑不得，伸出双手从两面抓住女孩娇俏的脸上。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是穷光蛋了！”

    如夏差点没有激动哭出来。

    保住了，保住了……投喂保住了！

    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是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如夏松了一口气，又哼哼唧唧的翻下沙发。

    她从床头拿来一只平板，“我昨天晚上新发现了个电视剧，专门留着没有看，等着你呢！”

    “我们是来练习的！”

    “下午再说。下午再说。”

    周江月收拢有些凌乱的裙子，在沙发上深深的坐好，脚自然的下垂在柔软的地毯上。

    “咦——这个是什么。如夏！这个是不是你刚刚弄掉的啊？”

    她从脚边发现了一个被皮筋绑着的纸巾团，问向如夏。

    正在操作着平板的如夏抬头一看，顿时扑了过来，劈手从周江月手中拿过了纸团。

    “哦哦哦。是我的！”

    她小心的看着纸团，揉揉捏捏的检查着。

    外层的纸巾有些破了，如夏有些心疼的想着。

    “这是什么啊？”

    “这个啊——”如夏解开皮筋，拆开纸巾，露出里面的宝贝，“是糖哦。”

    她重新从一边拿过几张纸巾，包裹在那棵被她珍藏的平平无奇的奶糖上，重新拿皮筋绑上。

    “之前哥哥每次弄得我生气了都会拿糖来哄我呢。”

    如夏脸上露出追忆的表情，“我每次都会留下一颗，等到下次拿到新的糖了再把前一颗吃掉。”

    周江月温柔的笑着，看向如夏。

    “每一刻都这样好的保存着吗？如夏真的很喜欢你哥哥呢。”

    如夏的脸一下子从耳垂红到了脖子，她结结巴巴的解释着：

    “我只是不想要被他的糖衣炮弹打败，想要提醒自己不要忘记了上次被他弄哭。”

    “而且不是每个都会包起来，这个时间很久了，我担心会坏掉才包起来的。”

    “那不就是你哥哥很久没有惹你生气了吗？”

    “也不是——生气。时间？快有一年了呢。他上高中之后就不怎么和我玩了，现在直接去上班了，更是这样了。”

    如夏显的有些落寞，周江月安慰的抱了抱她的肩膀。

    她自己的表情也很不好受，只是如夏低着头，没有注意到这比之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寂寞和痛苦。

    周江月感觉自己的鼻头开始泛酸，立马转移话题。

    “如夏的哥哥真的很厉害呢，高二就保送，现在更是直接去打工了。”

    “去的也是很好的学校吧？”

    “狮山学院——是不错啦。”

    “那是推荐制度的学校吧？一般人根本不能进，我听不少人说过，要求很高，很奇怪。”

    “具体怎么样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是学校选择人，不是人选择学校就是了。没有被学院认可就是考试分数再高也没有用，——只有最优秀的人才能被选中！”

    “所以才说如夏的哥哥很厉害啊——”

    这时候窗外又传来叮叮当当的捶打声，钉子正在被一锤一锤的打进木板里。

    周江月向外看了一眼。

    “如夏哥哥在干什么呢？”

    “应该是在做木工。哥哥他兴趣很奇怪的，喜欢这个。我昨天听他说，要重新做一个狗栏，之前的那个已经不大好了。”

    如夏没有对好友和盘托出。

    其实沈向春不只是在做木工。

    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作为修仙体系的修行者，在修行达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就可以不拘于形式的，将一些可以专注自己精神的事情作为修行的一部分。

    练剑可以是修行，书法可以是修行，当然，做木工活也可以是修行。

    “真厉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