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白首,不知天上有宫阙

同命

    荥阳骆家庄,传说中的修仙世家。随着最后一代修仙家主的死亡,如今的骆家庄沦落为普通的江湖门派。

    骆家庄现任当家是曾经那位修仙家主的亲弟弟,人称骆二,骆仲明,可惜只是普通的武者,并没有修仙天分。

    他的妻子就是和威镖局的大小姐齐敏,二人育有两子两女,最大的女儿十一岁,最小的是个儿子,只有两岁。

    夫妻二人可说是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将整个骆家庄撑了起来。

    骆仲明还有一个弟弟骆叔和,年约十九,也没有修仙天分,习武更是偷懒成性没有一点建树,因此刚被未婚妻退了婚。

    这世上无论是谁,被退婚就是被否定,再如何心胸宽广也受不了这等羞辱。他躺在床上,关上门窗,一副要自生自灭的模样。

    骆叔和主动自生自灭,骆家庄还有个被动自生自灭的。

    她就是那位修仙庄主留下的独女骆茯苓,曾经是骆家庄唯一的的大小姐。此女年约十三,父亲在世时备受宠爱。

    受宠到何种地步呢?

    骆茯苓出生没多久娘亲就因病去世了,在外奔波的骆庄主得知这一情况,亲自抚养骆茯苓,走到哪里带到哪里,父女俩几乎形影不离。

    这样生活了差不多四五年,正好二弟成婚生女,骆家庄有了后宅女眷,骆庄主才放心将女儿留在家中。

    对于骆茯苓来说,这世上最亲近的除了父亲就是婶娘。

    但这一切在父亲去世二叔掌权后就变了。

    婶娘不再亲昵的唤她“茯苓乖乖”,也不再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婶娘有自己的儿女要疼,她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罢了。

    这样的落差让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如何接受?

    她抗争过,被婶娘身边的婆子打了一个耳光。

    那婆子从前在她面前可是低眉顺眼的,如今却换了副面容似的,面目狰狞的对她说:“大小姐还是安分些,您如今不比当初,要靠着老爷和夫人过日子。您如果乖顺,夫人念着往日的情分兴许给您找个和善人家。您如果不乖顺,那就别怪夫人给您找个厉害的,以后都过那种早上打晚上骂的日子!”

    骆茯苓再如何天真也知道,这婆子受了谁的意来教训她。

    “我要告诉二叔,你们都欺负我!”

    “我的大小姐您可清醒些吧!”那婆子冷笑一声道:“老爷跟谁关系近?是跟您还是跟我们夫人?我们夫人给老爷生了四个孩子,您说老爷是疼自己的孩子还是疼您?”

    骆茯苓沉默了。

    “我觉得大小姐您是聪明的。”那婆子将骆茯苓衣架上几件好看的衣服拿走,一边拿一边说道:“大小姐要为父亲守孝,这些好看的衣服以后也穿不着了,我瞧着有几件二小姐穿得合适,这就拿给二小姐。您呀,就当爱护妹妹。”

    那婆子拿上衣服走了,骆茯苓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她扑倒在床上大哭出声:“爹!爹,你在天有灵看看吧!这就是你说的好弟弟好弟妹,你一走他们就欺负我!”

    那婆子听到她的哭声了,只一笑毫不在意的便去了主子的院子。

    刚好,齐敏带着两个女儿和小儿子在做针线,她的两个女儿,大女儿十一岁名叫珍珠,小女儿六岁名叫芙蕖都是要学针线的年纪。至于小儿子,年纪太小,必须盯着。她还有个大儿子宝继,八岁了,在练功房学基本功。

    那婆子就是这时候进来的,她脸上带着喜气,对大小主子说道:“奴婢从大小姐那里多拿了几件裙子,二小姐看喜不喜欢?”

    “掌嘴!”坐在母亲身边的大女儿指着那婆子说:“我才是骆家庄的大小姐,什么二小姐?现在骆家庄的庄主是我爹,我才是爹的女儿。”

    那婆子看向齐敏的脸,见她头也不抬,显然是认同女儿之言,于是认命的打了自己两个耳刮子。

    “奴婢知错了,大小姐饶命!”

    “那好吧,就饶了你!”十一岁的小姑娘笑眯眯依在母亲怀里。

    齐敏宠溺的摸摸女儿的头,对那婆子说:“以后珍珠是大小姐,那位就叫她茯苓小姐。”

    “是,夫人。”

    齐敏看了一眼那婆子怀里的衣裳,说:“珍珠和茯苓的身量不一样,穿不了她的衣裳,你拿去看看底下哪个丫头能穿。”

    那婆子脸上一喜说:“谢夫人赏。”

    骆茯苓哭了半日也无人安抚,第二日便觉嗓子疼,去给婶娘请安,看到自己的衣服穿在一个小丫鬟身上,回到自己屋里就病了,这一病就是半个多月。

    也许我就这么死了,去见我爹娘也是好的。

    这世上只有他们疼我。

    等我死了就能给那一家子腾地方……

    骆茯苓以为自己死了给人腾地方,不想还没死就被挪出从小长大的院子。她怒极却无法,被婆子和丫鬟们送去了后院最偏僻的房间。

    齐敏非常得意,有种出了口气的感觉。

    从前,她为了讨好这个侄女付出了多少?明明女儿喜欢却必须紧着这个丫头,她挑剩下了才能给自己的女儿。

    苍天有眼,她爹死了。她终于能真真正正的当家作主,都这会儿了还不出口恶气等什么?

    但齐敏没能得意太久,她娘家被灭门了。

    齐敏想去奔丧,奈何儿女太小离不得她,且此去要两三日车程,等走到家爹娘都下葬了,她无奈悲痛也只能在家里服丧。

    罗仲明知道岳家没了便担心妻子,他赶到后院就见妻子一身素白扑在床上哭泣。

    “敏儿!”

    “老爷!”

    夫妻俩抱在一起。

    齐敏说:“你要帮我找到仇家!帮我报仇!”

    “我知道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过伤心!”罗仲明抱着齐敏,忍不住也跟着掉几滴眼泪。

    连滟滟就是这时候到的,她没看到夫妻俩抱头痛哭的模样,因为她在后院就绊住了脚。

    那是一间特别狭小的房子,房间内只能放下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个破碗,灯油只剩一点点。

    床上睡着个少女,一直病着迷迷糊糊说着胡话。

    “爹、娘,你们等等我!”

    连滟滟伸手摸了下少女的额头,滚烫!

    “爹、娘,带我走吧!”

    连滟滟坐在床头,问她“你爹娘怎么不来照顾你?”

    “他们都死了。”少女说着抽泣出声,她的哭声惹红了连滟滟的眼。

    她心想:原来我们同命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