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不能，错误，错误。”麻雀–299号说。

    “真是败给你了......”洛尘捂着脸，没眼看。

    或许威尔逊先生只是需要一台会自己打扫楼层的机器人。

    这种活，即使放在两千年前的古人类时期，也不是什么需要高智力的工作，普通的人类便能胜任。

    所以，如今同样的工作内容，如何用较低的成本维持整座大厦的整洁干净，这才是威尔逊需要考虑的东西，机器人的智能化水平反倒是可有可无。

    这样一来，没人给它们升级智能系统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毕竟，妄图从一位资本家手里扣下一枚星币，这或许比登天还要困难。

    “错误，错误，错误......”麻雀299号不断重复着报错，它的散热口开始往外排烟，发出嗡嗡的声响，这是系统过载的表现。

    对于299号来说，这样的问题就像是想让人类理解何为人类，让人工智能理解何为人工智能，对自我的定义永远是无止境的莫比乌斯环。

    即使299号的硬件，使它在理论上拥有自我纠正错误所需要的算力。原始的人工智能就是这样发展而来，它们在不断试错中，学习成长，迭代更新。

    但问题就出现在了299号的智能系统上，它的版本实在是太过于落后了，就好像是给一台具有量子计算能力的电脑，装上了几千年前的XP系统，然后尝试运行。

    结果一目了然，不适配的系统自然无法带动先进的硬件。

    处于弱人类级的人工智能，被限制在弱后的逻辑框架内，不管怎样试错，有些结果不是靠硬件的量变就能引发质变的。

    麻雀–299号便是如此，它只不过是一个弱人类级别的人工智能，永远被束缚在威尔逊先生设定下的逻辑框架中。

    对于莉莉丝是不是垃圾这件在明眼人看来不假思索就能得出答案的事情，它所给出的看似自主的判断，实则只不过在畸形的逻辑框架下得到的谬论。

    即使被人为的指出错误，不断尝试着纠正，也只不过是在错误的系统中重复着无用功。

    “想不明白，那就别想了，有时无知也是一种幸福。”洛尘摸着那略有发烫的铁疙瘩，苦笑道。

    可悲，我们人类也何尝不是如此。

    在这座城市，民众看到的美好与幸福只是表象，实则阴影里的黑暗如风暴中的黑雨隐藏在这座城市的乌云之上，暗流涌动。

    洛尘身为信使，他们就是这座城市的晴雨表。

    当他们歇业在家，那么这座城市就晴空万里，一切安好，但当他们开始频繁活动，那就意味着.....

    风在高声呼唤着暴风雨。

    这座城市有着属于它自己独特的运行框架，每个人都是这个系统中的一个节点，无论明面上的，还是暗地里的，所有人都在这个畸形的框架下，重复做着畸形的决策。

    而信使，就是连接这个运行框架运行的两端，最特别的存在。

    这一切都得从联邦的法律说起。受联邦信息法的管制，一切加密通讯都需要在官方机构的监管下进行。

    联邦宪法规定，联盟国拥有自治权，不同的联盟国，对加密的方式在法律层面上，有着不同的定义。

    这其中，以星海联盟国最为开放，他们只对保密能力最强的量子纠缠通讯技术进行管制。

    对于容易被截获破译的超空间通讯技术，又或者是只有变革者中极少数人才能使用的精神链接通讯技术，星海联盟国都持较为宽松的态度。

    当然，也有一些联盟国对此极为苛刻，银河联盟国便是其中之一，他们收集银河系内一切的加密通讯。

    但无论是哪个联盟国，量子纠缠通讯，永远是他们管制的重点，因为这是政府以及军队专用的加密通讯技术，属于限制级技术，保密性极强。

    为了防止有人通过这项技术破坏联邦安全稳定，他们管制了这项技术，并监控每一条加密的信息。

    在前人看来绝对保密的量子通讯，也在人类对于量子类源石的研究逐步深入之后，找到了一些破译的方法。

    虚数密钥，时间转录，反量子耦合......

    只不过这些方法无不有着相对高昂的成本，就连官方也没办法对每一条发送的量子通讯都做到实时跟踪，因此他们发明了“暗箱”这种东西。

    所谓“暗箱”，是一种能够大范围收集纠缠态量子的仪器，小到一座城市，大到能整个星系，只要是人为产生的量子纠缠，都会被“暗箱”这个装置收集，记录，存储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那里有专人负责破译这些信息。

    夜光之城就存在着一个“暗箱”，没有人知道它藏在了哪里，只知道即使是保密能力最强的量子纠缠通讯，也在政府的监视之中。

    因此就诞生了这座城市的第一条规则，永远不要在通讯工具上，大摇大摆地交谈一切。

    因为你无法保证所说的话不会被人监听。加密的信息如何传递，成为了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一个大麻烦。

    信使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应运而生的职业，他们用最原始的方法，躲避官方的监管，游走于灰色地带，传递着大人物们的秘密。

    在这个科技发达的时代，在这个贫富差距悬殊的时代，许多城市都将富人和穷人分开聚集以便管理，夜光之城同样如此。

    于是夜光之城便有了相对富饶的内城，以及穷困潦倒的外城。

    生活在内城的权贵们往往自命金贵，只要有一丝可能会脏了他们那娇生惯养的细手，他们就不会亲自下场。

    这时就需要有黑色的势力去充当他们的手套。

    外城有各种各样这样的组织，他们编织成了一张大网，将整个夜光之城笼罩在其中。

    扑克街旅馆便是之一。

    这个组织既然被指定了黑信，那也就意味着这个组织是属于某位大人物的黑手套。

    只不过平时的它隐藏于水面之下，当大人物需要戴上这幅黑手套时，它才会浮出水面。

    可以想象，大人物们在午后的休闲时光喝喝茶，聊聊天，关于一条人命的指示就被轻易地下达。

    洛尘作为寄送黑信的信使，负责将封漆的黑色密信递给扑克街旅馆的首领。

    于是乎，走私者贩卖武器，轻命者夺人性命，被加害者无知死去，掌权者庇护罪恶，这就是夜光之城隐藏在黑暗之下的运行框架，也正是黑信信使所需要遵循的潜在规则。

    是的，接到黑信的洛尘这次也将会是杀人者的帮凶。

    洛尘曾问过自己，当有一天接到黑信，自己是否会毅然决然地选择拒绝。

    他迷茫过，也害怕过。

    但后来他就想明白了，因为这就是夜光之城的规则，你不去做，总有别人会代替你去做。

    到最后，一切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注定死去的人依旧会死去，拥有权利的人即使肆意使用着手中的权利，也不会有任何的惩罚。

    而他也只会在一阵惋惜声中，睡过头就忘却了此事，第二天醒来一切照旧，该怎样生活还是怎样的生活，这便是他这种小人物的活法。

    “可悲......”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愁云吹散，不再去想。

    洛尘轻轻地说：“299，你知道你们的造物主现在是在哪一层吗？我来取回那辆不死鸟。”

    他的悬浮机车在飞鸟集团一通改造下，有了一个响亮的名字。

    不死鸟

    “洛先生，请您稍等，299号正在通过物联网询问其它麻雀。”299号显示屏上的眼睛变成了一长串的波形条纹。

    没一会儿。

    “找到了，麻雀101号曾看到过造主人，但主人现在很忙，他正在应付烦人的‘苍蝇’，恐怕不能抽出空来见您。”299号答道。

    “苍蝇？是FFSA的人？”

    “没错，就是那群苍蝇，凡是苍蝇通通都需要被消灭！”299号露出了充满杀气的眼神，从体内的工具箱里掏出了一罐杀虫剂，到处乱喷。

    顿时，洗手间里充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咳，咳.......”洛尘被这股味道熏得睁不开眼睛。

    好吧，这很符合威尔逊先生一贯对于联邦金融监管局的印象，299号也很好的继承了下来。

    但这杀虫剂也太劣质了吧，市面上的杀虫剂没有一款有这么难闻吧，别说虫子受不了，人都快被熏死了，这其实是杀人剂吧！

    “请不要拿杀人剂对着我，谢谢！”洛尘捂着嘴，含糊不清道。

    “啊，我很抱歉，洛尘先生，您.......您没事吧。”299将杀虫剂藏在了身后，扭捏着身子，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

    你看我像没事的人吗？

    洛尘捏住袖口，摆动着手臂，驱散了面前浑浊的气雾，终于可以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了。

    洛尘叹了一口气，对299说：“好吧，我明白了，我们的威尔逊先生是个大忙人，不是在赚钱，就是在赚钱的路上，即使面对烦人的苍蝇，也能从容面对，可我的悬浮机车......”

    洛尘的话音还没落下，299号就用极快的语速说道：“如果您着急去取车的话，可以到300层看看，那里是改装车间，您的不死鸟因为换装配件，现在应该是停在那里。”

    “我们新采购了一批令人安心的大家伙装在了车子上，包您会满意的。”

    呃......虽然听它这么一说有那么一丝丝小期待，但它口中的大家伙，不会是什么很奇怪的东西吧，毕竟299号的逻辑异于常“人”，把大家伙等同于18英寸的全热熔轮胎，也不是不可能。

    呵，给悬浮机车装上两个大轮胎，想法很复古，现实很鸡肋。

    嘛，不管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确切的位置，洛尘也就不打算和它继续唠叨了。

    他从地上捡起了已经软趴趴的面具，放进水池，再厚着脸皮向299号要了一点清洁剂，倒入进去，像拧毛巾一样来回揉搓，直到干净。

    最后洛尘拿起已经焕然一新的面具，像敷面膜一样重新戴回了脸上，虚拟的界面重新打开，没有摔坏。

    伪装模式开启，中年人的面容重新出现在洛尘的脸上。

    感谢设计这玩意的人，给它设计了防水功能，不然他就要和这股异味度过一次难忘的任务了。

    洛尘看了看上面的时间，已经8点21分，距离任务时限还有一小时三十九分钟，也就是一共九十九分钟。

    将近一百分钟的倒计时。

    时间不会等人，他已经被这些意外耽搁了很久，再这么拖延下去，就要超时了。

    “小家伙，很高兴认识你，不过我还有一些事，就不陪你继续聊天了。”

    洛尘想到了什么。

    “对了，如果包间里的那个少女醒来的话，麻烦替我说一声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洛尘蹲了下来，最后一次摸了摸它的脑袋。

    而299号也是在电子屏上用像素块拼成了一个大拇指，表示没问题。

    “根据待客手册第2041页，第二条，现在应该是说再见的时候。”299号眨了眨眼睛，挥舞着杀虫剂，“再见，洛尘先生。”

    又是一团喷雾！

    “啊！我的眼睛！！！！”

    洛尘捂着眼，落荒而逃。

    真是的，哪有告别是用杀虫剂啊。洛尘边跑边想道。

    ......

    ......

    走廊的尽头，洛尘从口袋里掏出了智能终端，看着上面的镜面反光。

    通红的眼睛，还有两串未干的泪痕。

    “倒霉，倒霉，倒霉......”洛尘不断碎碎念道。

    “检测到高级权限......请出示权限！”

    “哇喔，会说话的电梯！是电梯妖精！”洛尘被吓了一跳。

    “不是会说话的电梯妖精！是人工智能啊！人工智能啊！如果不乘电梯，请不要挡在我面前！”

    “啊，抱歉，抱歉，我其实是乘电梯的。”洛尘说。

    “那么请出示权限！”

    “权限？”

    “哈，你不知道吗？就是名片啊！名片啊！出示一下造物主的名片啊！”电梯妖精不耐烦道。

    “名片吗！”

    洛尘的手指快速划过智能终端，调出了威尔逊的名片，接着他将终端靠近了电梯的控制板，全息成像的名片就融入控制板。

    “权限通过！”

    电梯妖精问道：“洛先生，查询到麻雀299号搜索过关键词‘不死鸟’，请问您是要去300层吗？”

    “啊，是的，麻烦你了。”

    我去！这都能猜到，这就是物联网吗？

    “指令接受，亲！请您稍等！”

    控制板暗了下去，随着电刷驱动电机带动曳引轮转动，轿厢开始缓缓下降。

    因为此时的轿厢里没有乘客，并不需要考虑加速度对人体的影响。电梯在经过短暂的加速后，就以飞快的速度下降着。

    电梯井内，轿厢被密集的磁场包裹着，被电磁力加速到了一个恐怖的速度。

    轿厢的摩擦力疯狂地撕扯着轨道，将它烧得通红，洛尘在电梯井外也能清楚的听到它的咆哮声。

    洛尘并不知道，这是威尔给朋友的又一权利，那张名片就是这座大厦最大的权柄，使用者就像是回到了自己家，所有的大门都为他敞开，就连慢吞吞的电梯也会以最快的速到来到他的面前。

    头顶的数字不断变小，一下子就从四百多层降到了两百四十多层。

    236，235，234......

    那是电梯目前所在的楼层，而洛尘所在的楼层是第200层，只需再等待几秒，轿厢便会到达这里。

    可就在这时，电梯的速度开始骤减。

    那极速下降的轿厢在数字显示为233层时停了下来。

    “啧，全世界的电梯难道都是这样吗，当你需要上行或者下降时，总会出现那么一个人跟你唱反调。”

    盯着那一动不动的数字，洛尘皱着眉，内心深处有一些些火大。

    时间缓慢的流逝......

    你们是有一个工作组的人要上这部电梯吗？这么磨蹭，小心被电梯门卡到蛋。

    洛尘在心中竖起了一个星际通用的友好手势。

    大概又过去了十多秒，电梯在一阵短促的电流声中重新启动，如果没有那一层的耽搁，洛尘此时说不定已经乘上了通往300层的电梯。

    217，216，215......

    数字下降的速率和刚才相比明显变慢，因为已经有人乘上了这部电梯，电梯不得不考虑乘客的感受。

    和刚才那会儿的狂躁奔放相比，此时的轿厢就像是温顺的绵羊，而且还是一只年迈的绵羊，慢吞吞的。

    洛尘踮起脚踏着地的节奏，暴露了他那急不可耐的心情。

    203，202，201.......

    200！

    “叮咚～”

    终于来了......我倒是要看看是何方神圣，可以这么磨蹭。

    伴随着一阵婉转动听的铃声，轿厢缓缓停下，弧形的电梯门向一侧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灰色西装，纯羊毛的精纺面料上被熨得没有一丝折痕，胸口上用金纺绣着一座天平，天平的两端承重着象征无限的符号。

    ∞

    那是星币的符号！

    “苍......苍蝇？”洛尘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完蛋，怎么会，怎么会一不小心就把脑袋里想的东西都给说出来了啊！

    “你说什么？”

    对方向上提了提鼻梁上的墨镜，似乎是没有听明白。

    洛尘面如死灰......

    要死，要死，怎么会是FFSA的派员啊，我刚才是骂了“苍蝇”对吧，我一定是骂了苍——

    “苍鹰，是苍鹰！哈，哈，苍鹰。这里的人都说是FFSA守护了联邦的经济稳定，就像一只翱翔天际间的苍鹰。”洛尘哈哈道。

    威尔逊先生，请原谅我的急中生智，在下情非得已说了一句十分违背良心的话。

    “哈哈哈，哪里，哪里，我们只不过尽到了应尽的责任，做到了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FFSA的派员抓挠着他自然卷的黑发。

    “不过竟然会是苍鹰，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还真是有趣，原来夜光之城的人们都是这样看待我们。”对方笑道。

    总算是忽悠过去了......

    “滴——”

    这时，等待时间已过的电梯门突然合拢，FFSA的派员眼疾手快，伸出另一只手挡住，并反手死死地钳住了电梯门。

    好快......从五米外的轿厢深处，突然出现在电梯门旁，好快的速度，几乎是一瞬间里发生的事情。

    洛尘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身手，已经可以独步天下，但没想到对方的速度也丝毫不弱于他。

    看着已经有些形变的电梯门，洛尘咽了一口口水。

    难道抓个经济犯，需要用到这样的身手？

    “你是往上的？”

    “啊？”洛尘被这突如其来的询问惊了一跳，“对！我向上的。您是往下？”

    “没关系的，您先，您先好了，我不着急的。”洛尘面容僵硬地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冷汗已经沾湿了背，洛尘心中不断默念，别问，别问，千万别问啊.......

    洛尘虽是个教国人，但毕竟也在联邦的这片土地上度过了好几个春夏秋冬。一定程度上讲，他也可以勉强算得上是半个联邦人。

    由于他没有身份ID，冷静地应付联邦执法人员的盘问，是他必须需要学会的，甚至要将其变为身体本能反应的一部分。

    面对哪些机构的派员需要谨慎对待，哪些机构的派员又可以毫不在意，他对联邦的政治结构了如指掌，甚至比一些联邦的公民还要清楚。

    联邦下，数百个联盟国虽然都享有一定的自治权，但他们的自治权主要还是体现在立法上。他们通过公民选举，选出地方上的议员和总议院的议员。

    地方议员根据联邦宪法，制定联盟国的法律，总议院议员则是在星翠山参与联邦层面上的法律修订。

    抛开由五百二十一位总议院议员构成的国会所拥有的立法权。

    星际联邦共和国是四权分立，由十位联邦元帅构成的联邦军事委员会掌管联邦的军权，负责决定是否对外发动战争；终身制的荣誉总统拥有最高行政权，可以特殊任命或者罢免官员。

    最后便是司法厅，他们是打击各种犯罪的部门，体现了联邦最神圣不可侵犯的司法权。

    他们是联邦法律执剑人，任何人只要触碰到那条不可逾越的红线，都会被他们视为是联邦的敌人，竭尽全力抓捕。

    作为执剑人的司法厅下辖十个联邦机构，FFSA便是其中之一。

    FFSA的全称是联邦金融监管局，是司法厅负责打击经济犯罪的联邦机构。

    一般情况下，由于司法厅内部不同组织派系之间的竞争关系，FFSA的派员即使是碰到了其它犯罪类型的嫌疑人，也不会去多管闲事。按理说，洛尘大可不必过于惊慌。

    可命运老是喜欢跟他开玩笑。

    联邦的司法体系内，偷渡罪是归属联邦安全局（FSA）代为负责，那是专门打击间谍特务的暴力机构。

    一般情况下，间谍在触犯反间谍法的同时还会触犯联邦入境法，因此那些星际偷渡客也是他们潜在的抓捕对象。

    根据择一重罪处罚的原理，同样的偷渡行为，当犯罪主体是境外间谍，那么FSA将以间谍罪进行起诉，当犯罪主体不是间谍时，那么FSA就会以偷渡罪提起诉讼，前者最轻是终身监禁，而后者至少是五年有期徒刑起步。

    由于他们和FFSA同属一个派系，FSA的办公大楼就紧挨着FFSA，要是哪天，眼前的这个家伙，一不小心在FSA的派员面前提了那么一嘴。

    以下是洛尘的脑补环节。

    “嗨，我在飞鸟大厦里碰到了一个举止奇怪的人。”墨镜男A说。

    “奇怪？那里的人浑身上下，不是散发着铁锈味，就是金钱的铜臭味，会有什么好奇怪的。”FSA的派员B问。

    墨镜男A解释说：“我当然再清楚不过，但重要的是，那个家伙没有携带身份ID。”

    “身份ID？身份ID！”

    只要类似的对话发生，洛尘就插翅难逃了。

    对于FSA的人来说，“身份ID”就像他们的敏感词，没有身份ID就约等于潜在的间谍。

    任何有间谍嫌疑的人都会被他们以协助调查的名义约谈，实则他们已经在嫌疑人的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就会进行抓捕。

    往往做贼心虚的间谍就是这样沉不住气，被轻松地抓获。

    可就算他们沉得住气，强装镇定配合FSA的调查，那也只不过是自投罗网罢了。

    没有身份ID的洛尘，只要不能出示能够证明其身份的有效文件，比如说星际护照，又或者联邦特别准入许可等之类的文件。

    那么他将被FSA拘捕。最轻也是以偷渡罪的名义被提起诉讼，大概率喜提五年有期徒刑，早早享受包吃包住的退休生活。

    洛尘虽然很向往那样的生活，但他并不急于现在就去傻瓜似去体验吃牢饭。

    尤其还是被关在一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地方，望着牢狱窗外那自由的天空以泪洗面。

    “没关系吗，但你看起来似乎很着急。”FFSA的派员背靠着电梯门说道。

    “有吗？”洛尘强装镇定，反问道。

    “你的两只脚始终保持着一前一后，一般来说，等电梯最自然的姿势是双脚并排站立，只有在一些特别的情况下，人才会前后站立，比如说着急的情况下。”他又推了推墨镜，“还有一点，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你的目光瞟向正上方，那里是显示电梯楼层的地方，也只有着急的人会时刻地留意它。”

    “啊，有这么明显吗？”洛尘不好意思地笑道，实则背地里他的手心已经全都是汗。

    他在强忍着动手的冲动，因为他不清楚仅凭自己的身手是否能拿下眼前的这个家伙。

    一旦动手，那就没有任何的余地了，在没有十全把握的情况下，洛尘不敢出手击晕他。

    “陈增山，FFSA的派员，你可以称呼我为陈sir。”

    他从西装的内衬里拿出了智能终端，上面写有他的各类信息，包括他是FFSA派员的身份。

    换句话来说，这就是他的身份ID。

    “抱歉，一点点职业习惯，这只是我的猜测，您不必在意。”接着他解释道，“您可能有所不知，这座城市近期入境了许多身份不明的人，他们各怀鬼胎。这里面有些人是隐藏在联邦的敌人，所以我才有些敏感，看谁都像是没有身份ID的样子。”

    “哦，那需要看一下我的身份ID吗？总不能搞什么特殊对待吧！”洛尘将手伸入怀中，摸索着什么。

    洛尘抓了抓胸口，又抓了抓裤口，摸索了老半天，还没摸到他那不存在的身份ID。

    快拦住我！快拦住我啊！

    如果再不拦住我，那就对不住了，三百万伏的电击棍，捅你屁股哦，是捅你屁股哦！！！

    “不用了，不用了，能让这部电梯以这么快的速度下降，说明您是威尔逊先生的贵客，而不是什么身份不明的偷渡客。”陈sir收起了终端，“我们怀疑的对象无不是些东躲XZ的家伙，他们就像是下水沟里的老鼠，身上的臭味我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啊，找到了，我的智能终端。”洛尘恰到时分地拿出了他的“身份ID”。

    “是你自己说不要看的哦，我可没有强迫你哦，说不定我就是你口中那些身份不明的人哦！”洛尘小声嘟囔着。

    “哈哈，您说笑了，您怎么会是那些老鼠。”陈sir摇晃着手，谄笑道。

    太好了，得救了！洛尘终于能松口气了。

    “不过这些天，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

    “安全？”

    “是的，您在内城也许不知道，现在的外城可不太宁静，各方势力都好像在酝酿着什么，就像是风暴前夕的晴空。”

    “越平静，就越发让人害怕，一旦这阵风吹进了内城，那就麻烦了。”

    “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们是绝对不会容许这种事发生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FFSA会像FSA的人那样这么敏感。”陈sir摆弄着智能终端，然后他做出了一个接电话的手势，“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碰到了什么可疑的人，记得联系我们。”

    洛尘收到了一条消息提醒，看着手上智能终端里的一长串号码，洛尘说道：“如果真有这样的家伙，我一定会联系你的。”

    呵，难道我还会举报我自己？不过还是多谢你了，让我知道了一个这么大的情报。

    “既然您十分着急，那么还是您先上吧，我等下一趟电梯。书上说，苍鹰可是能盘踞天空一整天的狩猎者，保持耐心可是我们FFSA最擅长的。”陈增山一手扶着电梯门，一手向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是狐假虎威吗？这一副讨好大人物般的嘴脸，真是可笑，要是已经灭绝不知道多少年的苍鹰知道自己被FFSA的人这样比喻，不知道会不会直接气活过来。

    虽然洛尘在心里鄙视着陈sir，但他的脸上还是一副和蔼的面孔，说着客套话：“感谢，感谢，感谢陈sir，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咯。”

    洛尘与他擦肩而过。

    “小心不要卷入风暴......”细碎如蛇的声音传入了洛尘的耳中。

    “哈？”

    陈sir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径直走向远处。

    洛尘摸不着头脑地走进了轿厢，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缓缓合拢的电梯门中。

    密闭的空间与外界分隔开来，洛尘悬的心也终于落地了。

    “真是一个怪人......”洛尘说道。

    ......

    “真是一个怪人，黑发金瞳在联邦可不多见，但愿只是一个巧合吧。”陈增山耷拉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双漆黑无比的眼睛，就连眼白处也是深邃的黑，如同吃人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