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恩斯神色复杂。

    他无比痛恨潘克拉茨，凡是出自潘克拉茨的家伙他几乎都想亲手血刃。

    可是当他看见德尼弗身后的两名剑士后，蠢蠢欲动的火焰仿佛被冰水扑灭。

    双生骑士！

    这两名几乎半步不离德尼弗的剑士，让他没有任何出手的机会。

    虽然雷息呼吸法注重身法，注重瞬杀，但面对高上一级的双生骑士，他可以说没有半点胜算。

    所以在里恩斯看来，亚伯这场决斗几乎就是在为他出气，不就是在为他出气。

    他叹口气，心中无奈又感激。

    “真是没道理，身为师傅居然还要徒弟帮忙复仇。”

    “老头子啊老头子，我是不是很失败？”

    没有人回应他，只不过他也不再始终蓄势待发地将手放在剑鞘上，因为就目前来看，这小子大概率是没什么危险了。

    不过嘛，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小情种。

    果然，姓莱特的家伙都一个样。

    亚伯要是能知道里恩斯对他的主观评价，那么他将用行动证明他不是个情种，他只是想给每个渴望爱情的女孩一个温馨的家。

    但现在俨然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在得到德尼弗极其兴奋的回答后，他便不再耽搁，拉起莉迪雅的手，远离这是非之地。

    原本以为德尼弗会阻止他牵莉迪雅的手，可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更兴奋了起来，以至于他都有点起鸡皮疙瘩。

    这家伙...怕不是个牛头人圣体。

    莉迪雅却依旧很是疑惑。

    “我们这是要私奔吗？”

    “私奔？”亚伯皱眉：“为什么？”

    莉迪雅口直心快：“因为打不过那个坏蛋啊。”

    亚伯没有马上回答莉迪雅这个显然有些不成熟的问题。

    他先是领着她走出学院，路过制卡协会，后慢慢淡化在人们的视野里。

    “莉迪雅，你觉得我是个怎么样的人？”

    莉迪雅歪头不解：“亚伯就是亚伯啊。”

    “那如果我告诉你曾经的亚伯已经故去，现在的我是另一个人了呢？”

    亚伯迈出的步伐一拐，走入一条暗巷。

    他笑道：“莉迪雅，你没有感觉到我变了很多吗？”

    “不只是身高，还有我的行动方式，说话个性等等等等。”

    “你有没有想过，你到底爱的是亚伯·莱特这个人，还是爱的是童年时陪伴你的那个小呆子？”

    伯纳德楠家族身为王国的利刃，行驶司法的权利，所以莉迪雅的父母在她儿时少有陪伴她，她的兄长们也各自有自己的学业和事业需努力，无法顾及一个小女孩。

    而当时年幼的她又因为家族的缘故被同龄人远离，唯一的能陪伴在她身边的就是亚伯·莱特。

    这个同样被同龄人骂为怪胎、书呆子的男孩。

    事实上，并不是亚伯和她玩的来，而是莉迪雅自个儿凑上来。

    如此直到亚伯十岁达到王都魔卡学院的进修年龄，且莉迪雅也确定想要学习骑士剑的目标后，他们才分道扬镳。

    可以说，亚伯·莱特没有理由爱上莉迪雅，不然也不会随意将她扯入莱特家这团足以焚灭伯纳德楠家族的烈火中。

    可现在，亚伯不再是以前的亚伯，如此反而更没有理由爱上莉迪雅。

    而且，他虽然融入了亚伯儿时的记忆，但这份记忆却如同存放在电脑不知何处的文档，只有触及之时才会有所印象。

    所以，相比于莉迪雅，仅仅认识五天的帕薇塔都要来得更加记忆深刻。

    莉迪雅明显没有预料到亚伯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神色里微微动容，但却很快又坚定下来。

    “我就是喜欢你。”

    她认真道：“亚伯，如果你是五天前这么问我，我或许会犹豫，但现在我要告诉你……”

    “我就是喜欢你！”

    莉迪雅往前一步，同身前的男孩近距离对视，那眼神仿佛在宣告一场旷日已久的胜利。

    “五天前的夜里，哥哥们告诉我你死了，死在家族的荣耀中。

    当时我大脑一片空白。

    我只想着我要为你报仇，为正义战斗！

    但接着我又想，正义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为你报仇之后呢？

    我又该怎么办？

    像戏剧里的角色一样殉情吗？”

    她泪水顺着精致的金黄睫毛的一眨下滴落，仿佛天使降下天堂时圣光之中的忏悔。

    “我做不到。

    亚伯，我做不到。

    我知道我真的爱你，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但我做不到。

    之所以正义会是我真正想追逐的那束光，是因为…

    是你，是你给了我第一束光。”

    莉迪雅哭道：“你就是曾经照耀我的那束光啊。”

    临近午时的灿光刺眼又夺目，却不及眼前流着泪的女孩一丝。

    亚伯沉默了。

    他本意是想说曾经的亚伯已经不再，现在的亚伯已经几近是另一个人。

    所以他想要莉迪雅好好考虑一下，是否还有继续将这份感情注入在一个不知名的灵魂里。

    但灿光烈环下这位哭泣的少女，却无疑给了他一个重击。

    而从穿越一开始就只是将这异世界当成升级版开放游戏的他，显然开始陷入点点迷惘。

    上一世被父母遗弃的他，摸爬滚打，拼尽所有努力攀升地位。

    因为他深知世界不过是个地狱，可哪怕是地狱也会有强壮的魔鬼和孱弱的恶魔。

    “社会资源是有限的。好东西要靠抢。只有弱者才坐等分配。”

    这是他贯彻一生的深刻话语。

    他拼了命般赚钱，哪怕是别人唾弃亦或避之不及甚至是避而远之的职业。

    存够钱后稍长些时，他混迹商场，常年在商界里摸爬滚打，但最终哪怕身成名就、小有名气，没有文化的他始终是别人看不起的市侩之辈。

    不过，没想到的是就算是这样令他都厌恶的自己，最后居然死在舍己救人的结果下。

    ——所以，我也是别人的光吗？

    我也能是……

    光吗？

    亚伯长久无言，直到莉迪雅熟透的脸庞开始冒泡，他才释然一笑。

    亚伯是我，谢渺也是我。

    我想做什么，凭什么让别人来定义？

    两辈子加起来活了近五十年的他，难道不能做到知天命吗？

    然而看着被他笑容感染后又哭又笑的可爱女孩。

    亚伯顿感还是年轻点好，至少还有青春，以及这份不知何起的悸动。

    这一刻，他仿佛能听到一声厚障壁的破裂声传来。

    汩汩真实感扑向他，世界也不再虚幻得如同梦醒后只是一个救人后躺在病床之上的幻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