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玉看着夕阳西下，却不见归人。

    大伯也在院子里的树下坐了一天了，什么也不说，只是抬着头，静静地望着天空。

    “唉......大伯，别看了。晚饭做好了，先吃饭吧。”

    “再等等，不急。等等小李，再等等小李就该回来了，等他回来一起吃。”

    看到大伯这个样子，张秀玉没由来的感觉到一阵心慌。

    张青山这一整天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紧张。

    张秀玉也进一步知道了，李玄的这次外出危险性是很高的。

    两人一整天都在等待煎熬中度过，只是张秀玉情绪藏了起来。

    夕阳终是落下，所期待的身影也没有出现。

    “两位，要尝尝这几个野果吗？味道还不错。”

    一个白色身影从房顶上跳下，怀里抱着几种颜色各异的果子，笑着向两人问道。

    看到来人的容貌，张青山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了，紧攥的拳头松开了，手心不知何时布满了汗水。

    一个身影扑了过去，李玄连忙接住。

    张秀玉紧紧地抱着李玄，在李玄的怀中无声的流着泪，好似在发泄，发泄着自己压抑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李玄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手高举过头顶托着在困兽山脉摘得灵果，另一只手局促的不知放在哪里。

    这些灵果是李玄特意挑选的，凡人吃了可以改善体质，修士吃了有助于修为的更进一步。

    “好啊，好啊...好啊......”

    张青山看着两人，轻笑。

    李玄轻轻的挣扎，想要挣脱却没能成功，只能任由张秀玉发泄着情绪。

    李玄的觉灵瞳可看破世间万法，可寻众生命途，又怎会不知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呢？

    只是，他在思考如何去应对眼前的人。

    自己是被命途海抛弃的人，是被上天所排斥的人。命海中没有自己的路，苍穹上没有自己的星。

    那么，自己做出的选择，正确与否，并不能知道。

    得到的结局，自己能够接受吗？

    答案，也是藏在黑暗中，无处可寻。

    ......

    翌日。

    “玄哥，跟我去一趟老院吧。”

    张秀玉水灵灵的大眼睛，期待满满地看着李玄。

    李玄迟疑了一下，正要开口，又一道声音响起。

    “小李啊，你跟玉儿一起去看看吧。你们来村子已经两三天了，该回城里了，不然玉儿他爹又该跟我抱怨了。那家伙可是很宝贝他闺女的，次次搞的跟我会抢他闺女一样。”

    “好了，你们去一趟，然后收拾收拾东西。”

    张青山说完，转身进了屋里。

    “玄哥......”

    “走吧，我陪你去。”

    得到了李玄的答复，张秀玉的唇角微勾，秀美的脸上，一抹笑容浮现，盖过了盛夏的阳光。

    走走转转，终于在石陨村较为偏远的一角停了下来。

    李玄的怀中抱满了各种吃的，有刘大娘给的藕盒，有宋爷爷给的甜枣，有陈婶刚做的荷花酥，甚至还有一个冯大哥刚从地里摘下的西瓜......

    双手拎着，怀里抱着，走了一路收了一路，不收不让走。

    俩人差点被村长爷爷硬拉到屋里喝茶，张秀玉向村长爷爷说明了要去老院，村长爷爷才没有阻拦，又往李玄的手中塞了一袋茶叶后，才放两人离开。

    张秀玉看着李玄的这幅模样，掩嘴轻笑了起来，悦耳的笑声进入李玄的耳中。

    李玄将所有东西收入储物戒，终于是空出了双手，将被陈嘉枫强行塞到嘴里的糖葫芦拿下。

    李玄无奈道。

    “笑什么...”

    “没什么。”

    想起刚刚李玄的那副模样，还有路上李玄在石陨村众人的热情落荒而逃的样子，张秀玉不知为何就笑了起来。

    “不过，玄哥，你既然有储物戒，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东西收进去呢？”

    “要是收进去了，咱们这会估计还在路上。”

    李玄扶额。

    “既然到了，那就进去吧。”

    “嗯。”

    两人推开门，走进院子。

    院子不大，从这头走到墙的那头，不足十步。

    院子中虽有些许杂草，整体却是极为整洁的，并没有被灰尘覆盖，看样子是有人经常在打扫。

    “大伯常常会来这里打扫。”

    李玄拿过张秀玉刚刚拿起的扫帚。

    “我来吧。”

    “好。”

    两人分好工，一人打扫院子，一人清理屋内。

    张秀玉一边擦拭着屋内的仅有的几个家具和边角，一边开口。

    “在我还小，娘还在的时候，我们一家就住在这里。爹娘很恩爱，他们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们。”

    “白天，爹去地里干农活，娘和我就留在家里。娘很厉害，她懂很多知识，很多道理。她会教我识字，跟我讲世界上的各种我没有见过的事物。”

    “有盘踞在整座山上的巨兽，有永不熄灭的燎原火，有直穿云霄的古树，有建在水中的城池，有插满各种各样兵器的土地......还有很多很多。然后，我们等着爹回家吃饭。”

    “傍晚，爹回家总会给我和娘一个惊喜，总会笑着让我们猜。有时是糖葫芦，有时是酸酸甜甜的果子，偶尔还会带回来一两条附近河里抓到的鱼。”

    “大伯常常来这里找我爹喝酒，陪我玩。他也喜欢听娘讲的新奇事，经常拎着酒，带着菜就跑来了。我们三个人听，娘讲。”

    “睡觉前，娘也会将各种各样新奇的故事哄我入睡。”

    “娘告诉我，等我长大了，她和爹会带着我去看看那些奇特的美景，去见识这个缤纷多彩的世界。”

    “只是......”

    说道这里，张秀玉沉默了。

    李玄静静地听着，没有出言打断，也没有提问，只有扫帚的声音。

    李玄发现院子里有一个坑，不知是为何。

    “离开之前，娘在那里种过一棵树，也就是现在住的那个院子里那棵。”

    正在擦着窗沿的张秀玉，看到李玄停下来看那个树坑，于是开口道。

    李玄扭头，对看到了张秀玉微笑的脸。

    对上李玄的视线后，张秀玉又继续说道。

    “后来啊，娘离开了，只留下了一棵刚种下不久的树，还有爹和我。”

    “再后来，爹就带着我，还有那棵树也离开了，离开了这个照应着往日影子的地方。”

    两人将院子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后，就准备往回走了。

    张秀玉走到院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看这这个院子。不知为何，这次来给她一种莫名的感觉，好像这一眼之后，就要真的告别了。

    李玄站在她的身侧，陪着她，从明日高悬到残阳似血。

    “走吧，玄哥。”

    “嗯。”

    院子的木门关上，这个小小的院子看着少年少女渐渐远去的背影。

    院子小小的，从墙的这头到墙的那头不足十步距离，却装下了几个人一生之中再也找不见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