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哼就像是落在二人灵魂深处。

    姚、范二老，不由自主扑通跪倒于地，全身忍不住在颤抖，这是对上位者威严的臣服。

    听见外面的声音，周康眉头一皱，眼中居然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慌乱。

    “好了！瑶月。”周康将“瑶月”二字说得轻快了一些，周围对二人的威压顿时消失。

    周康走上前去，扶起颤颤巍巍的二老，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将研讨之事尽早拿出一个章程传给顾菟。”

    二人和顾菟行礼后，急忙离去。

    .......

    书房内，一颗米粒之光凭空闪耀，而后如萤火虫一样围着周康旋转，她不断变幻着色彩，变幻着各式小动物的模样。

    周康没有用神识去探寻，更不敢去触碰抚摸，而是装作从前模样，冷冷说道：“神君来了？”

    光粒突然爆裂开，显出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她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至腰际，每一根发丝都仿佛被月光洗礼过，闪耀着迷人的光泽，又带着微妙的弧度，仿佛刚刚从冰雪雕塑中挣脱出。

    她的面庞圆润可爱，小巧的鼻子微微翘起，增添了几分俏皮，弯弯的眉毛像两片新月，与清澈眼眸相映成趣，可爱的唇嘴如樱桃般诱人，忍不住想让人品尝。

    她肌肤白皙细腻，身着一袭晶莹剔透的冰蓝色长裙，双峰撑起的每一道纹理都闪烁着星光，映照出静夜世界里的纯净与静谧。

    裙摆镶嵌的幻灵珠饰品，在书房灯光下折射出迷人的光芒，随着她轻盈的步履间摇曳生辉，仿佛有雪花在裙褶间悄然绽放，又无声地消融，增添了几分空灵之美。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红颜未变，眉眼如初。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面前这少女模样，正是道人梦中曾经出现的少女，万年来丝毫未变，只是以前分股垂挂髻的发饰，变成了现在垂至腰际的样子。

    “我知道你在辰锦那儿打听了我的消息，是不是在想我呀？”她步伐轻快，一闪一闪如小鹿跳跃，此刻来到周康面前，刚好及面前男人胸口位子。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周康转过身，顺手在茶几上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心景中，青衣周康端坐闭目，神魂内敛。

    看着像是在无为修行，实者慌得一比。

    瑶月一步闪到周康面前，歪着脑袋说道：“咦，你居然练神化形了？”她一下就看穿了心景中那个聚化成周康形态的灵魂，只是万万也没想到面前这个风姿卓越、举止萧洒之人，其实已换了一个人。

    周康不动声色，宛如在深思。

    看着围着自己闪动蹦跳的少女，仿佛她的每一步都在跳跃着欢快的音符，周康依然没忍住对她说话，开口便是轻声道谢，洋溢着温暖，“谢谢你为长乐做的一切，我知道你肯定是无意的。”

    周康知道瑶月曾用大罗神通为曹长乐立了法身雕像，那个雕像作用非凡，可以让大神通者在悠久的时光长河游荡时，瞬间找到本我，无论怎么聚散都不会变成无根之萍，更能为神魂消散的普通凡人聚来一丝魂魄，让他们将来有机会转生。

    而此刻，周康正好以此话语转移注意力。

    瑶月望着周康俊朗坚毅脸庞，噘着樱桃小嘴，双眸中滚落出泪滴，在空中化成了玉珠，掉落在地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怎么了？”淡淡茶香从他嘴里溢出，伴随着低沉的声音如清润的水波般温柔。

    瑶月噘嘴小嘴，泪眼婆娑道：“康康第一次对我如此温柔说话。”

    “你为堂堂神君，谁还能对你高声说话不成？”周康感到不可思议。

    “其他人都是毕恭毕敬，大气都不敢出。要不就是那几位，对谁都是傲慢无礼，拽得像自己是父神一样。这几万年以来也就只有那个敢与神父为敌的笨蛋这样温柔对我说过话。”瑶月像人类一样吸了吸鼻子，好像要把鼻子里流出的清黏之物刺溜一下吸回去。

    实际她早已至清至简无垢，何来这些污秽？只是为了想在周康面前扮得乖巧可爱，用神通幻化出来的涕液而已。

    “那个笨蛋...他去哪儿了？”周康看似随口一问，实者早已经知道她说的那个“笨蛋”就是曾经的他们，或者说是端坐在敬亭山上的鸿君。

    “他被神父打死了，还有他那些志同道合的伙伴。”说到这里，她想起那个时而俊逸超群、时而潇洒不羁，时而疯癫话语，还总是自称“贫道”的笨蛋，蹙眉捧心，好似有噬心的虫子钻入心中，道不明的疼痛难过，这是最近几百年时常出现的情绪。

    那个笨蛋死后，瑶月就将自己对他的七情六欲炼化封闭。

    直到看见周康那一刻，这些不知何处产生的情感居然慢慢再次苏醒，就像是尘封千年的暗室，从外面凿开了一个孔，透进来了熟悉而又陌生的光。

    但这一次她没有再次封闭，而是让那光尽情地照耀，因为她发现自己止步五千年的大罗巅峰境界，有了一丝松动。

    “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滥杀的人，可为何会将周庄以及周围方圆几百里溟灭？”周康又将话语引到别处，提防瑶月探视心景。

    瑶月眨了眨眼，流出双眸外的清泉突然就断了源头，脸上也没了哭意，却带有一丝嗔怒之意，“以前你没问过，我也不想给你解释，怕是徒增你伤心。”

    瑶月手一挥，在书房显化出两百多年前在周庄所看见的一幕，言道：“实际我赶到周庄附近时，发现那里早已没了生机，用昊天镜一探，发现有幽冥恶魔潜入人心，在那里不断蛊惑人魂，他们将人当成蛊虫培养，使得人人在相互残杀，而后相互吞食成魔，所以我就一气之下，全灭了个干净。”

    那显化的景象真是人相食啖，白骨委积，尸秽满路，哀鸿遍野，真是人间炼狱了。

    “够了！”

    受着周康原身的记忆影响，见此场景，他顿时痛苦不已，双目变得赤红，口中发出低吼，制止着瑶月再显化那些场景。

    这个场景是他从未想到的事情，更让人难以接受，他握紧拳头，修长的手指嵌入掌心，捏出滴滴鲜血掉落在地。

    那些人曾经不是他的家人，但现在继承了周康的记忆，宛如自己家人在承受那些痛苦一样，感同身受。

    他瘫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并未责怪瑶月，也未继续追问。

    过了会儿，周康失魂落魄走到屋外，一阵凉风袭来，将他从回忆中唤醒，抬头一看，外面已是满天星斗。

    瑶月闪现到周康身边，轻轻握着他的手，一抹月色抚过，周康双手完好如初，伤痕尽消散。

    她揉了揉自己圆嘟嘟的脸蛋，抿了抿嘴，想着说什么话来安慰一下商康。

    但还未开口，周康却先叹了一口气，抬手放在她满是月色长发的小脑袋上，轻轻抓了抓，反而安慰她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这一幕，和万年前一样，不过他已经变了模样，而她早已忘了那段时光。

    突然而来的熟悉感觉，让她清澈的眸子里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没有委屈、没有伤心、也没有感动。

    她缓缓抬头茫然望着周康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一颗颗玉珠不由自主滚落下来。

    ……