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战锤在中古震旦嘎嘎乱杀

第七十九章:华夷之辨(二)

    华夏为了打造一个有序、稳定的社会生态,经历了成百上千年的摸索、试错、重组、巩固。

    到了两汉时期,终于建立了以中央集权为核心、以三纲五常为纲领、以各司其职为基础的统治管理系统。德、忠、孝、节、义,成为社会稳定运行和发展的普世认知。

    天下有德者居之、有忠者赏之、亲孝者敬之、有节者服之,有义者结之。这就是华夏礼仪核心。

    但是,司马家为了夺权,欺世盗名、废帝弑君,把缺德、不忠、不孝、不节、不义之事做到了极致,围绕着最高权力的价值体系轰然倒塌。

    八王之乱中,司马家那些王爷为了一己私欲,不顾后果地摧毁一切、破坏一切,更是把整个华夏带入了万劫不复的境遇。

    豫州军、冀州军火拼残余中央军;

    冀州军、关中军又消灭了豫州军;

    青徐军、荆州军联合消灭了关中军;

    幽州军又打败伤亡惨重的冀州军;

    西晋朝廷勾结乌桓、鲜卑胡骑血洗幽州军;

    西晋中央禁军和地方强军在一轮又一轮的藩王火拼中灰飞烟灭……

    短短六年时间,西晋的躯体间抽干,3500万人口只剩下1400万汉民存活。北方内迁的胡人马踏中原,如入无人之境,并不是北方铁骑多么能打,而是中原大地已经没有可战之兵、愿战之士了。

    礼崩乐坏不外如是。

    “天下纷乱,群雄逐鹿,但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也。”

    乞活军迅速攻取整个冀州。

    田兰、薄盛率领两部乞活军攻克邺城,将汲桑、李丰斩首,为故主司马腾报仇雪恨,将为了财货出卖司马腾的原乞活军将领张隆斩杀祭奠。

    自此,乞活军属于司马家的印记全面清除。

    张角又创建君子营,吸纳占领地区有文化的汉人子弟,教授文化礼仪,传播太平思想。

    “人有三六九等,以定上下秩序;魂为神授天成,不分高低贵贱。”

    “鬼神监察,据善恶以增减寿命,多行善事,多福多寿;若做坏事,阴德减寿。”

    忠君爱国孝敬父母,是为善;

    为民谋利不计得失,是为善;

    忍辱负重勇毅前行,是为善;

    扶危救困见义勇为,是为善;

    .......

    明善恶,教善行,尊善道。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

    太平道思想以顺德为中心,在冀州大地传播,在乱世之中,成为百姓安居乐业的难得净土。四处聚集而来的流民越来越多。

    光茧包裹城池,黑白光影快速掠过。

    尹青松久不露面,让乞活军众军帅开始各有心思。陈午、冉隆割据中山;田兰、薄盛割据邺城;李恽攻占清河;而石勒则因为胡人身份,被逼走常山。

    张角失望不已,因为城内精锐离开城池就会被灰雾遮蔽视野,所以让曾大牛收回派往乞活军各部的校尉,坚守顺德周边保境安民。他继续招募君子营,传授太平思想,张宾作为大弟子四处传道。

    “乞活信众,太平圣地;顺天应德,中黄太一。”

    无数信众念着口号前来顺德朝圣。

    石勒则辗转前往河东,投靠刘渊,成为刘渊麾下大将。

    308年,刘渊自称刘备之孙,重建刘汉,在蒲子即皇帝位。

    311年,石勒作为先锋军,在宁平城之战中歼灭晋军主力,杀晋太尉王衍及诸王公,又率先攻破洛阳,俘获晋怀帝。官封平东大将军。石勒率军渡过沔水,攻占新蔡,进攻许昌,进攻邺城。

    乞活军帅田兰、薄盛不敌被杀。

    312年,石勒继续向北征讨,杀陈午,抓冉隆,又攻打清河灭亡李恽,乞活军残部逃回顺德城。刘渊死,太子刘聪即位,封石勒为幽州、并州刺史,镇东大将军。

    石勒阔别数年,再次率领大军回到顺德城,请求入城拜见。张角闭门不见。

    “让他进来吧。”

    光茧散去,城池恢复彩色,尹青松又恢复了行动力。

    但他心中却非常憋屈。自己受限于时间流速,不知什么时候就消失了;张角他们受限于视野,无法远离城池;导致辛辛苦苦做的努力,难以抵挡人心变化,历史惯性更是让人难以言说。

    那我做出的改变又有什么用?自己一离开,又如水中花镜中月,尹青松不禁有些心灰意懒。

    最后想明白了,自己所求者,无非一个念头通达而已:不求王朝霸世,只愿世间百姓少些苦难。

    历史没有最优解,只要是相对较好的结果。

    “城主大人!”

    “恭迎大人回归!”

    尹青松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振奋起来,石勒也以恭敬态度下马进城拜见。

    尹青松站在城头,看向外面的灰雾。虽然看不分明,但他知道,外面是十余万户曾经的流民正在耕种田地,建造房屋,安居乐业。自己即便没有改变历史大势,但是至少改变了城池周边这些人的命运。

    “大人,乞活军内乱,非我本意。”

    石勒登上城头,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进行自辩。他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甚至对刘渊父子也毫无忠诚,但面对救他于危难,又教授他本领的城主,他却非常担心对方的误会。

    “你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何为华夏?”

    尹青松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道。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以礼仪治天下,则为华夏。”

    石勒这些年从未放弃过汉家学习,对六年前城主的话记忆犹新。

    “那你是华夏人,还是夷狄?”

    尹青松再问。

    “大人曾经说过,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只要说汉话,守汉礼,尊汉典,便可视为汉人,只要尊华夏礼仪,讲德、忠、孝、节、义,便是华夏子民,我自是华夏人!”

    石勒斩钉截铁的说道。

    “记住今天的话,华夏之礼一失则为夷狄,再失则为禽兽。莫要让自己堕为夷狄,更不要滑落为禽兽。”

    尹青松把这句话曾经告诫司马腾的话又再次告诫石勒,希望他能牢记。

    “大人放心,此言,我必时刻谨记在心。”

    石勒闻听此言,明白自己已经获得谅解,再次叩首感谢。

    “把冉隆放回吧,乞活军只剩下这一个军帅了,得给他们留一支香火。”

    “是。”

    石勒满意离开,他得了尹青松默许,开始围绕顺德城打造自己的都城。还将自己的亲眷和部族亲眷迁居于此。

    “大人,石勒非池中物,有帝王之姿。任由他如此发展,好吗?”

    张角问道。

    “不然呢?杀他容易,可又有谁能保证做的比他还好?”

    尹青松有些无奈道。

    张角也是无语,乞活军的那些军帅各个不争气,私心太重,被石勒各个击破,根本没有能挑起大梁的人选。

    尹青松长叹一声,道:“华夏民族文化兼容并蓄,重建能力更是无人能出其右,只要保持文化不断绝,再给他们几十年和平环境,被八王之乱祸害的中原百姓迟早还会繁衍兴盛起来。

    一个民族最怕的不是伤亡,而是文化灭绝,若是连文字都消失了,传承都断绝了,脊梁骨也断了,即便人种还是那群人,与灭亡又有何异呢?

    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全。只要人还在,江山就摆在这里。一切都有可能。”

    话音刚落,景色又变成黑白,尹青松无语之极。

    315年,石勒、张宾出兵幽州,击败刺史王浚,刘汉第二任皇帝刘聪任命石勒为大都督、骠骑大将军、东单于;

    318年,刘聪病死,太子刘粲继位,不久便被外戚靳准所杀,靳准自称汉天王。石勒进京勤王,击败叛军,羌羯四万多人向石勒投降,进爵为赵公。

    319年,刘聪之弟刘曜在赤壁即位为帝,改汉之国号为赵。任命石勒为大将军。石勒大怒,斥责刘曜数典忘祖,随即自立赵国,自命赵王。

    刘曜的前赵与石勒的后赵展开十年厮杀。

    329年,石勒在洛阳之战,大败前赵,生擒刘曜。继续西征,攻克长安,灭亡前赵,氐王苻洪、羌人首领姚戈仲闻风来降。

    至此,除关外前凉张氏、代北鲜卑拓跋氏、辽西慕容鲜卑三个政权外,后赵一统整个北方。

    330年,已经57岁的石勒觉得自己的成就,足以称帝。惯例进城祭拜城主大人的雕像,请求神启。

    他已经定都顺德18年了,虽然年年入城拜见,都不见大人踪迹,却依然未曾怠慢。不见城主,便在中心广场的雕像前焚香祭拜,仍无所应。

    久在上位的石勒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无视,怒道:“大人,我一直遵从您的教导,以汉立国,以太平道为国教,人丁兴旺,国力强盛,国土面积东至大海、西至凤翔,北至代郡,南至长江,人口已超千万。而那晋朝仍在内乱之中,数次口喊北伐,却越发畏缩不前,偏安江南,没有丝毫进取之心。我为何不能称帝?只因我的胡人身份么?您为何不能给我回应?”

    焚香青烟袅袅,现场无人作答。

    石勒愤怒而归。

    330年,二月,石勒称大赵天王,行皇帝事,立妃刘氏为王后,世子石弘为太子,并设立百官,分封一众宗室。九月,石勒正式称帝,大赦天下,改元建平,追尊其高祖以下庙谥,并立刘氏为皇后,太子石弘为皇太子。

    331年,迁都邺城,营建新宫作为新的都城。众多大臣极力反对,石勒坚决不纳。

    333年,六十岁的石勒病重弥留,手握重兵的侄子中山王石虎控制宫廷内外,皇后、太子、皇子被软禁,禁止任何人医治和探望。凄凉的宫殿内风吹窗户吱吱作响,昏迷中的他,被噪音吵醒。想要关窗,却没有力气起身;想要喊人,却无人应答。

    “来人啊!来人啊!”

    任凭石勒呼喊,周围冷冷清清,无一人回应,因为宫殿周边五十步内都被侍卫封锁,不允许一人进入。

    “水,水......”

    石勒感觉口渴难耐,嘟囔着喃喃道。

    这时,一个身形出现,将他扶起,靠在床头。原本健壮的八尺大汉,如今已经干瘦的只剩一身骨头。

    “来,喝吧。”

    一个黄皮葫芦出现,里面倒出甘甜的清水,石勒干涸的嘴唇接触到水源,不禁大口吞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双眼,看到身边扶着他的正是面如冠玉,神情俊朗的城主大人。

    “好久不见,你老了。”

    尹青松视野虽然只能看到身前一米处,但他能一路摸到这里,还要得益于如今遍布赵国的天平道信徒。他们犹如一盏盏明灯,给尹青松指引了从顺德到邺城的路。100里的路程,花费了他半个时辰的时间。

    “大人还是神采依旧。”

    垂垂老矣的石勒看向尹青松,似乎回到了三十年前他们初遇时。

    “大人,我称帝时向您祈祷,为何您不回应?是对我胡人身份不满吗?”

    这已经成了他心中最大的芥蒂。在他当政的二十余年,他非常忌讳“胡”字,一直推行汉化。对不肯汉化者,建立单于庭进行管理。而整体国内事物效仿汉制,设设立尚书、中书等官职和公侯封爵。

    他自认已经做的够好,但称帝前的祭祀没有回应,却让他恼怒异常,也促使他离开自己待了十八年的都城,南下一百里建设新都。

    “不!”

    尹青松轻轻摇头,道:“你做的很好。有些人天生有华夏血脉,却欺压华夏百姓,漠视华夏礼仪传承,这种人我嗤之以鼻。有些人虽为异族,却善待百姓,传承华夏精髓,对此我深表认同。”

    想起现在东晋司马家朝廷和门阀世家的一些列骚操作,尹青松就血压升高。无数像刘琨、祖逖一样有抱负的汉族将领被排斥打压,忧愤成疾,郁郁而终。后来南朝经历多代,终无所作为,被北方政权所灭。

    华夏正统,终究不在偏安之地。

    “真的吗?”

    石勒眼睛一亮,脸上也绽放出笑容,突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精神也焕发了一些。

    回光返照了吗?

    尹青松默然。

    石勒似乎也明悟了什么,但他已心无所碍。自己穿戴好衣服,找来笔墨纸砚,伏案写起了遗诏。洋洋洒洒数百字,内容大概是:

    “我死之后,三天就葬;内外百官葬后就脱掉丧服,不禁止婚娶、祭祀、饮酒、吃肉。征伐、镇守的牧守不得擅自离开职位前来奔丧。

    以平时穿过的衣服装殓,以平时坐过的车子运载,墓中不要藏金银财宝以及观赏的器物。

    太子石弘年幼,恐怕不能继承朕的大志,众臣应该各司其职尽心辅佐。石弘与石斌应该和善相处,司马氏是前车之鉴,对待兄弟要厚道、和睦。中山王可多思考一些周公、霍光的故事,不要成为将来的口实。”

    写完遗诏,石勒向尹青松躬身一礼道:“城主大人神通广大,以后赵国,请您照看了。”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自己人生已圆满,从一介胡人奴隶,奋斗成为中原皇帝,已了无遗憾。在回顾人生时光中,慢慢伏案睡去,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