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菲菲先朝外面走去，对吴忧说：“我们先走吧。”

    吴忧还想说什么，沈菲菲说道：“小忧，她病了，你现在不适合留在这里。”

    吴忧只是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阿周，没有犹豫，便跟着沈菲菲离开了。

    当他路过万星遥的时候，这回终于注意到了她，对她点了个头，然后追上了前面走着的沈菲菲，他急道：“你没有受伤？没有遭遇车祸？”

    沈菲菲声音温柔：“如你所见。”

    ……

    两人拐进楼梯间，很快就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

    而前面的病房里，也是一片死寂。

    夏泽朝她走来，“你怎么来了？”

    “我明天有事，提前来看看阿周。”万星遥朝阿周的病床边走去。

    短短几天，她消瘦了许多，脸颊两边的颧骨微显了出来。

    “阿周……”她小心地喊了一声。

    阿周没有反应，仍然盯着白色的床单。

    万星遥来到她身边，轻声：“阿周，你不要难过，我们都在呢。”

    阿周伸出手来拉了拉她的指尖，恳求道：“抱抱我。”

    万星遥连忙坐到她身边，阿周靠在她的腿上，她轻轻揽住了阿周。

    忽然，她觉得腿上一湿，低头，阿周眼角的位置下面，裤子的布料湿了一块。

    万星遥跟着眼眶一酸，但仍是用力忍住了。

    阿周哑着嗓子，“夏泽，”

    一直在旁边沉默着的林小七这时候开口，“你别怪他。”

    阿周：“我不怪你，我是想说，谢谢。”

    夏泽似乎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这次你该死心了。”

    万星遥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阿周把脸往万星遥的身上又埋了埋……

    ……

    过了片刻，就在他们以为阿周已经缓了过来，万星遥也起身去给她洗水果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跑动的声音。

    她回头，阿周居然趁他们不注意拔掉了氧气管，朝阳台冲去。

    万星遥一怔，大叫：“夏泽！”

    夏泽和林小七几乎是同时冲了过去……

    ……

    阿周被拉了回来，护士给她打了镇定剂，又将她转移到有封窗的病房，万星遥才和夏泽告辞离开。

    进了电梯，她想起阿周冲向阳台的那幕这才开始后怕。

    如果那时候夏泽和林小七不在，如果她的反应再慢一点……

    她的腿有些发软，伸手在腿侧捏了捏，这才感觉好些。

    直到两人沉默着走出了医院，万星遥才有精神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夏泽说：“你不是猜到了。”

    她憋着一口气，“是你把沈菲菲叫来的？你和她一起骗了吴忧？就为了让阿周听到那些话？”

    夏泽扭头看她，“你生气了？”

    万星遥的音量不自觉提高了，“你这样做太过分了！”

    旁边带着小孩的妈妈悄悄把孩子拉得离他们远了些。

    裤子上残留的泪痕冰凉湿冷，想到林小七和夏泽拉住阿周时她暗淡无光的眼神，万星遥就觉得一阵难受的滋味涌上来。

    早晨还晴朗的天空此刻铺上了一层阴云，有风吹来，万星遥忽然感觉到了一阵初秋的凉意。

    夏泽的声音冷静：“那些话是吴忧说的，不是我说的。”

    万星遥停下脚步，“可是你早就知道他有可能会说那些话！”

    夏泽也停住，面对她，眼神理智，“那些是事实。”

    天上飘起毛毛雨，万星遥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些类似于难过不忍的情绪，可是她和夏泽对视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

    好像他并不在乎朋友受到的伤害和心碎。

    万星遥忽然失去了愤怒的力气，“那也不能用那种方式让她知道，她还在生病，你让她亲耳听到那种话也太残忍了。”

    她和夏泽对视着，“你差点害死了她。”

    夏泽在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终于动了动，但他没有回答。

    万星遥快步从他身边走开。

    她没有方向地走了许久，等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没到过的街区。

    万星遥在前面的公交车站坐下，用手撑住了额头。

    ——你差点害死了她

    她知道这句话太重，哪怕是她自己想起来，心脏也好像被什么击中。

    夏泽一定更难受……

    她揉了揉脸蛋，拿起手机，没有新信息。

    她点开夏泽的聊天框，在输入框打字，

    ——刚才……

    删掉。

    ——我不是故意……

    删掉。

    ——你还好吗……

    删掉。

    她捧着手机输入了无数个版本，最后她要等的车来了都没有把信息发出去。

    万星遥退出聊天框，上了车，把手机收了起来。

    算了，就这样吧。

    她把脑袋往旁边的窗子上一靠，看着外面绵绵的雨丝发起了呆。

    第二天早上，万星遥坐在书桌前刷题。

    第三遍，可是结果和答案仍然差了一个负号。

    她索性合上书本，把书包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刷题刷到一半怎么算都是错自暴自弃开始玩手机——这件事对于万星遥来说是破天荒头一回。

    她漫无目的地点，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又出现了夏泽的聊天框。

    万星遥：“……”

    她点开夏泽的头像，进入朋友圈，和前几次看到的一样，一片空白。

    她想了想，又点开qq，进入了他的qq空间。

    没有意外，好友仅展示近一年朋友圈，里面什么也没有。

    不过他的空间背景却是一个洒满午后阳光的老小区，看起来像是从某一层窗户的位置拍的。

    这是哪儿？不像是他会涉足的地方。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叠声猫叫声，万星遥放下手机，推开阳台门，只见一只小白猫蹲在她家阳台的栏杆上，正在“喵喵”地叫。

    见到万星遥，小猫警惕地扭身，一个蓄力，从栏杆上往楼下跳！

    万星遥赶忙冲上前，只见它在楼下的石头上借了个力，然后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沿着长长地巷子踩着猫步离开。

    那一瞬间，她回忆起了那个黄昏，夏泽也是这样从她家离开。

    他那时候帮了自己，这次又帮了阿周。

    他只是想帮阿周，仅此而已。

    万星遥正在阳台上发呆，门外传来敲门声，万妈妈说道：“星遥，我们要出发去珍阿姨家了。”

    万星遥回过神，“来了。”

    地铁上，万妈妈把小沙的成绩单给万星遥看，“小沙这次考试一下子退步了两百名，把珍阿姨急坏了。”

    上次手链事件，万妈妈和珍阿姨虽然发生了一点小小的龃龉，但后来也和好了。

    万星遥看了一眼小沙的成绩单，没有太差的科目，似乎是整体退步了。

    万妈妈说：“珍阿姨怀疑小沙是因为早恋影响了学习，她说她上次发现小沙写作业的时候，写一会儿就要看一眼手机，特别不专心。她想请你给他做做思想教育。”

    珍阿姨的先生，小沙的父亲是英国人，小沙是一个外貌俊美的混血儿，早恋似乎也不足为奇。

    不过万星遥对给人做思想教育这事并不擅长，她说：“我试试吧。”

    到了珍阿姨家，珍阿姨一家都出来和他们聊了会儿，没多久，小沙的父亲David回到书房开视频会议去了，小沙也表示要房间写作业。

    珍阿姨说：“行，你先回去学习，一会儿让星遥姐姐上去指点指点你。”

    见小沙离开，珍阿姨这才一脸忧愁地把担心小沙早恋的事儿对万星遥说了一遍。

    “不是我思想陈旧，可是他早恋明显影响了他学习，我实在着急，”珍阿姨看向万星遥，“还是星遥让人放心，这么漂亮，成绩还这么好。”

    万星遥不好意思地笑笑，“还好啦。”

    说来也是奇怪，从青春期开始，身边的同学不少都会开始对异性产生兴趣，可是万星遥一直心静如山，从未动过心。

    珍阿姨压低了声音，“有喜欢的男生吗？”

    万星遥正在喝茶呢，闻言呛了一口，摇头，“没有。”

    喜欢的男生……脑海中蓦然闪过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万星遥连忙把这张脸丢到脑后。

    她可不是喜欢夏泽，会想到他纯粹是因为他长太帅了！

    珍阿姨笑道：“没事，以后到了大学再谈，会遇到更好更优秀的。”

    万星遥乖巧地“嗯”了一声。

    她不禁又拿夏泽当范本想象了一下。

    比他还要更好、更优秀的……会有吗……

    哎呀，她又不是真喜欢他，想那么多做什么！

    万星遥轻轻放过这个念头，又品了一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