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速之客
“与本宫下棋?”云棠颇为意外地望向宋温。
“早听闻萧大人赞叹云棠殿下棋力深厚,最为难得的是长于布局的同时,亦善于拼杀,是真正的胜负师。难得差团短暂得空,微臣想等殿下忙完后,请殿下指点一二。”
“只是对弈一局本宫倒是无所谓。不过本宫想讨个巧,请宋大人先与文举下一盘后,本宫再与宋大人对弈如何?”
“那自然可以。不过殿下要微臣先过柳小将军这关,莫非柳小将军同样棋力了得?”
“本宫与文举时常以手谈取乐,虽说都不大认真,但文举确实败多胜少。不过本宫要请宋大人与文举先下确有缘故。”
“还请殿下指教。”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宋大人与文举对弈之后,本宫对宋大人的棋力也能了解一二。”
“殿下确实考虑的周到,宋温受教了。”
云棠将绮玥哄好,又向采怡嘱托一二后,便几位玄甲军执伍到了三司官员所居行邸。
此前宋温的多次行事,虽令云棠清楚宋温确是可用之人。
平日有与自己同心同德、关系亲密并且行事滴水不漏的柳茗出面。
现下柳茗重伤在床,云棠自然想起这位古稀老臣。
云棠到来之前,宋温在与大理寺官员对弈。
而云棠来时,正行棋至中盘。
可云棠殿下亲自驾临,这棋自然下不下去。
宋温本就是个棋痴,跟随云棠前往长平郡衙的路上,还满心装着没下完的棋。
又想到被“大璃棋圣”萧叔轩称赞过“棋力深厚”的云棠殿下就在面前,这位老臣一时兴起,便有了与云棠对弈一局的想法。
而云棠令宋温先与柳茗手谈一局的意思,这位老大人同样心知肚明。
柳小将军与云棠殿下关系亲密,且棋力略逊于云棠殿下,让宋温与柳茗对弈一局便足矣。
云棠并没打算与他下这盘棋,但她的表态给了宋温面子的同时,也足以令宋温这位久历宦海的老臣明白她的意思。
即便到时宋温胜过柳茗,真的再度找云棠对弈,云棠也会以胜过柳茗,便已胜过自己来拒绝宋温。
况且宋温已自知失言,便借着云棠递来台阶就坡下驴。
“不知柳小将军伤势如何了?”
这时提到柳茗,不过是宋温找补之言,但云棠却很是受用。
“本宫代文举谢过宋大人关心,文举伤势已然稳定,与那位摇光星君战后,他略有领悟,这才不便随意走动。”
“原来如此,柳小将军没事就好。”
距离郡衙不远时,云棠望见街道旁为迁移到城中的百姓分发干粮之人,穿着各式衣衫有男有女,且都身配兵刃。
一眼便知是江湖中人。
云棠本打算直接前往郡衙,向胡寒了解长平郡当下的情况。
但此刻见到前方街道旁这些江湖人,以及正整齐列队领取干粮的当地百姓。
她改变了主意。
向胡寒问询的事交给宋温就好,云棠本就有此打算,毕竟她亲自现身郡衙,容易搞得兴师动众,反倒不是好事。
自己在城中四处逛逛,与当地百姓以及这些江湖人交谈一二,或许也能有些特别的收获。
“稍后有劳宋大人先去见胡大人,本宫在城中走走。”既已下决定,云棠即刻安排。
“微臣谨遵殿下令旨。”宋温点头应下,向云棠行了一礼便自行往县衙走去。。
至于云棠这边,她先是遣散了周遭的身着玄甲很是显眼的护卫执伍。
又找了个四周无人的隐蔽之处,自外表如同袖袋的储物法器中,取出一秀有鸾鸟图的紫色香囊。
那紫色香囊被云棠挂于腰间之时,其面上的鸾鸟图绽放微光,那原本就栩栩如生的鸾鸟,更是在香囊表面舒展身姿腾飞而起。
云棠摘下遮蔽面容的帷帽,她原本倾世绝尘的容颜焕然一新,变得略有些朦胧,除去道行高深的修行士,其余人眼中面前只是位令人亲近的小家碧玉。
身上的宽大青袍也在香囊作用下,化作了一件清新许多的青衫。
于此同时,被云棠遣散的玄甲军执伍并未走远,几人均有些不知所措。
公主殿下一人出行,若是平日在玄霆城中,倒也无所谓。
可并州当下狼烟四起,神道势力肆虐各地,此时让殿下一人出行,若是出了事,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但云棠的旨意同样不是他们几个小小的玄甲军执伍有胆子违背的。
“这……此事如何是好?”
“要不悄悄跟上去?”
“云棠殿下道门四境的道行,又有重宝在身。况且王大人也在城中,无需我等担心吧。若是悄悄跟上去万一坏了殿下的事,或是看到些不该看到的事。如何是好?”
“说的有理,但保险起见,我等暂时留在此地,回去一人将此事告知柳都尉,随后我等按柳都尉安排行事如何?”
“有理,无论如何此时都应当告知柳都尉知晓,也是我等职责所在。”
这几位商量出了对策,便即刻安排人手回报柳茗。
至于云棠这边,她远远地望见百姓队列前的帐篷里,两位青年男子正从帐篷的屉布下取出铜镜大小、金黄干香的烤饼,递给最前列的百姓。
而领到一人一个的烤饼后,另一边的一位少女会再给他们每人一小袋炒面。
云棠暗自点头,虽说不清楚这些干粮分发的频率,但至少一次的量并不算少,并且并未随意糊弄。
正待她打算与周围百姓攀谈一二之时,却猛然感受到一道有些复杂的目光。
目光来自分发干粮的帐篷,云棠微微勾起嘴角,若有所思。
她毫不犹豫地走向帐篷。
果不其然,在她在帐篷边张望之时,一位女子叫住了她。
“这位姑娘是来领干粮的?”
云棠望向来人,见这位江湖女子身着水蓝色短衫,纤细腰肢与有着马甲线的腹部暴露在外,冷白色肌肤于阴影下近乎惨白。
至于容貌嘛,一张瓜子脸、鼻梁挺巧,眉目如剑般锋利,算得上是位冷艳美人。
隐约间,还能感受她身上澎湃而出的气血。
由于柳茗的缘故,云棠对武夫道统极为熟悉。
这位女子应当是初入武夫三境。
只有初入三境的武夫才会有一段短暂的时光无法抑制气血的外显。
江湖人中的三境武夫既不至于凤毛麟角,也不至于随处可见。
“啊?不是不是,我只是来看看。”云棠对自己当下的人设清楚的很,较为纯真地答道。
“那你想看便看吧。”冷艳美人撂下一句,便打算回到帐篷内继续忙活。
云棠这才注意到她背后负着一柄宽大的玄铁刀。
“诶,这位姐姐是官府的人?”云棠见她要走,赶忙问道。
“不是,并州四处纷乱不止,各郡以长平最甚,胡郡守人手不足,托我手底下的弟兄帮个忙。”
或许是云棠当下扮相实在令人亲近,又或许是喜欢被喊“姐姐”。冷艳美人显然不是话多性子,却依旧对她耐心解释。
“原来姐姐是江湖人啊,请问怎么称呼姐姐呢?”
“我叫瞿红叶,不知这位妹妹叫什么名字,又是哪里人?”瞿红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云棠,眼中逐渐带上些怀疑。
云棠听完不动声色,开口解释道:“我家将军是朝廷差团的护卫,将军说差团会在长平郡歇息一日。我是将军的侍女,这回是借着帮将军买些当地吃食的由头出来逛逛的。”
不管云棠是否看出端倪,瞿红叶面前这位小家碧玉、天真烂漫的“少女”,肯定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听完云棠的话,瞿红叶眼前一亮:“差团的护卫?你家将军是跟着云棠殿下来的?”
“是呀,我家将军姓柳,总责差团护卫。而且他可是云棠殿下的亲卫。”看起来云棠颇有些显摆地笑道。
实际上,她是想到柳茗知道自己自称是他的侍女,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瞿红叶略微有些激动,她望着云棠很是期待地问道:“你家将军清楚并州的事吗?”
“瞿姐姐说的是什么事?”
“神龙教。”
“那些穿着绣着龙的黑袍子到处作乱的人?”
“是,但也不全是。这事和你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你还是个小姑娘。”瞿红叶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道。
“也对,我确实很多事不清楚,那瞿姐姐的事很要紧吗?”云棠应和地点头,继续引导瞿红叶往下说。
“很要紧。”瞿红叶神色有些犹豫。
本来有隐秘在身,她是不愿意只是告诉一位侍女,但想到差团与云棠公主,她又不想随意放弃这个“上达天听”的机会。
况且她知道的消息,究竟有多大价值,她是不清楚的,或许对于云棠公主这样的大人物而言,很早就知道。
“那这样吧,等我回去跟我家将军说说,让他晚些时候在郡衙,与瞿姐姐见上一面怎么样?”
云棠见瞿红叶似乎又并不愿意多,与她这个么一位“侍女”多说,便抬出柳茗。
“那自然是好的,只是妹妹能说动你家将军?”瞿红叶立刻点头应下。
“我家将军这趟出门就带着我一个侍女,平日里就对我极好,我去与将军说,他肯定会来见姐姐的。”云棠拍着胸脯给瞿红叶打包票。
“好,我等消息。”
“那瞿姐姐先忙,我再在城里逛逛,一会回去找将军说说。”说罢,云棠没等瞿红叶再开口,便转身离开。
瞿红叶望着云棠的背影,神情很是复杂,心中思量:“依师尊所命,此事本应当烂在肚里。但这或许这是徒儿唯一一次能见到云棠殿下,请她为我一门上下做主的机会,徒儿怎么能不抓住。”
她却不知,云棠早就看穿了她心思:“这位瞿姐姐倒是有趣,主动找上门来,还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要在这的是采怡,她便没机会把话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