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到本部的路上堵的不像话。

    永井良太开着老款的马自达，一路上烦躁的差点没把扶手箱弄塌。到处是挂着大幅广告牌的广告车、搬家公司的厢式货车，天上还低低的悬着两个庞大的广告飞艇，飞艇上可笑的广告台词就那么围着东区的高楼群打转。

    【人生就像一场旅行，不必在意目的地在乎的是沿途的风景和看风景的心情，〇〇让心灵去旅行！】

    嗯？烟草难道也可以上广告？永井良太不在意盯着，伸手去摸怀里的烟，只摸到了一个空壳。

    哦，昨天晚上被滨野美惠找理由扔掉了……

    医生就是看不惯自己身边的人抽烟啊！永井良太想着是不是该戒烟了。漫无目的，他再看向另一边的飞艇。

    【讲个笑话，你可别哭】

    这是什么？

    显然，我们金盆洗手的超级杀手先生并不能认出名剧海报的台词，所以也并不认为这有值得注意。只是觉得花大力气弄飞艇广告却只是打着一些没有什么辨识度的广告词显得很莫名其妙。

    可是在他回到源氏东方馆大厦后方的内部地下停车场时，却看到了更加莫名其妙的事情。

    地下车库的入口被许多水泥护墙拦住，好几个身穿黑衣，面色凝重的大汉正守在那儿，对开来的永井良太很警惕的发出了要求停车的口令。

    “这是怎么回事？”永井良太摇下车窗，露出自己的脸，对几个大汉笑了笑。

    “是你啊。”大汉面色阴郁，语气不善的说道，“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面对一幅盘问的语气，永井良太看着大汉不满的皱了皱眉头，“这是内部要秘，我没有义务回答你。”

    那汉子听了，只是阴恻恻的笑着。

    “听好了！赶紧让开。”

    永井良太不知道这个人回事，但是考虑到自己快要超出约定好的时间了，只好发火似的大喊道。

    “哼哼哼——给少爷开路！”

    汉子照旧不屑的对自己身边的人喊了一句，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斜睨着车里的永井良太。他身后的其他男人们一声不吭的将沉重的水泥护墙挪开一个口子。

    再次发动车子，永井良太最后问了那男人一句。

    “混蛋。你知道大总管在哪里吗？”

    “不知道。”男人说，“去你妈的，老子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赶紧走！”最后他指着那个被挪开的口子，踢开脚边的碎石，骂着看着永井良太离开。

    马自达驶进地下车库，永井良太坐电梯先到了本部前台。

    “禾子。”他对前台的女人笑着抱怨，“怎么回事，我刚刚来的时候可是被人好好凶了一下。世道变了，现在本部的人都是这样嚣张的吗？”

    前台纤瘦的女人紧张复杂的脸上强硬的扯出一个笑，“良太君，谁会这么不长眼睛对您发脾气？”

    “一个鼻子眼睛分不清的东西。在地下车库的前头守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啊！”女人叫了一声，“不知道。是临时管控吧，今天谁也没有通知我们，就是情况好像……这样，我为您查一查他是谁，之后再告诉您。”

    “行。”永井良太看看周围，觉得气氛古怪，但是依旧前台小姐的表现也明白自己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于是用手指敲了敲柜台。

    “大总管在哪里。他临时叫我来的，现在找不到人了。”

    “这个……”前台面露难色，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她不知道，她不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所有的事情都很古怪，整个管理层好像出现了什么问题，所有的指示都相互矛盾，人员调度混乱，她根本不清楚大总管永井义行现在在哪儿。

    现在就是来个客人问她厕所的位置，她也回答不上来。刚刚她亲眼看到几个男人提着黑布隆冬的箱子给几间厕所上了牌子，马上就弄出了破拆一样的动静。

    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概不知道。

    好在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女经理也注意到了这边。经理清清嗓子接口说下去。

    “咳咳咳，良太君，大总管告诉我。让我看到你就叫你去高层会议厅三号，他们在那边开会。”

    “唉，好。”

    永井良太又看了看周围，被经理催促着上了电梯。

    “赶紧吧，良太君。会议恐怕已经开始了。”

    电梯平稳的上到三十楼的会议厅。

    电梯门打开，门口却是沙袋堆成的掩体，黑洞洞的枪口冒着寒光从掩体中伸出来。一个从面罩中传出来的，失真的嗓音问。

    “口令。”

    永井良太抿着嘴，“我不知道，我是永井良太。”

    “——你来晚了，良太。”

    声音的主人从掩体之后站起来，掀开面罩，露出一张永井良太熟悉的脸，声音没什么起伏。

    永井良太认识他，知道这是他进行任务的常态表情。他第一次将今天遇到的种种怪异的地方联系起来，认识到似乎有什么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大事情在发展着。

    “发生了什么。”他问。

    “你？”

    “我昨天请假去约会了。”

    “……临时管控。”全副武装的男人和掩体之后其他人一起看着他，这些男人全部穿着防弹衣，脸上罩着只露出眼睛的面罩和大头盔，腰上挂着防毒面罩和热成像。他们的眼睛里有好奇，但是更多是无知的恐惧和懵懂警惕。

    “我该去哪里。”

    “进去就好了。”

    掀开面罩的熟人指着身后完全变了样的豪华会议厅——豪华会议厅是它本来的面貌，如今只能说是一处战争指挥所。墙体被打通，到处是掩体和全副武装的士兵，枪械和子弹就那么堂而皇之扔在地上。华丽柔软的地毯上满是枪油和硝烟难闻的气味。

    他听从那个熟人的话向着里边走。

    不用再问人指路。

    有一大圈少说三百个人挤在这一层的中间，他向着他们走去。

    打前头站着的是一个老头子。表情凶戾，穿着羽织的老头凶狠的眼神抓住了永井良太。

    他冷森森的说。

    “良太君。你迟到了。”

    “是的长老。”

    “不说说为什么吗？”

    长老有向着永井良太靠近的趋势，看起来要是永井良太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要像是一头饥渴的野兽似的冲上来撕碎他。

    “我受大总管的临时征召。”

    “呵呵呵。到最后去！”

    永井良太嘴角抽搐了一下，没有听他的话，在靠近自己身边的地方找到一个熟人就靠了过去。

    他不怕这位长老，也不认为他值得自己尊重。他想。这个家伙只是一个靠着谄媚和狠厉的心性得以重任的、没什么本事的老东西罢了。

    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曾经永井义行用一种讲笑话的语气和他说过这个家伙的事情。

    那是发生在源氏的月读命，他们的那位伟大无瑕的公主殿下才从泥潭中被解救出来，和担任贴身武官的永井义行在东瀛游历的时候的事情。那个时候，公主殿下正在神奈川附近的一个山区游玩，她找到了一处风景美好的湖中小岛，只带着几个亲近的侍从和永井义行一起在湖中央赏风看水。

    湖边说不上安静，因为这片土地上有不少的源氏旧家臣作为地主生活着，他们围着湖，发出一阵阵的欢呼。

    永井义行在和永井良太说到这里的时候，轻蔑又恭敬的表示。公主殿下之所以耐心的听着，只是因为无法禁止人们用这样的喊叫声来表达对她的爱，但是这些到处都伴随着她的喊叫无疑是妨碍到她了，使得她不能专心的欣赏难得的山景。

    人们欢呼着，毫无队形，互相挤压，只是为了看看她。公主喝了几口茶。一队从不近的地方赶来的马队在湖岸边停下。打头的不年轻的男人骑着马问守在岸边的本家的人，“怎么，我可以过去吗？”

    本家人认出他地位不低，于是表示：公主殿下大概是不会拒绝的。

    赶来的男人仪表堂堂，脸色涨得通红，激动的颠三倒四的问侍卫，能不能允许他不通过就在五百米外的渡口乘船去岛上，而是带着自己的几个孩子泅渡过河。显然他害怕遭到拒绝，像是一个孩子请求糖果一样，恳求着。本家人想了想，说，公主殿下大抵是不会对这种过分表现热情的举动表示不满的。

    本家人才说完，这个留着胡子的老家臣脸上就露出幸福的表情，两眼闪闪发光，他举起马鞭，高呼了一声“万岁”命令孩子们跟着他，刺了一下迟疑的马匹扑通一声跳进水里。他们竭力想要游到湖心岛上去，选的地方是离岛上最远的，虽然在不到一里以外就有渡口和小船，但是他们仍然以在那个坐在岛上的，甚至没有看他们在做什么的人眼前泅渡和淹死在这个湖里而自豪。

    老家臣一马当先，可是几个孩子你抓住我，我抓住你，不时地的从马上掉下来，虽然派了船去救，但是最后还是有一个半大的，不到十三岁的男孩子在之后死掉了。

    永井义行提醒公主殿下注意一下家臣们英勇的表示忠诚的行动，于是穿着裙子的女孩站起来，随意的看了一眼那些就要淹死在水里的人。人们立马发出“万岁”的高呼。公主殿下明白只要她在场，就会有人会惊呆，陷入忘我的狂热中，这对她来说已经不新鲜了。她吩咐送来御寒的毛巾，就不再管那些沉沉浮浮的人了。

    半个小时后，被打扰了心情的公主殿下和几个湿漉漉的家臣乘船回到了岸上，途中她称呼那个老家臣为“亲爱的叔叔”。第二天，她请“亲爱的叔叔”辅佐自己的生活，并把这个毫无必要跳进水里，淹死自己孩子的家伙列入跟随自己的名册。

    故事说完，永井义行高深莫测的对永井良太说。

    【要谁灭亡，先让他失去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