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站在教室窗前，透过被淋漓雨水洗刷的窗户，眺望远方。

    虽说有台风北上影响，但这场泼天暴雨来得实在不善。

    仕兰中学的操场上停满了各路豪车，家长和司机们正在满世界呼唤自家孩子。不幸的是，所有人都恰到好处地选择同时张嘴，操场上一时间魔音滚滚，楚子航隔着双层玻璃都能听见。

    “这群人不会发微信吗？”他想。

    于是楚子航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对方却没回复。他又给老妈发了条微信，很快，老妈就回复“我和你李姨在外面喝咖啡躲雨，注意安全”。

    楚子航这才放下心来。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

    ……

    ……

    小屋里的两人相对而坐，各自无言。

    “高阶混血种居然只身来觐见一位君主，而且连续来了半个月，你的勇气和执着都值得称赞。”终于，少女打破了沉默，“既然你如此虔诚地想要觐见，朕就给你这个机会。说吧，你见朕有什么事？”

    “变革之时即将到来，我请陛下在未来的漫长时光中保护好我的儿子。”中年男人将一个文件夹递给少女，“老鹿是个成功的商人，他妈也是个慈祥的老太太，但他们只能给子航提供富足的生活。”

    “既然你诚心要做这件事，朕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不过朕有两个小小的条件。”

    “陛下请讲。”

    “第一个条件，你的儿子不能在现实中拈花惹草，也不能在人类叫作‘网络’的这个东西上招蜂引蝶。”少女的唇角浮起一抹笑意，“第二个条件，朕可以保护他，但你的儿子必须做朕的未婚妻。”

    神tm儿子做未婚妻！

    中年男人的CPU直接就烧了。

    他正不明所以之间，余光瞟到少女手边的pad，屏幕上是一个绿色的小说APP，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站起来，朝少女深深鞠躬。

    “这就要走。不留下来与君主一起吃顿饭？”少女指了指身后的冰箱。

    “外面的雨下得太大了，我得去接儿子放学呀！”中年男人将自己的手机给少女看，“我儿子都给我发微信了，我得赶紧过去。”

    “慢走不送。”

    中年男人拿上风衣，推开门出去了。少女打开文件夹，翻看里面的纸张和照片。

    ……

    ……

    操场上的各路豪车已经走光了。

    楚子航坐在窗台上，用某免费小说APP读《雍正皇帝：雕弓天狼》。他很喜欢这种小说，虽然说不上为什么。

    “儿子，我来啦！”

    手机上方弹出一条微信，是老爹发来的。楚子航划走对话框，转头看窗外。

    熟悉的迈巴赫一个270度旋转停在教学楼前，右门正对着教学楼门。楚子航拿起老爹从南撒丁买回来的包，检查一遍电源开关，锁好教室门，这才下楼。

    ……

    ……

    “儿子啊，我刚才有急事，没看手机，耽误接你了。”楚天骄一手扶方向盘，一手跟着重金属摇滚的节奏拍大腿，“多亏这个花了一千多万买的，跑到这儿来就五分钟！这就是迈巴赫62S！”

    楚子航点着头，没说话。重金属摇滚实在太吵，楚天骄的话他都只能隐约听清。

    “小S，切歌！”

    楚天骄也发现重金属摇滚影响父子交流感情，赶紧命令中控切歌。楚子航听自己老爹管中控叫小S，多少也有点绷不住了。

    “全世界一共就仨人能语音操作这辆车。你老爹我一个，老爹的老板一个，还有一个嘛——”楚天骄卖个关子，突然换了话题，“儿子，你在学校有没有小姑娘看上你？”

    “……没有。”

    楚子航十分无语地回答。

    “没有就行。早恋可影响学习啊，儿子！”楚天骄似乎也跟着这俩字松了口气，“对了，我听你妈说你又拿奖了？”

    “一个学校内部英语方面的奖，过段时间可能去市里参加英语竞赛。”

    “行啊儿子，比你老爹强多了，你老爹——我艹！”

    楚天骄正说着，突然一脚刹车。雨刷器上下摇出残影终于彻底抹净了前玻璃的水，楚子航这才看见前面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少说得有六辆车连环亲嘴。这些车的体位也是绝中绝体位，直接排成一圆弧把前面的路堵住了。

    “他妈的不会开车就不要开车，在这儿送死呢！要死你也死坤巴一边去，别他妈死在路口恶心别人！”

    楚天骄眼见前路不通，气得在车里破口大骂。后面的车逐渐赶上来，大概有人没看清前面到底怎么回事，滴滴滴使劲儿按喇叭。他这一按充当了先行者的作用，既然有了“出头鸟”，其他司机也没了顾忌，喇叭声顿时又是魔音滚滚，直接把楚天骄喷人的声音都盖了过去。

    “那边那条路能不能走？”楚子航指了指掩盖在树枝狂舞中的路牌，“我记得那条路是上高架的。”

    “下这么大雨高架能走吗——算了，一库走！”

    楚天骄来了句怪味儿日语，方向盘一打，迈巴赫嗷嗷叫着朝旁边那条路冲过去。楚子航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后面那些车居然宁可堵着按喇叭也不跟上来。他看了眼老爹，用眼神表示怀疑。

    “怕什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楚天骄又给了脚油，“就算封了，交警队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大不了扣点分，就当休假了。到时候咱们去看那个，吴京拍的，叫什么来着？”

    “《战狼2》。”

    “对对对，《战狼2》。到时候我接你们，咱们娘仨一起去看！”

    楚子航听着老爹的话，心中突然有种无力感。

    根据老妈的说法和自己年少时的记忆结合得出的结论，老爹老妈是闪婚，闪婚之后很快就有了自己。可两人在生活方式上实在不合，没过三年就离了婚，老妈还找了个搞单身主义的大老板搭伙过日子。令人惊讶的是，离婚之后，老爹老妈的关系又恢复如初，而大老板居然不在意这件事。

    那你早干嘛去了？

    楚子航其实有一车话想对老爹说，还有两车话想问老爹，但每当他终于决定要说要问的时候，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迈巴赫疾驰在高架上，车里放着欧洲民谣。

    “刚才说到哪儿了？哦，说到英语竞赛了。儿子你比你老爹强多了，你老爹的英语仅限于hellohereyesno。来来来，这首歌唱的什么意思？是讲父爱的吗？”

    “是，但是讲的是父亲对女儿的爱。父亲将24岁的女儿嫁给14岁的少爷，女儿不……”

    楚子航话没说完就听见“嘭”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和车亲上了。他吓了一跳，正要问老爹，音响里的声音突然变了。

    那是从太古洪荒流传至今的咒言，似浅吟又似高唱。外面有人敲车窗和车门的声音，巨大的恐惧在楚子航心中爆发。

    由于路上没有第二辆车，迈巴赫已经飙到了一百四。能用同样时速跟着车边跑边敲窗，这东西是什么楚子航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活人。他又看了眼老爹，老爹脸上青筋毕露，而眼睛……居然是金色的！

    剧烈的头痛瞬间袭来，楚子航抱着头，无声地吼叫。他看到无数梦魇中也未曾见过的画面，古老文字化作纤细的蛇，在脑中翩翩飞舞。

    “别怕，儿子，你只是觉醒了本该拥有的力量。”楚天骄握住楚子航的手，踩下刹车，“本不想把你也扯进来，但外面这些家伙也不是冲着你来的，我去应付他们。”

    “下车吧，凡人。”

    前方有温暖的光照耀，光中之人声若洪钟。

    雨停了。

    楚子航打量着光中的骑士。

    这家伙如果站起来大概比自己高半个头，但他和他胯下的骏马都披暗金重铠，只露出眼睛，看起来不是一般的强大。骑士手握长枪，将蓝色披风甩到身后，枪尖和纯金独眼一同瞄准车子。这匹马也不简单，它居然有八条腿，雷电从鼻孔喷出。

    楚子航在描绘北欧神话的故事书和一部打牌番《游戏王5D'S》中见过他，但他本就该待在这些地方。

    北欧神话中的阿瑟神族之王，奥丁，正站在爷俩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