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落书

第八章,化神三戒。

    从白云山归来的第二天,怀善一大早便又上山打猎去了,今天运气格外的好,只追了了两个山头,便弄到两只十来斤的野兔,这下他们一家人可有口服了。

    好好的天气,不知怎的说起雾就起雾,他记得追赶兔子时自己好像翻过了两座山头,如今大雾笼罩,只能凭着直觉往刘家冲方向赶,很快他便发现自己迷路了。

    群山隐在雾中,让人分不清南北西东。估摸着山下的雾气不大,他便往最近的山脚下奔去。

    来到半山腰雾气果然淡了很多,一颗提着的心也随之安静下来,心情一平和,提着兔子的右手就愈发酸痛,就在怀善犹豫着要不要歇息一会再去刘家冲的这会儿功夫。

    忽然听到犬吠之声,仔细一听,狗叫声的间歇之中还夹杂着激烈的争吵声,他把两只野兔躲在旁边的草丛里,绕到上方一块刚好能看清打斗又不至于被对方发现的大石头后面,探出头去。

    看到两个小伙正在争抢东西,怀善一连盯着看了半天,才发现他们争夺的是一本书。

    其中一人拿根木棍,另一个则手提镰刀,两人相互对峙。后者身旁跟着只乌黑的大狗,正冲着拿木棍那人呲牙咧嘴。

    怀善从小喜欢打猎,目力过人,耳力倒和普通人差不多,所以他能看清两人的动作和面貌,却听不清争吵的内容,只觉得拿木棍的人有些眼熟。

    手拿镰刀的那人呵道:“肖叔华,你也太霸道了,这本书明明是我家小黑发现的,你却敲了它一棍,打伤小黑不说还抢走了宝书。”

    被叫作肖叔华的小伙反唇相讥:“书明明是我从坟里扒出来的,被你这黑毛畜生闻到腐味冲将上来,我不得已才用棍子吓走了它,刘勇你别人仗狗势血口喷人。”

    原本肖叔华没把狗当回事,以为那不过是狗仗人势而已,谁知那条狗像是感应到眼前人瞧不起它似的,突然一口咬去,肖叔华躲闪不及,右腿被咬了一口,还好天气早又是特意到山里来,穿的裤子比平常厚实,所以狗咬到的只是他的裤子。

    肖叔华被刘勇拿镰刀架住,左手拿着书不便反击,只能用左脚去踢狗,怎料那狗竟不躲避,任由他踢踹,就在他分心之际,刘勇趁机一把夺过他手中书,扭头就跑。

    刘勇刚刚转身就忽然觉得头疼非常,喊了一声“化神三戒”身体便斜斜倒了下去,原来是被肖叔华木棍扫中了太阳穴。

    刘勇应声而倒,书也脱手而出,狗见主人倒地,越发疯狂,扑了上去直把肖叔华弄得手忙脚乱,肖叔华打了几闷棍才把狗赶跑,却因为心里慌张被地上藤蔓缠住,摔了一跤,头撞在石头上晕了过去。

    怀善见不大一会儿功夫,两人都相继倒地,摸不清楚事情状况,他也不敢贸然上去查看,等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见两人仍然没有动静,狗也不见了踪影,他才悄悄过去,发现两人不省人事,心中害怕,随手捡起地上的书,转头就跑,尽管他已经足够小心,却也被摔了两个跟头。

    直到将近晚饭怀善才赶回家中,父母问他为什么这次打猎回家这么晚,还两手空空,他推说自己迷路,二老也没多问。

    “我给你把饭菜热一热,我们以为午饭会来,饭菜热了两次冷了三次,你却久久不见。”朱芳把一盘腊肉连盘带肉放到锅里,往锅中加了小半瓢水,盖上盖子,一边生火一边埋怨道。

    吃过饭,好不容易熬到一家人歇息,深夜,点燃油灯,怀善悄悄把书本拿出。“化神三戒?”他小声嘀咕道,忐忑地翻开书的第一页,只见上门写着:

    上有魂灵下关元,左为少阳右太阴。后有密户前生门,出日入月呼吸存。四气所合列宿分,紫烟上下三素云。灌溉五华植灵根,七液洞流冲庐间。迥紫抱黄入丹田,幽室内明照阳门……

    然后是解说,化神有三戒,首戒心浮气躁,二戒乱奢纵欲,三戒空腹坐关……

    修炼有四境,初为炼精化气,二乃炼气化神,三是炼神返虚,最后炼虚合道。

    后面的内容便是围绕四境展开,说得天花乱坠,看得怀善如痴如醉。但他隐约觉得开篇那晦涩难懂的诗句才是最重要的。书中出现次数最多的是两个字,第一是仙,第二是神。

    怀善觉得心中有些心浮气躁,便直接略过中间内容,直接翻开最后一页。

    上面写道:以上内容纯属本人猜想,吾乃李西月,不过更喜欢别人称我为李涵虚。

    “李西月?神仙?神仙的名字怎么这样普通,就连肖家庄的庄主肖龙兴的名头都比这李西月更像神仙!”怀善喃喃自语,显然有些怀疑。

    想起中午两个少年争夺书的样子,他半信半疑,如果这真是一本可以让普通人成仙作神的书,那么……自己应该胆子再大一点,让他们永远没法醒来,怀善突然被自己冒出来想法吓了一跳。

    当天晚上,他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觉,好不容易入梦却被噩梦惊醒。

    他梦见自己被三男一女追杀,家人最后也被他牵连至死,而那四人无一不是飞天遁地的存在,对方杀人只为了抢夺他手上的那本书。

    接连三天,怀善每天做的梦都是被四个人抢夺他的书,家人遭连累,奇怪的是他们脸在梦里明明看得一清二楚,可醒来后却把对方的长相忘得一干二净。

    再次看了一遍开篇诗句,虽然不懂什么意思,但他觉得很有道理,又看李西月对四境的描述,怀善不再怀疑这是一本“神书”,左思右想之下,他做了一个决定,从明日起,他要躲进深山,他要做神仙,他不要让噩梦成为现实。

    第四天,他和往常一样,进入山里打猎,家人谁也没发现异常,父亲怀明远照常在院坝里编箩筐,“小心点,早点回来别让你娘和妹妹担心。”

    怀善点了点头,每次父亲都是这句话,而且说话时盯着竹子,从不抬头看他。

    母亲正在火炉旁给一家人做新鞋,叫他走来,嘀咕道:

    “你个臭小子,真不知道你是去打猎还是去干嘛,走的时候记得给你爹说一声,让他放心,每次你去打猎他都会趁你走后站在院坝里望着你去的方向发呆,这次千万别再让小妹再偷偷跟去!”

    母亲每次总有说不完的话,而且每次说的话都不一样,怀善每次都没听完就不耐烦地冲到妹妹身边摸一把她的头再走。

    “哥哥你这次记得要给我带一只小兔子来,不要受伤的那种额,千万别再忘记了,否则我就把你的秘密告诉爹爹和娘亲。”

    刚满九岁的小妹边喂哥哥送给她的兔子边出言威胁。

    “不要再摸我的头了,我会长不高的。”怀英一把推开哥哥的手,蹦蹦跳跳进了屋子。

    怀善不再迟疑,头也不回沿着小路走去,离家越来越远,却离一个姑娘越来越近。

    “怀大哥,你终于来了。”

    怀善走出六七里路,走出了谌家庄,进入另一个寨子,叫刘家冲,在半山腰上,遇见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

    一袭清布粗衣,裹不住她的出尘之色,一层层皑皑白雾,挡不住她的清秀面容。此刻却倒在了一个长着国字脸、驼峰鼻、瑞凤眼的男子怀里。

    男的是怀善,女的叫刘若兰,他们三年前相遇于刘家冲的半山腰,一年前相恋于半山腰的刘家冲。

    “若兰妹子,你等多久了,怎么浑身都湿了。”

    “怀大哥,我昨天早上没见你来,下午怕你来找不着我,便又等了一下午,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所以今儿一大早就赶来了。”

    “你可真傻,我们不是说以鸟叫声为号吗?没听见接连七声的不同鸟叫,那我便没来。”

    “我怕你出事,我们刘家冲最近几天比较乱,听说是管事刘海峰的小儿子死了,前两天我们刘家好多年轻人满山遍野搜捕,我怕你被他们遇到逮去向管事邀功。”

    刘若兰声音急促,带着几分责怪,脸色微红,眉毛紧蹙,齐怀善看着她关心自己的样子,满脑子的担忧随之烟消云散。

    突然想起要事,正色道:

    “其实这次我来,是跟你道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